之琼浆,人间哪得此物。妙哉,妙哉,再来一盅”
刘浓微微一笑,正待与他再续。这是他特地让刘訚备的,只带来三小壶,便是想拿到这南山来,让好酒的世家子弟知道。日后
身侧一个声音冷冷而飘:“给我,也来一盅”
咦
刘浓微惊,双手把着酒壶,嘴角轻扬。卫夫人仿似未瞧见他的惊样儿,只伸出一根素长的手指,在案上扣了扣。
酒满七分,同样一口抿尽。她面上没有任何颜色,眼中却透出浓浓韵味,浅声道:“此酒可有名”
刘浓道:“竹叶青”
朱焘提起酒杯,再饮,赞道:“好名字,为这名,当浮一白”
卫夫人眯了眼,细长的眼角直挑,仿似勾针,指着案上诗稿,说道:“有冰雪之气,有青泉之清,嗯,倒也罢了。这首诗,可是你所作”
哪壶不开提哪壶,可既然已偷作了,也只能一偷到底。刘浓只得点头。
“好诗”
短短两个字,卫夫人吐得极缓,刘浓听得微寒。
郭璞本在观画,闻得酒香已是不耐,此时再听有好诗,就连卫夫人都不吝称赞。再也忍不住,摇步而前,朝着卫夫人一个揖手:“郭璞,见过茂猗先生。”
卫夫人微一点头算是回应,郭璞知道她性冷似冰,孤高且傲,实为女中翘楚。浑不以为意,把那首七言绝句细细一看。
久不作声。
卫夫人问道:“此诗可佳”
郭璞眉眼沉沉,似落入诗句之中,对她之言竟未听真,反倒将那诗轻轻念出:“冰雪林中著此身”
念到一半,晃觉身浸雪林,神志为之所拘,赶紧脱身而出,赞道:“此诗虽言辞朴素,可立意冰清若森,非是大雅之人,不能作”
朱焘笑道:“郭参军,再来尝尝酒”
郭璞既擅赋诗,岂不好酒大喜,凑身而前。刘浓晒然一笑,再置杯盏,与他斟得一杯,奉到其面前。
郭璞正欲接杯,却一眼看到他的面容,他之眼光与别人不同,别人看去都是粉玉成切,俊美小郎君。他看的却是眉眼庭峰,心中惊奇,逐尔笑道:“此酒嗅之已是极妙,岂可无功而授,先不饮酒,我以一物换之”
有人笑道:“哦,莫非景纯欲以诗换酒”
“非也”
郭璞大摇其头,一眼却掠到问话之人,赶紧躬身而礼道:“郭璞见过贺翁”
来人正是身居高位的江东贺循,一干世家青年便欲前来见礼,他却挥手笑道:“今日王公登山行雅,既是雅集,何须俗礼”
又转身对郭璞道:“既不是以诗换诗,莫非是以卜换酒”
郭璞笑道:“有此诗专美于前,郭璞怎敢再行提笔,正要借所擅之占,为这小郎君卜上一卦。”
“哦,竟然连你都羞提笔于前,我来看看”
贺循抚须倾身,细酌诗句,一翻皱眉展眉,吟哦连连。良久,方才起身,也不言诗,催促道:“快快卜卦。”
郭璞神色一凛,从袖中掏出一物,是卜签,想了想,又放回袖中。取了一盒龟壳,上前问了刘浓几个问题。
刘浓逐一而答,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大汗,巨汗:我的来历本就不明,可千万不要被这神棍,给算出些惊世骇俗的东西来。
以前他不奉鬼神,可如今,自己既然能到这里来,天地奥妙,谁敢一言而尽。
此时,郭璞成功的吸引了四众眼光。一时之间,眼目飞投,尽皆盯上那正襟危坐的小郎君。有人打听,有人细问,有人私语。卫氏子弟来人不多,只有卫协和另一人卫通,再有便是卫夫人。而卫协正在作画,对一切事物都充耳不闻,那卫通也跪坐于卫夫人身侧,敛眉不语。众人不敢前问,便都以为刘浓是卫氏小郎君。
郭璞行占,脚步轻缓,非丁不八。嘴里一阵天语听之不清,随后将那盒小龟壳一扔,有伏有仰。细细一阵辩,弯身拿起龟壳,不言不语的注视着刘浓。刘浓与其目光一触,只觉似被火灼,他却不避,反而笑着将酒杯再奉:“郭参军,请饮酒”
郭璞面色一凝,随后捉杯而饮,一饮而入喉,转身便走,竟连贺循都未有顾忌。庾亮紧随其后,数翻询问,他都只言:“不可答”
贺循微怔,满场之人亦都惊奇。
便在此时,一个声音朗朗道:“清风微徐,各位便已早候,围潭而成集,有人作画,有人吟诗,有人品饮,甚好甚好”
王导来了
寻声而望,一行十余人,自高处而下。俩人联袂并行于前,左边的人,儒服高冠四十有许,丹眼凤目,蓄着三寸短须,是兖州刺史郗鉴。右首之人,三十多岁,四方面目略长,浓眉刀唇。头戴青纶巾,内着雪色单衫,外罩青纱绢袍,腰间束着一条月白玉带,是司马睿的心腹权贵王导,王茂弘。
潭边一干世家之人纷纷起身,就连卫夫人也携了卫通,浅浅一个弯身。一时间,王公,郗公之声不绝于耳。
刘浓细视王导,见其面色呈和,对着潭身四周,团团一个作辑,又与几个状似大名
士的人物言笑春风。见得潭边有一方巨石,尚未有人入座,便吩咐随从在巨石上置案,携郗鉴同座。郗鉴欲坐右首,他却始终不予,非要自居在郗鉴之下。
言辞灼灼,神态诚恳。只是,到底还是让刘浓在他低首的一瞬间,捕捉到了那转眼即逝的锋芒。
思及卫世叔所言,此人外儒内雄,果真一言而中的。
这时,王导似看见了某些人,几个疾步而行,行到那些人面前,笑道:“茂伦来了,伯仁也在有江左八达的茂伦和汝南周伯仁前来,今日雅集,定当更增辉色。一会且待茂伦与伯仁行书、咏诗”
那人与王导差不多年纪,大衫飘袖,满脸的英气,拱手笑道:“王公过誉,有卫夫人在此,桓彝岂敢言雅。”
桓彝身侧之人亦道:“卫夫人在此,我等岂敢弄笔啊”说着,他又遥遥朝着卫夫人拱手道:“周伯仁,见过茂猗先生”
晋时女子,地位虽低,但也有例外之人。卫夫人便是其中之一,自小才名便声传北地,长大后更是书震中原。与其从兄卫恒,曾以书法拜会过不少当时的大名士。其时,各大名士的书法,大都传承钟繇,但却一致公认,深得钟繇书法真谛的便是卫恒与她。
王导似这才发现了卫夫人,含着笑微微向卫夫人点头示意。卫夫人心中暗叹,却不得不再次欠了欠身,一礼便落座,目不斜视。
刘浓跪坐在她的身边,似乎能感觉到她的叹息。是啊,在北地之时,卫氏一门,何等荣耀,可是过了江东,却不得不低眉敛首,屈于琅琊王氏之下。猛地,他想起了刚才王导和那几人的对话。桓彝,周伯仁周顗,这,这真的是新亭对泣。
新亭对泣非是在四年后的西晋灭亡,而就是在此时。在这次聚会中,周顗便会哀泣:风景依如昨,江山却已换。而王导正是要借这次雅集机会,振奋北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