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趁着没人的时候,顾妆成拉着沈烟,偷偷摸摸找到了天水涯侍从抛尸的地点。
“就是这儿?”顾妆成看了看四周,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夹竹桃还能在海边生长的吗?不会被海水灌死?”
“也可能是这姑娘死前怨气太重,特地留了线索给你,让人帮她伸冤呢?”
顾妆成摇头道:“要是给岛上的人看见了,绝对会把这些夹竹桃砍了,到时候一点信息都留不下,还怎么给人通风报信?”话是这么说,顾妆成心中却有了答案。
他绕着这一小片夹竹桃转了几圈,又道,“还有,这里被遮得严严实实的,我怎么找线索?”
话音刚落,那片夹竹桃就猝然消失,仿佛刚在看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幻觉。
顾妆成哑然失笑,对着空气作了个揖:“多谢大人相助,晚辈出言不逊,还请您见谅。”
一旁的沈烟凉凉道:“人家早走了,你现在说这些话给谁听呢?”
“心诚则灵。”顾妆成一笑,也不辩解。他蹲下身,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慢慢刨开土壤,露出底下掩埋着的尸体来。
不知是不是真如沈烟所讲,原念死前,心中含着巨大的怨气,因此即便死去多日,尸体依旧完好如初。
若非她的脸色苍白,唇瓣发黑,顾妆成都要以为这姑娘在练什么功夫,非躺在泥土里睡觉不成。
顾妆成观察着尸体,失望地发现,她好像就是中毒死的,跟叶婷芸扯不上什么关系。
但转念一想,怎么会这么巧呢?偏偏是最后一个女孩子死于中毒,其他的姑娘却都消失不见?
“或许我们可以看看,这姑娘生前遭遇过什么。”沈烟见他愁眉不展,示意他将那枚白玉簪拿出来,“那个簪子是这姑娘的,我的人说,她死前一直戴在头上从没取下来过。”
顾妆成眼前一亮,连忙施展法术,凭借着簪子上那一点点微不可查的气息,跌进了原念的生前!
沈烟见他双眼无神,便心知他已经入了法,只能在一旁看着,省得叫人来冲撞了他。
不过多久,顾妆成身体轻轻一震,整个人回过神来。沈烟忙问道:“如何?看见什么了?”
顾妆成脸色不太好,闻言苦笑道:“别提了,险些把自己当做了原念,从此回不来了!”
说罢,他擦擦额间的冷汗,手腕一翻,掌心里滴溜溜转着一颗半截拇指大小的珠子,“不过无妨,受这么大份罪,好赖没叫我白跑一趟。证据都在这儿了,叶婷芸这回可跑不掉了。”
沈烟笑着点点头:“现在,我们可以写信给东阳府了。对了,叶芳萍可说了何时回来么?”
“应当就在这几日。”顾妆成想了想,“他也想早早解决这档子糟心事儿,好能安安生生地过一个团圆月。”
沈烟笑而不语。他没有告诉顾妆成,叶芳萍回来得越早,往后就越不得安生。
——
叶芳萍迅速浏览完纸条上的信息,随手丢到一旁的火盆里,默然半晌。
他和贺知荇趁着调查的机会一路游山玩水,此刻正在昆仑山脚安营扎寨,明天是打算上山的。
贺知荇见状,拉过他的手,轻轻揉捏着他的指节,笑问道:“如何了?可是顾妆成那小子写给你的?说了什么?”
“已经拿到了确凿的证据,相信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了。”叶芳萍顺势窝进对方怀里,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贺知荇眸光一暗,手就开始不规矩,顺着他细瘦的腰身不住抚摸着。
他心猿意马,也就有些神不在焉。等过了一会儿,没再听到叶芳萍说话,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把人扳过来一看,叶少主两只眼睛红得像只兔子,嘴唇死死抿着,一哽一哽地抽着气,苦苦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贺知荇心里一疼,连忙把人搂进怀里,拍着后背安抚道:“哭什么?真相大白了不是好事儿么?莫非你现在后悔了?”
叶芳萍攥紧他胸前的衣襟,哽咽半晌,才压低了声音道:“你……你可知,我姨母当初是如何当上娉婷小筑的筑主吗?”
“有所耳闻。似乎,是她受了情伤,万念俱灰之下……”贺知荇说到一半,如醍醐灌顶,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叶婷芸当年与东阳大驸马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就人尽皆知!
只是后来大公主大婚,叶婷芸又久居天水涯,不到团圆月从不回家,因此这样的消息渐渐地也不再吸引人。
可是,身为娉婷小筑的弟子,和身为娉婷小筑的筑主,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身为弟子,无论是外门还是内门,都是允许娶妻生子的;
可身为筑主,却要断情绝爱——别说不能放在明面上,就算暗地里也不被允许!
如今,叶婷芸铸下大错,若就此扯下遮羞布,娉婷小筑必定大受打击!
到时候,就需要身为少主的叶芳萍出面主导大局,接管筑主一位。
“我……”叶芳萍惊慌失措地伏在贺知荇怀里,断断续续道,“我不想这样……知荇,我不想这样……”
“嗯。”贺知荇轻轻应了一声,动作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傻子,怕什么?我说过的吧?不管你要做什么,我总是会在你身边的。放手去做吧!只要你想,一回头就能看见我了。”
叶芳萍抬起头,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片刻后,他合上眼,狠狠吻了上去。
窗外是呼呼作响的大风,和一望无垠的茫茫大雪,似乎要咆哮着将一段过往埋葬于此,再也不见天日。
——
东阳公主府,驸马在正厅里大吼大叫,吵着闹着要大公主出来,给他一个交代。
下人们碍于他的身份不好赶人,却也得了大公主的吩咐,他想闹就闹,总之不必理会。
因此,一个个都只当他是透明,各干各的事,谁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闹了一阵,大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从后面不紧不慢地赶来,身后还带着几个威武的侍卫。
驸马见状,眼前一亮,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怒吼道:“那贱女人呢?她怎么不出来?把我的东西扔在龙清苑?谁给她的胆子!让她滚出来!”
“驸马爷请放尊重些!大公主头一晚上就专程派人去请您回府,是您出言不逊在先,还死乞白赖地不肯走。
大公主心善,念在您常驻龙清苑,想必那儿定然是有什么吸引您的地方。公主不愿您奔波劳累,这才将行李收拾了给您送过去的!”
大宫女杏眼一瞪,“驸马爷可别忘了,这儿是公主府,这儿的一切都属于大公主,不属于您!就算是告到今上跟前,您觉得,今上会向着您,还是向着大公主呢?”
“你——滚开!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女,竟然敢这么跟主子说话?!都是那贱女人,连一个侍女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大宫女后退一步,躲开男人想抓住她的手,身后的侍卫上前一步,及时挡住发病一样的驸马。
大宫女站在侍卫们后面,冷冷注视着形容癫狂的男人,开口道:“驸马爷,您还是省点心吧,闹得人尽皆知最后丢脸的是谁?我家公主对您一片痴心,您放着明珠不要偏要去拾死鱼眼。
这也就罢了,成婚之后,若非大公主背地里暗暗操持,您真的以为,东阳会有人买您的面子?
“怎么?现在被赶出家门了,才想起自己是大公主的驸马爷,想要回来振夫纲?实话告诉您吧!
大公主今日早就进宫请安,向今上请旨,准许您二人和离,顺便彻查当年东阳少女失踪一案!”
驸马如当头棒喝,登时瞪圆了双眼,傻呆呆立在原地。
大宫女见了他就心生厌恶,忍不住蹙了蹙眉,厉声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大公主马上就要回府了,还留他在府里,脏了我们公主府的地不成?!
把他给我丢出去!告诉看门的管事,再看守不严,随随便便放什么阿猫阿狗的进府,就趁早收拾东西滚蛋!”
“是!”侍卫们应了一声,上前架住已经被吓傻了的男人,连拖带拉地把人扯了出去。
男人猛地回神,高声呼喊着:“放开!你们给我放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驸马!你们敢这么对我?放开——”
“哼,什么东西。”大宫女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很是扬眉吐气。
多年郁气一朝而散,她心中也舒爽不少,却还是端着一张脸,警告似的扫过厅中众人的脸,“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驸马不曾回府,更不曾大吵大闹过,明白吗?”
“是,姑姑。”
大宫女满意地点点头,唇边泄露出些许笑容来:“好了,都专心干活吧!再过不久就是团圆月了,到时候小世子回府,可别叫他见了哪儿哪儿都乱糟糟的!”
“姑姑放心吧!”大家都笑了起来,向来压抑的公主府众人变得轻松不少。
大宫女惦记着厨房里炖的菜,又吩咐了几句,便匆匆忙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