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
“噌——”
一声铮鸣,人头落地,鲜血迸溅,挥刀之人顺势转身,刀锋斩断后被偷袭之人的手臂!
苏澜清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快速环顾四周,只见满目怆然,未死之人捂着残肢断臂打滚呻吟、已死之人尸骨堆积如山,焦黑的土地被鲜血浸透,一脚踩上去几乎要陷进血泥化成的“沼泽”里。
好在,这场战斗虽然艰难,却还是胜了。苏澜清吩咐下属道:“让人打扫战场,伤员送下去疗伤……敌军的就不用管了,给他们一个痛快就是仁至义尽,咱们药材有限,不用浪费在他们身上。哦还有……”
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眉眼间满是戾气,“俘虏就地斩杀,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是!”副将心里一惊,却没反驳,干劲十足地跑走了。
苏澜清这才后知后觉地生出一点疲惫来。他抬手抹了把脸,将一张沾满血的脸抹得更脏,也将那点软弱用力抹去了。
他不再去看战场,带着几个人,踉踉跄跄地骑上马回了城。
等回到家,他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就筋疲力尽地往床上一倒,不过片刻就睡熟了。
他这一觉睡得安稳,醒来后感觉身体酸软,精神倒好了不少。
他闭目养了养神,一个挺身坐了起来,不知牵扯到身上哪里的伤口,疼得他轻轻咂了咂舌。
“咦?”房间里突然响起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苏澜清下意识肌肉紧绷,想要去摸自己的佩刀。但他一手摸了个空,顿时起了一身白毛汗!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声音异常熟悉,在想起来声音的主人是谁的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先一步放松下来了。
声音的主人从屏风那头探了半个身子过来,冲他笑了笑道:“你醒了?”
“嗯。”苏澜清眼底的戾气不知不觉消散了不少,他拿过外套披好,坐在床边,问道,“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还没两个时辰呢。”小姑娘端着粥走过来递给他,看他一面狼吞虎咽地吃着,一面担忧地询问道,“战事很激烈吗?你回来的时候招呼都没打就睡着了,我怕你睡得不舒服,就叫下人替你洗了个澡。”
怪不得自己一觉醒来一身清爽呢,他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或者梦游呢!
苏澜清冲她安抚一笑,道:“没什么,也不算太激烈。只是……”
他皱了皱眉,想起战场上断了胳膊腿也要冲上来厮杀的敌人,“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那些人仿佛没有痛感似的,除非毙命,否则就算他们站不起来也要缠着你!”
曲月楼也跟着皱了皱眉,她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欲言又止地瞧了眼苏澜清。
苏澜清与她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如何不知道她这副模样的意思,连忙三口两口吃完粥一抹嘴,拉着她的手道:“叫上参将,咱们去书房说!”
“好。”小姑娘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出了房间。
苏澜清叫来管家,吩咐他派人去请那几名参将前来议事——至于为什么不去西南军营大帐……
在半个月前查出军营中有奸细后,他们就再也没在军营大帐里议过事了。
几名参将来得很快,一起过来的,还有西南大军的军师和参军祭酒,他们也听说了战场上敌人的异样,想一起商量商量对策。
苏澜清把人都带到书房,曲月楼正坐在一把椅子上,看到人都到齐了,也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连起身的念头都没有。
好在这些人都知道曲月楼“修仙者”的身份,否则以她这样眼高于顶狂妄自大的表现,早被骂得打喷嚏了!
苏澜清也不客套,让大家落座之后,就将战场上的情况重新说了一遍,这回他说得很详细,一是为了让没上战场的军师和参军祭酒了解得更清楚,二是为了给曲月楼提供更多的线索。
镇南侯事必躬亲,无论大小战役,从来都是冲锋陷阵的那个。
他并不坐镇军中指挥,而是主动前往战场,接受别人的调遣。
他很信任自己的军师,不怕他的背叛。况且,就算他的军师真的背叛了,他也有自信能够成功突围,反败为胜。因此,由他来描述战场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说完后,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看向眉头不展的曲月楼,见她一副为难的模样,心里下意识一咯噔:“怎么?”
曲月楼叹了口气摇摇头,抬起眼来,颇有几分小心翼翼的味道:“你……你们想听实话,还是好话?”
苏澜清心里更没底了,像揣了一面鼓,此刻扑通扑通敲个不停。军师连忙接过话头:“这……有区别吗?”
“怎么说……”曲月楼挠挠头,“好话就是,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办法的。”
但是……苏澜清心里接道。
“但是……”果然!“方法很难。”
她是这么说的,书房里除了苏澜清,其他人都松了口气。军师的坐姿都轻松了不少:“无妨无妨,只要有现行的法子,再难也能克服。曲前辈,您说。”
被看上去能当自己叔伯的男人喊前辈,不管多久都不是很习惯。小姑娘摸摸鼻子,吞吞吐吐地又看了一眼苏澜清。
镇南侯从她表情里看出来一丝为难,但事关重大,有法子总比没希望好,便开口道:“你想到什么办法就说吧,说出来大家伙商量商量也好。”
曲月楼这才点点头,实话实说道:“实不相瞒,依照阿清所说的情况,我想到了两种情况。第一种,他们并不是“活人”,而是被人制成了傀儡,但是据我所知,能将活人做成傀儡的,除了牵丝谢氏,再没有谁有如此本事了。”
然而,谢氏已灭门多年,唯一的后裔还是个不精手艺只懂打仗的镇南侯;
唯一的传人早就另辟蹊径闻名天下,牵丝术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再用了!
至于有没有别的旁支后代,曲月楼暂时还没有发现,不过不排除是否有人阴差阳错得到了牵丝术的修炼方法,用在了战场上面。
“那另一种情况呢?”苏澜清对此不置可否,问道。
曲月楼又摸了摸鼻子,这下她看上去有些难过:“如果不是牵丝术,那么……或许是苗疆蛊虫作祟了。”
苏澜清眉眼一动,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结果得到了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
他眨眨眼,有那么一瞬间也很想哭。镇南侯喃喃自语道:“这种情况……我宁愿相信是有人得到了牵丝术,专门用来对付我的了……”
在座的几人均是面色难看,对于曲月楼所说的“困难”,他们心里其实早有准备,但再怎么有准备……也没想到会是这两种情况啊!
无论是被做成“活人傀儡”,还是被下了蛊虫,都代表这是他们自愿的!这两种情况,无非就是可解不可解的区别!
若是第一种,无论生前是何种想法,在被做成“傀儡”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既然不是人,那么直接杀了就好,毕竟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意识,若不杀了,死的就会是他们。
可若是第二种,倒还有的救。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被下的蛊,被下了什么蛊,解蛊的方法又是什么。
曲月楼倒是知道,但是看她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大约是不太好办,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去为难一个小姑娘……虽然这个小姑娘的实际年纪是他们的好几倍。
苏澜清痛苦地闭上眼,轻声问道:“没有……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曲月楼张张嘴,注视着他隐隐有几分绝望的表情,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轻轻眨了眨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斩钉截铁道:“有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苏澜清更是诧异地瞪大了眼,对她说道:“你……你真的有办法么?可千万别勉强自己,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一定要说!”
曲月楼见他关心自己不似作伪,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轻轻戳了一下,又酸又疼,让她连声音都不自觉轻柔了几分:“放心吧,不会勉强我的。况且,这件事,你们都做不到。”
“你说!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成不成呢?”苏澜清毫不犹豫。
曲月楼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道:“如果是第一种情况,我当然是没有办法的,只能去请云妆阁的沈阁主前来查看;
但如果是第二种,这或许与我圣教禁术有关,那就只能我亲自去办了。不过,我现在不确定究竟是什么,只能亲自看一看,才好下结论了。”
苏澜清懊恼道:“可惜,我当时叫人把俘虏都杀了,否则留下一两个来,还能让你观察观察。”
“这个不要紧,你带我去战场附近转一转就可以了。”曲月楼连忙摆手,笑道,“我圣教通晓阴阳,运气好的话还能抓几个小鬼来问问话,不用等到下一次开战了。
再说,这种事情,越快解决越好,若是等到下一次,还不一定会是什么凶神恶煞前来挑衅呢!”
苏澜清抿抿嘴角,也是十分希望能早日解决这个难题,当下拍板道:“那我现在就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