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云妆阁内就响起一声暴喝,惊得鸟雀四起。
云妆阁众弟子被这句喝骂吓得一个激灵纷纷从睡梦中醒来,揉着惺忪睡眼几番挣扎出了门,却看见自己的师兄弟们都是一脸懵逼茫然,根本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们打算再去睡个回笼觉的时候,第二句喝骂声就响了起来:“你就那么大能耐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几句话声音挺熟悉的,几个弟子绞尽脑汁想了想,终于在自己混沌的大脑里扒拉出来——哦,是顾楼主。
嗯,那就没事了……弟子们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关上了门爬上了床,一头栽进枕头里,再次睡了个昏天黑地。
而云妆阁另一个房间里,顾妆成一刻不停地打着转,脸上明明白白地刻了“我很不爽”四个大字,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来:“我需要你救吗?那东西是能随便给的吗?你给了我,那你以后那什么防身?”
沈烟虚弱地躺在床上,耳朵里嗡嗡直响。他闭着眼,节省体力,也懒得力气去跟顾妆成争辩。
三天前的月夜,顾妆成拼尽全力,成功诛杀叶飞鸢。但是作为可以与修仙者相媲美的临仙王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结果就是,顾妆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回到云妆阁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沈烟那会儿已经急晕了,满脑子都是他要失去顾妆成了,根本冷静不下来,更不要提喊人来救命了!
他只能提前用掉还未完全成型的“一线生机”,才把顾妆成从阎王殿里拽回来,但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他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都没能完全恢复;
——这也是顾妆成为什么暴跳如雷的根本原因。
“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那时候怎么就糊涂了呢?”
顾妆成看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先软了三分,但又想到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的第一眼是沈烟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的样子,他整个人都如坠冰窖,恨不得时光倒回,在昏迷之前抓着他的肩膀提前告诉他不许用“一线生机”!
他一刻不停地唠唠叨叨,死人都能给他念活了,更何况沈烟还没咽气呢!
他现在头昏脑涨,身上无一处不疼,晚上凉气就顺着经脉游走在四肢百骸,又疼又冷地根本睡不好,白日里暖和一点了,疼痛感也减缓些许,好不容易酝酿了一点睡意,就又被某人暴跳如雷地打散了。
沈烟慢慢睁开眼,面无表情地想,他怎么就脑子一热把“一线生机”送了出去呢?
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让他自生自灭不就好了?何必管他?现在好了,吃力不讨好,想睡觉都不成!
沈烟被吵得头疼欲裂,只可惜他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只能在顾妆成的唠叨声中不甘不愿地入睡。不过到底睡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好半天都没松开。
顾妆成简直是要把自己这辈子能想到的骂人的话都骂出来了,等他骂累了,喝了口水打算继续的时候,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剩下的话。
顾妆成犹豫了一下,怕出什么事,还是先去开了门。贺知荇就在外面,面色不善地举着手,看到门开了,张嘴问道:“沈烟呢?”说着就要往屋里闯。
“怎么了?”顾妆成伸手一拦没让他进去,反手关了门,两个人就站在门口对峙,“有什么事儿先跟我说吧,烟儿最近……不方便。”
“不方便?他能有什么不方便的?行行行,你赶紧把他给我叫出来,我有事情要问他!”
贺知荇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没发现他身上有什么不妥,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十万火急,你再拦着我,出了什么事儿你自己负责!”
“不行。”顾妆成拒绝得很干脆,“烟儿前几天受了伤,这个时候床都下不来,你还想让他听你说什么?”
贺知荇一愣:“沈烟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顾妆成翻了个白眼,口气软了下来:“好了,有什么事,你先跟我说吧,我看能不能先处理了,如果不能……那你就给我等着!等烟儿精神好一点了再来麻烦他!”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咬牙切齿,听得贺知荇一阵恶寒。
实在不知道沈阁主究竟哪里惹到了这个煞神,但目前看来对方应当没失去理智,所以沈烟还是安全的。
贺知荇确定了这一点后,就不再过多关心,连忙拉着顾妆成,跟他说起了宫里的事:“苏小芩突然叛变,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了,这件事儿瞒不住,必须得跟沈烟说,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顾妆成颔首。苏小芩之前一直都是云妆阁的医师,代表的是云妆阁。
她这么一叛变,无论真相如何,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云妆阁究竟可不可信。
“宫里有什么安排?”
“放心吧,陛下知道沈烟是什么样的人,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只不过……苏小芩在云妆阁多年,都没被发现破绽,不能不算沈烟失察。所以,惩罚肯定会有的,不过你放心,不会太严重。”贺知荇分析了一下,最后安慰他道,“不过这事儿还是提前跟沈烟说清楚了好,免得哪日圣旨突然下来了,他手忙脚乱的也没个心理准备。”
“我记下了。”顾妆成点点头。
“第二件事……云妆阁,或者九烟楼,还有多余的人吗?”
贺知荇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宫里如今越发不安全,宫里能用的人不多,单是守着陛下、娘娘和长公主,就已经分身乏术,但如今……”
“云妆阁的人你们不能动,他们要收集情报,身手可没那么好,让他们进宫不是送死么?”
顾妆成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枚令牌,“你去调九烟楼的暗影,这枚令牌能调集八十人左右,他们夜出昼伏,隐藏于黑暗之中,从来不在人前露面,替你们清理一下暗地里的人,应该是足够了。”
这个时候,谁都嫌人少,个个都恨不得一夜学会分身术,顾妆成能一下分出去八十个人,实在是大大出乎贺知荇的预料!他先是大惊,而后大喜,接过令牌之后连连道谢。
顾妆成摆摆手:“罢了,别多话了,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
“哦哦对了,光顾着高兴,险些忘了……”贺知荇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西南的军情也到了。那边也是多灾多难,自从曲教主离世后,镇南侯险些一蹶不振,好在有南蛮这样的强敌尚且虎视眈眈,才令他勉强提起精神应对。”他一边把信递过来,一边道,“陛下想让我问问沈烟……问你也行,能不能想个法子,劝劝镇南侯?”
这种事情让我们这些外人去劝……陛下脑子里是坑吗?
顾妆成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心中非常大不敬地想,嘴上也非常诚恳地拒绝了:“不能。”
贺知荇动作一顿:“啊?”
顾妆成解释道:“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靠他自己振作起来的……我问你,如果,把苏澜清换成你,把曲月楼换成芳萍,我现在来劝你,你能听得进去?”
贺知荇:……
贺知荇:“不能。”
顾妆成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人了:“行了,苏小芩的事情我会找机会告诉烟儿的,九烟楼里的八十暗影你现在就可以去随意调遣,不过关于苏澜清的事情,我劝你一句,不要多管闲事。”
贺知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那我就不多呆了,宫里就剩下芳萍一个,我可不放心!”说罢,急匆匆地走了。
顾妆成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拆开了信封,展开信纸,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方才贺知荇只是说了个大概,除了苏澜清外,并未提到他人,想来是没有什么危险。
不过涉及到云妆阁和流光剑阁两大门派的后代弟子,少不得顾妆成要躲上心一二。
果然,信就是祁云亭写的。先是问了皇帝安,随后又问了京中长辈安好,报过平安之后,才一五一十地将西南近一个月之内发生的事细细描述了一遍。
期间,南蛮多次进军来犯,多亏镇南侯御下有方,南蛮非但没有得逞,还损兵折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该退兵了。
祁云亭倒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在信中一笔带过有关曲月楼的事,只说镇南侯有个知己不久前亡故,近来思虑颇重,恐于身体有碍,只不过他身为晚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命军医大夫开了药膳方子多加调养。
最后,信中还提到,等战事平定,镇南侯便会进京面圣,详情届时再提。
顾妆成收起信,想了想,转身去了书房,提笔写下一封回信,叫来人,叮嘱道:“用最快的加急送到西南军中祁云亭手里,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属下明白,请楼主放心!”那人连忙应道,接过信后,脚步匆匆地离去。
南蛮败得太快了,快得有些不正常,祁云亭等人年纪小,怕是看不出其中猫腻;
苏澜清因为曲月楼的死深受打击,光是抵御外敌来犯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心神;
至于西南军中其他人……或许他们看出来了,只不过不能确定。否则,也不会由着祁云亭写出这样自信的信来。
顾妆成抿抿嘴角,觉得自己其实应当往西南也派几个信得过的前去坐镇,一来可以威慑南蛮,二来可以帮衬西南军一把。
只不过他现在人手不够,勉强分给宫里八十个人,已经是能抽走的最多人手了。
他长叹一口气,将这些天的布局重新在脑中梳理了一遍,没有发现需要更改的地方,这才略略放心下来,表情不知是悲是喜,喃喃自语道:“终于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