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混淆
余瑾低着头不说话,淡红色的嘴唇轻轻抿着。
顾南渊用力的咬了一下烟头,有点烦躁,手在方向盘上面敲了两下,然后皱着眉头问:“是不是有人捕风捉影跟你说了什么?”
余瑾依旧没有反应,仿佛连眼神都一并凝固了,除了呼吸声之外,再也从他身上找不出半点动静。
顾南渊等了几秒钟,还是什么都没等到,他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摸出打火机,然后打开了车门:“既然什么都不愿意说的话,那你自己先在车上冷静一会儿,什么时候愿意说了什么时候下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下了车,把车门带上了。
停车场的光线很昏暗,顾南渊随便找了个角落站着抽烟,在下过雪而显得格外冰冷的空气中,青白色的烟雾在空中拉出细长的一线,然后慢慢的飘成一团,将顾南渊的脸全都笼罩住了,让人看不清楚。
余瑾在温暖的车内坐着,空调发出嗡嗡的声响。除此之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反常,知道很莫名其妙,但是他就是没办法控制住自己,而且也不想跟顾南渊交代任何他为什么会突然异常的原因。
这是一种不正常的心理。
太不正常了。
余瑾用力的闭了闭眼睛,然后伸手覆在了眼睛上面。
过了很久很久,余瑾才放下手,然后打开了车门,走下了车,在车内待久了,适应了温暖如春的温度,乍一接触到冷空气,皮肤上泛起针扎般的刺痛感。
余瑾走到了顾南渊的身边,顾南渊身边的垃圾桶上的烟灰盒里面已经堆了好几根烟头,就连他身边的空气都沾染了烟草的气息。
顾南渊偏头看向余瑾,顿了一下,将烟头掐灭了,然后调整了一下站姿,声音有些沙哑:“抱歉,刚才语气不好,但是我没有凶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余瑾一言不发的上前一步,走到他的身前,然后伸出手,不知为何在空中停顿了一瞬,紧接着才缓缓的抱住了顾南渊。
——那是一个很亲密无间的拥抱,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缝隙。
似乎距离上的无限接近,最好是密不可分,才能给他很多很多的安全感,好填满恐慌蔓延出来的深不见底的黑洞。
余瑾轻轻的道:“对不起。”
顾南渊沉默了一会儿,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的深邃,硬朗得仿若刀刻一般。
他开口问道:“你是在为什么而道歉?”
余瑾没回答这个问题,他的语气显得有些艰涩:“再给我一点时间,顾南渊,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好了,我就不会这么的……不正常了。”
不正常?
余瑾也觉得他今天的表现很不正常?
顾南渊:“所以你今天的一些很……”
他顿了下,换了一种说辞:“一些吃醋的行为,没有安全感的行为,其中的原因你不方便告诉我是吗?”
余瑾松开他,点了一下头。
“行吧。”顾南渊没有多问别的,“既然不方便的话,那我也不会强迫你,等到你觉得什么时候方便了,你想什么时候来找我聊都可以,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以后咱们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你觉得可以吗?”
余瑾很快的再次点了一下头,暗自松了一口气。
顾南渊的眼中闪过暗沉沉的光,他对他笑了笑,伸手薅了一把他的头发:“我们回家。”
当余瑾觉得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的时候,第二天却陡生变故。
头天晚上他又吃了安眠药。
一整个晚上,让人绝望而痛苦的梦魇始终纠缠着他,和之前做的那个白色病床上的梦的结局一样,在不同的场景,不同的时间地点,体会到一遍又一遍顾南渊离开他的痛苦,就像是一个复杂而扭曲的空间,类似于平行时空,只不过是已经可以提前预知结局的平行时空。
余瑾醒来的时候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已经醒了,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光怪陆离的,千篇一律的,让人崩溃的梦。
那个时候天还没亮,余瑾一声不吭的爬下床去,甚至都没有穿鞋子,他就像是一只猫一样,走到了楼下,检查大门和窗户是否锁死,然后悄无声息的拖出大家具抵住。
然后他来到卧室,把顾南渊控制住。
顾南渊茫然的睁开眼睛,用了一会儿时间才清醒过来,然后他发现自己被绑住了,无法动弹,而余瑾正坐在床旁边,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宝贝儿?”顾南渊有点震惊,“你想干什么?”
他不是还在做梦吧?
余瑾的神情很平静,窗外的光线从窗纱间透出来,铺满了他的周身,使得他整个身体的轮廓都显得十分柔和,但由于逆光,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余瑾慢慢的问:“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又是这个问题。
顾南渊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他察觉到余瑾的精神上似乎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从昨天到今天为止,一直都是这种状态,从来就没走出来过。
但是他的表情却极为镇定,语气都是波澜不惊,坚定如铁的:“宝贝儿,我没有离开你,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你能看得见我吗?”
余瑾的唇角一勾,冷冷的道:“撒谎。”
他站了起来,紧盯着顾南渊的眼睛:“为什么我求了你那么多遍你都不肯回头看我一眼?你不喜欢我了吗?”
这就肯定是又做了噩梦了。
这要是放在现实生活中,两个人的角色只怕要对调。
顾南渊耐心的道:“我喜欢你,我爱你。”
余瑾:“你骗我。”
顾南渊强迫自己心平气和一点:“那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余瑾轻轻摇了摇头,他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动作很温柔,但是眼神却很哀伤:“从今天开始,我不会放开你了。”
顾南渊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的想法很不合时宜,但是却还是有一种很强烈的错觉。
这种错觉让他有点……想笑。
顾南渊清了清嗓子,说道:“但是你弄疼我了。”
余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视线慢慢的转移到了他的手腕,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出了卧室的门,没过一会儿,他又回来了。
余瑾是个演员,平时家里就会放一些奇奇怪怪的道具,这个道具有可能是他演民国军阀剧的时候留下来的。
他然后蹲下身,当着他的面把钥匙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铁链的长度很长,足够他在整个卧室的套间活动了。
余瑾伸手抱住他,然后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些放松:“我去洗漱,然后给你做早餐,以后我们就待在这里,哪儿都不去,好不好?”
顾南渊对他笑了笑:“好。”
余瑾显然很满意这个回答,他脚步轻快地走进了洗手间里洗漱,出来后换了衣服,紧接着下楼去做早餐了。
顾南渊拖着铁链去洗手间洗漱,然后走出来,尝试着想要走得更加远一点,但发现他能走得最远的距离就是卧室的大门口。
于是他又回到了卧室里,拿出手机来给秘书打了电话,说今天自己不能去上班了。
然后他又打给自己比较熟识的医生,简单的寒暄后便直入主题:“您对家族精神病有研究么?”
那个医生愣了一下:“我只大概的知道一些,这个要专门咨询精神科的医生,刚好我朋友在,他是精神科的,你想要问哪方面的?具体是什么情况?”
顾南渊大概的描述了一下:“我有个朋友,他精神有点不正常,生下了我朋友和他哥哥这一对双胞胎后就自杀了。
然后他哥哥得了重度抑郁症,也自杀了,死前出现了精神分裂症症状,时常出现幻觉,现在我那个朋友也出现了幻觉,我想请问一下这是不是遗传造成的?如果是后天形成的话,那诱导他发病的原因是哪些?”
那医生开了外音,精神科医生听明白了他的问题,神情凝重:“这个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个病例情况有些复杂,仅凭你的三言两语,并没有办法推测出来你的朋友的具体情况,建议你还是带你朋友来医院做一个检查。”
顾南渊沉吟了一会儿:“那在不确定他的情况下,我该怎么跟他相处呢?”
“不要刺激他,不要让他觉得自己和常人不同……”医生飞速的道,“稳住他的情绪,把他的情绪往好的那方面引导,然后哄着他来医院。”
顾南渊听得很认真,闻言点了点头:“好。”
他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一抬眼,便看见余瑾端着一碗面,安静的站在门口,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神却有些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