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
咦
刘浓心中暗暗震惊,袁女正此言,恰合桓温一生。
果不其然,王侃大步踏出,先将桓温侃侃称赞,而后慢言:“若言其音其势,雄哉壮哉嗯,如若再砥砺经年,定当成器是以,当为上次”
上次
得了上次,桓温未见有喜,反而眉色一黯,持起案上酒盏狂饮不休,对紧随其后的音律再不闻顾。刘浓缓缓撤走目光,浅浅抿了一口茶,摇了摇头。
古音八八,种类繁多。有人弄钟,有人行笙。
到得袁女正时,其命婢女将桃红苇席绵铺于早已选好的桂树下,怀抱琵琶款款踩入其中,俏生生一个万福,而后嫣然一笑,身子不见旋转,襦纱却随风四展。
恰于此时,清风拂动翠梢,惊落一头桂花。
“卜咙”
步摇轻颤,一个轮指,拔裂青天。
广陵散
刘浓微微一怔,随后中指轻扣案面,半眯着眼睛细捕,几个转折处重要的音阶,袁女正捉得极是精准,好似精通正谱一般。
桂花如雨,琵琶似轮。
杳杳漫漫,洒遍青山。
那个桃红的小花精,嘴角始终带笑,恰似那束桂花,俏丽骄容。
闻音之人色震而醉,随音阶沉伏于迷,徜徉。
第一百零七章胡为泥中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闻之者,醉。
清风绕桃纱,似舞。
螓颦转明眸,悄顾。
美郎君淡然避过袁女正悄悄投来的目光,举起茶碗,缓饮、缓饮,心中却感概:未料到广陵散以琵琶弹就竟别具一格,若与琴相较,虽少了几许雄浑,却多几番铮铮。
一曲毕罢,袁女正未待众人称赞,抱着琵琶款款而还,行经刘浓身侧时,悄然问道:“刘郎君,女正所奏之曲,尚能入耳否”
盈盈暗香在侧,刘浓淡淡一笑,答道:“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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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妙在何”
“女正”
仅妙哉二字显然不能使袁女正满意,正欲再行追问时,袁女皇瞧见大兄面色有异,赶紧轻唤一声,将翘着嘴巴的小妹拉至身侧,亦不知对她说了甚,袁女正飞快的掠了一眼刘浓,而后长长的睫毛轻轻一唰,悄悄低头。
唉
这一切皆入了袁耽眼中,其暗中长长一叹,目光投向刘浓,与此同时刘浓恰好转目,四目相顾。美郎君微微一笑,缓缓阖首,眼底之色明朗冰洁。
袁耽神情一怔,半晌,举起案上酒杯慢慢饮尽,算是陪罪,彼此心照不宣。
袁耽心道:瞻箦卓卓之玉,浑而透彻,古之君子也瞻箦皓皓之珪,洁而无暇,当世美人矣那个女子见之不喜耶小妹喜之慕之委属常理,奈何相见时晚,且倒底家世相差过甚
思及此处,瞅了瞅另一边缘处的谢尚。
谢尚不喜与谢氏子弟簇拥,歪歪的靠着矮案,独自一人饮酒,手掌轻轻的拍着曲在身前的膝盖,似乎蕴含着某种旋律与节奏。阿父谢裒迎着风在说甚他一句亦未听真适才袁女正与其姐在悄悄言甚他根本未曾关注他的眼睛一直逐着对岸的宋祎,嘴里则轻轻喃着: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蓦地,眼光一震,拍膝的手顿滞。
与此同时,宋祎起身。
绿裙拂过苇席。擦绕案侧,捉着青笛缓缓行向崖侧飞亭,不知不觉间带动着众人的目光随其而流。
至亭中,顿步,将笛举至嘴边。音却未起,眼睛眨了两眨,似想起甚,慢慢转身,朝着中亭谢裒三人浅浅一个万福,柔声道:“宋祎见过纪郡守、幼儒先生、颜渊先生。宋祎有一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
王侃与谢裒、纪瞻稍作对眼,随后摆手笑道:“诸君皆待聆听天外之音,笛中青仙却自言有请,不知乃何请但且讲来”
“宋祎谢过”
宋祎再度一个万福。微笑道:“天外之音,宋祎愧不敢当也笛中青仙,宋祎小小女子,何敢居之若论音律,在座诸君便有胜过宋祎者”稍稍一顿,看向刘浓,眸光柔软,神情诚恳,柔声道:“刘郎君,昔日宋祎曾有幸与君合奏一曲。自那而后,宋祎每每思及辗转忘返,不知今日可否得续”
“啊”
“又是美鹤”
当宋祎言有人音律强过她时,在座者除红楼七友及少数人外。皆在猜测那人是谁竟能教以一支青笛惊伏建康的宋祎亦自叹弗如待其一语道出乃是刘浓,满座随即哗然,纷纷将目光投向美郎君,不知他几时又与宋祎有过合鸣更有甚者张大着嘴,惊喃:此子非人乎
“哼”
袁女正冷冷一哼,嘟嚷道:“我便知道。定又是他”
袁女皇叹道:“刘郎君之琴,确属当得”说着,目光侧投刘浓。
刘浓眉间微凝,暗道若论音律声誉,现今我尚不如她宋祎此举乃投桃报李,我带绿萝来与其相见,她便有意提携缓缓将盏一搁,徐徐起身,目不斜视,揖手道:“宋小娘子过誉也,若得与小娘子合鸣,实乃刘浓之幸尔,岂敢言请”
言罢,徐步迈至飞亭中,撩袍落座于案后,按膝直身,目光纯和,眉正色危。
绿萝抱琴相随,将将踏入亭中,便见那奇怪的宋小娘子正盯着自己看,眸子晶亮如星、一瞬不瞬,刺得人渗渗的,巧巧一个旋身避过,款款欠身万福,轻声道:“绿萝,见过宋小娘子”
“嗯,妹妹快起”宋祎本欲踏前一步扶起绿萝,不何为何,神情由然一愣,硬生生收住步伐,嫣然一笑缓缓点头还礼,而后捉笛静立于亭侧。
唉
刘浓一声暗叹,不着痕迹的命绿萝守候于一侧,随后朝着宋祎微微阖首示意,缓缓闭上了眼睛。绵绵秋风拂过脸颊,柔柔软软,心神则缓飘缓荡,不知去向何方。
心致远,意宁静。
徐徐开眼,侧首笑问:“鸣何曲”
宋祎半倚着亭栏,歪首稍稍作想,而后青笛轻轻一击玉掌,喃道:“莫若,猗兰”
“便是猗兰”
刘浓微微一笑,双手按着琴弦,左右一分,缓缓捺过,目光则越来越柔和,细细的感触着每一根弦丝所独有的触觉,将至弦尾时。
恰遇风起,拇指中指一捏,顺势作抹指。
泉水,潺潺悄流。
“嗡,嗡”
琴音伴随着幽泉,静静流淌,来回飘荡于亭间,山颠。顿时将满座诸君携入月夜中,恍似独坐于流泉,冠带随风漫摇,而天下地下泉中,对影成怜。
“嗡”
一声崩裂,按音散音绵长似絮,教人仿若乘风而飞,遥遥扑向月中。
“仙嗡”
“呜”
便在琴音欲竭未歆之时,笛声浸入。
一声清脆,宛转缥缈,不绝如缕,浑似九天仙女舞绫于月下。渐尔与琴声共随,并肩齐飞。
刘浓微低着头,双手拔袖若卷浪,一个接一个的音阶自指下飞出,与笛音惬合,将笛音扶至更幽、绝伶。清越辗转而经久不散;宋祎横笛于唇,眸子似雪,浑身绿纱在风中冉冉飘展,恍若下一个瞬间便会随风杳飞。洋洋洒洒的笛音则横锁于江,忽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