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你还真是大胆,竟然挑了这间死人屋子。”
顾妆成头也不回,权当没听到。这间屋子又不是他硬要住的,叶婷芸专门准备给他的,他不顺水推舟住进来,只怕当场就能给人绑了送进静心堂!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不到吗?”先前说话之人不满地敲敲桌子。
顾妆成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终于舍得施舍一个眼神给她:“我要换衣服了,你真的打算继续看?”
“呸!不要脸的登徒子!”来人脸一红,讷讷地骂了一句,背过身去了。
顾妆成叹了口气,将脱下的外套重新穿好,坐到桌边,无奈道:“行了,你要说什么就赶紧说,说完快点走,我还要睡觉呢!”
小姑娘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赶我走?喂!我可是来帮你的啊!你居然赶我走?好心当成驴肝肺!早知道就不费那么大功夫了!”
顾妆成撑着额头,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强颜欢笑道:“好像……我也没有拜托你来帮我吧?你自愿的,怎么还要表现出一副我逼迫你的样子?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没有你的帮助,我就什么都做不了?”
“你能做什么?被人软禁在这么偏远的院子里,想查什么都查不到。”
小姑娘轻哼一声,脸上满满的都是得意,“到头来,不还是得求我给你线索?”
顾妆成真的佩服死了!他怎么从没发现,一个人偶居然也有这么丰富多彩的表情?
他清了清嗓子,笑容温暖和煦:“贺翎啊,我现在非常非常地困,如果你没有什么要紧的线索的话,就请你离开我的房间,我要睡觉了。”
说罢,他也不看贺翎蓦地变黑的脸色,自顾自地绕过屏风,脱衣上床,“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我房间里休息一晚上。但是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呢,太要脸,万一明天被人误会了什么,一时口误,就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了。”
“你——”贺翎气急败坏,最后怒极反笑,“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设么样的法子,把叶婷芸拉下水!”
话不投机半句多,顾妆成直接掀开被子蒙到自己头上,一句话都懒得说。
贺翎气哼哼地翻窗子走人,丝毫没注意到,在她走之后,一个白色人影凭空出现在房间里。
来人身形缥缈,朦朦胧胧看不清脸。他脚步轻盈,慢慢走到屏风前,驻足踟蹰片刻,最终也只是走回到桌边,留下一张纸,上面压着一个白玉簪。
正要离去之时,冷不丁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话:“既然来了,何必这么早要走?”
这人被吓了一跳,失手踢翻了一个凳子,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僵成了一个棍子。
顾妆成从屏风后面转过来,唇边噙着吟吟笑意:“好不容易把碍事的小丫头打发走,等到了能给我送来线索的人,可不能就这么放你走了。”
来人停了片刻,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手撤去身上的障眼法,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你是怎么发现的?”
顾妆成笑着走过来,手里夹着一张纸条:“喏,苏前辈不放心你,早在你动身的那天就给我写了信,叫我好好看着你,千万别乱跑——不过,沈阁主啊,为了逃避吃药,就离家出走,这法子是谁教给你的?”
来人正是沈烟!此刻,他有几分羞恼地瞪着顾妆成,薄唇微抿,不是很想说话。
顾妆成心知不能把人逗得太狠了,故而见好就收,笑着请他坐下,倒了杯热水给他捧着暖手:“不想喝药就直接告诉苏前辈,何必这么兴师动众的?你可不知,苏前辈得知你离家出走,还弄了个假阁主在阁里,险些气疯!”
沈烟仍有些生气,鼓着脸颊不吭声,任凭顾妆成在耳边絮絮叨叨,但也不觉得烦。
说了半天,口都渴了,可人家依旧是“你说你的我就是不听”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顾妆成也没了法子。
沈烟不爱吃药,尤其是又黑又苦的汤药,每回给他灌药,都差不多像是打了一架。对此,顾妆成好气又好笑,隐隐的还心疼。
他叹了口气,道:“好在你是来了天水涯,没给有心人发现……罢了,不提这个……沈阁主,你在岛上这么多天,可曾查到了什么?”
说到正事,沈烟终于缓和了脸色。他点点头,将桌上的那张纸和白玉簪一起推到顾妆成眼前,轻声道:“这个房间,曾是平柳府一个叫原念的姑娘住着的地方。她是平柳府的最后一个姑娘。”
顾妆成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
“我之前查过,天水涯上发生的少女失踪案件,其实并不是无迹可寻。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只不过那次发生在东阳,失踪的不过寥寥数人,也都是被拐卖过去的,想查也没办法,因此最终不了了之了。”
“东阳?”顾妆成脑中思绪一闪而过,他不禁皱眉,苦苦思索。
沈烟颔首,继续道:“对,东阳。想必你也猜到了,这件事恐怕和天水涯的那位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具体和东阳的那两位有没有牵连,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好妄下结论。”
就算真的找到了证据,证明这两件事都和那两位有关,也不好下结论啊……顾妆成头疼地呲了呲牙。想到某位少主身上复杂的人际关系,他就觉得脑仁疼。
“你是在为叶芳萍担心?”沈烟看他片刻,低声问道。
顾妆成长叹一口气,解释道:“是有一些担心,芳萍毕竟是我朋友,现在他身边发生这么大的事……如果只有一个叶婷芸也就罢了,可若是将那两人也牵扯进去,到时候,就不仅仅是娉婷小筑的麻烦了。”
叶芳萍的父母,乃是皇室贵族。若是皇家发生这等丑闻,等待叶芳萍的究竟是什么,谁都说不好。
顾妆成隐隐觉得,他似乎明白了为何当初他只听说过叶芳萍的事迹,却再也见不到这个人——
他根本不是天妒英才英年早逝,而是不得不以死以谢天下,平息天下人的怒火!
“叶芳萍心中有太多牵挂,一时半刻会优柔寡断也是在所难免。”沈烟出言安慰道,“不过你放心,别忘了叶少主身边还跟着一个贺知荇,他可是天不管地不管的性子,真惹急了他,莫说是皇室贵族,便是龙椅上的那位,也得退让三分。有他护着,叶少主吃不了亏的。”
那可不一定……倘若有人决意陷害,无论是谁,都挡不住叶芳萍自己寻死。
顾妆成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现下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尽快查明真相,想方设法把东阳的两位摘出来,免得到时候又要悲剧重演。
心中大石暂时放下,相对而坐的两个人不得不面对一个相当严肃的问题——他们,只有,一张床。
因为是给姑娘准备的房间,这张床也算不上大,一个人躺上去绰绰有余,但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肯定是翻不开身。
顾妆成撇开脸,在心里默念无数遍清心咒,警告自己还是个人,然后道:“天、天色不早了,你……你上床休息吧!”
“那你呢?”
“我……”顾妆成眼珠子四处乱转,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一张美人榻,顿时眼前一亮,“我睡那个!”
沈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动声色笑了下:“好,那今晚就委屈你了。”
顾妆成松了口气,心道好险,还好屋子里多了一张美人榻,否则他今晚就要睡地板了!
他将白玉簪和那张纸都收进了储物戒中,吭哧吭哧地把美人榻搬出来,随意扫了扫上面的薄灰,铺上被褥和毯子,闭眼休息了。
——
一只鸽子扑棱棱展开翅膀,轻巧地躲过了守卫,落到了一只素白的手上。
手的主人摸了摸鸽子背上的羽毛,解下它腿上绑着的一张小纸条,奖励似的喂了它几颗玉米粒。
“公主……”侍立一旁的宫媚头微蹙,压低了声音,道,“驸马今日,暂歇龙清苑,说,就不回来了。”
“嗯。”东阳公主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显然并不放在心上。
她展开纸条,快速浏览过上面的字迹,随手将纸条放到蜡烛边上,烧成了灰。
“公主,这是……殿下的来信吗?”
“不,是婷芸的。”东阳公主唇边带着诡异的笑容,“我这个好妹妹做了坏事,如今将要败露,慌了神,终于想起我这个做姐姐的了……你说,我该怎么奖励她呢?”
宫女听了,义愤填膺道:“婷芸夫人真是——当初离家之时抱走小殿下,害得您和殿下数年未见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想着把东阳府拖下泥潭!公主,无论婷芸夫人想让你做什么,可千万不能答应啊!”
东阳公主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她毕竟是我妹妹……”
“当初婷芸夫人抱走小殿下的时候,可没想过你是他的姐姐!”
宫女知道公主并不打算帮助婷芸夫人,只是一时半刻找不到回绝的借口,当下便道,“公主,何必如此苦恼?只要您将殿下召回,对外宣称与婷芸夫人断绝关系。到时候,自有人替您去找寻借口了!”
东阳公主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赞赏道:“你说的有理。本宫多年不曾强硬过,倒是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也让某些人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去,派人去龙清苑,请驸马爷回府。他若是不回,那也没关系,告诉他,永远都不需要再回来了!”
“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