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玉国公府, 正堂内。
庄太傅与谭县尉并排坐着,等着玉晏天前来相?见。
庄太傅的名头,国公府的下人自然不敢怠慢。
先请人入了府, 后去禀报玉晏天。
玉晏天睡了半日, 下人来报时正在沐浴更衣。
青色的胡渣剃净, 恢复了往日的面如冠玉。
他身?着晴山色锦袍,腰束白?玉镶金革带。
路过花园时,假山流水飘散出的白?雾,令人身?上一?阵发凉。
玉晏天仰头望了一?眼新月,垂下眼眸有些许失意。
临近中秋,过些日子八月十七,便是南宫盛蓉的生?辰。
这九年来, 头一?回她生?辰, 自己不在身?旁。
更何?况今年不同往昔,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也不知,她此刻,安睡否?”
喃喃自语满意思念忧郁, 他叹了口气收拾好心情。加快脚步,去了正堂。
“晏天。”
庄太傅瞧见玉晏天进来,起?身?直立。
谭县尉急忙施大礼拜见, 朗声??x?道:“下官拜见永诚王。”
玉晏天郑重其事向庄太傅施了礼,这才?命谭县尉免礼。
庄太傅有些心急,可也并非老糊涂。
不知道有些话,当着谭县尉的面当说不当说。
庄太傅稳住心神, 随口笑?问:“怎地突然回来了, 事先也不给为师,去一?封书?信来。”
玉晏天不动声色, 淡定回道:“事出突然,是学?生?疏忽了,还请老师见谅。”
谭县尉也是个识趣之人,自然知道哪些能问哪些不能问。
谭县尉索性客套一?句:“王爷与太傅许久未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下官先去外面等候。”
见玉晏天颔首,便匆匆退到门外。
谭县尉一?离开,庄太傅抓住玉晏天的胳膊,压低声音紧张兮兮,问道:“你说实话,究竟出了何?事,算算日子,你大婚不足一?月,何?故会回东山城来?”
玉晏天回首瞥了一?眼,门外不远处的谭县尉,轻声回道:“裴泫铭死了。”
这轻言轻语,犹如雷声炸耳。庄太傅惊愕瞠目,一?时忘记言语。
不管怎么?说,裴泫铭亦是他的学?生?。
这多年的相?处,岂会毫无半分情分。
只是他未曾想到,裴泫铭竟会突然逝世。不由猜测,莫非是惠安帝动手了。
庄太傅重重叹了口气,伤感道:“这是他的宿命,只是想不到,竟未如此之快,也难怪你回来,恐怕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
庄太傅眼前浮现裴泫铭的音容相?貌,如鲠在喉,忽然闭口不言。
玉晏天劝道:“老师节哀。”
可不等庄太傅回应,接着补上一?句嘱咐道:“此事事关重大,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庄太傅颔首应下,他岂能不知轻重。
“夜深了,为师便不打扰了。”
送别了庄太傅,玉晏天这才?谭县尉回到正堂言语。
“谭县尉,之前托你的事,可有音讯?”
七夕那夜魏子越回京后,为证实魏子越所言真假。
玉晏天飞鸽传书?给了谭县尉,命其想办法,派人到边疆大营一?探究竟。
谭县尉接到书?信后,一?直再等一?个时机,名正言顺的去往边疆大营。
那便是今年的粮草补给,由他亲自押送至边疆大营。
谭县尉与姜丛,都曾在裴啸凌手下当兵。
军营自然想比旁人要熟悉些,局时在军营里,也好方便打探。
原本每年都是按例,中秋前后送至。
押送粮草从东山城,到边疆大营最多四日。
谭县尉愣是以秋雨多稠,怕有耽搁。劝说动了新知县,提前了半个月押送粮草。
今日八月初九,其实谭县尉是昨夜方回东山城。
谭县尉十日前出发,路上花了五日。在军营逗留两日,返程轻车上路不到三日便归。
“下官到了军营,找了从前一?起?当兵的兄弟,私下打探。那人说裴大国的营帐,都是由裴大将军的亲兵护卫把手,一?般人靠近不得,不过确实都听说,裴大国重病许久。”
谭县尉见玉晏天蹙眉似在思索,又道:“下官趁夜想一?探究竟,可帐外重兵把守,压根无法靠近,不过有一?点?十分奇怪。”
玉晏天立即追问:“哪里奇怪?”
谭县尉如实回道:“一?日三餐,都由裴啸凌亲自送入帐中,既然说重疾缠身?,可裴啸凌并非时时陪在帐中,只有一?名军中的郎中贴身?伺候,但?鲜少见其出来,据说,打裴大国一?病,那名郎中便未在出过营帐,如需什?么?,都是由裴啸凌亲自送入。”
玉晏天闻后,却不自觉嘴脸上扬,反问道:“谭县尉不妨,大胆说出猜想。”
谭县尉原本便是直肠子,也不会拐弯抹角。
只是玉晏天如今成?了永城王,难免万分谨慎不似从前快言快语。
谭县尉松了口气,表情凝重道:“依下官猜测,裴大国重疾在身?应当不假,说不定真的是油尽灯枯,不然为何?,郎中寸步不离守着。”
玉晏天眼神一?沉,察觉门外有黑影。
玉晏天话锋一?转,故意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待本王休整几日,再做打算。”
玉晏天向谭县尉使?了个眼色,谭县尉会意发觉有人偷听,朗声刻意道:“那下官告辞。”
门外躲在一?旁的黑影,闻声一?闪隐没在夜色中。
那窥听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魏子越。
魏子越一?路奔回厢房内,方才?敢急喘吁吁。
她既听命于?惠安帝,可又难以将裴家的生?死不顾。
毕竟她若与裴啸凌成?婚,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方才?偷听到的谈话,令她忐忑不安。
也不知裴大国这个老头,究竟身?子恢复的如何?。
那日她那一?剑伤其不轻,裴大国那把老骨头,没想到竟撑到如今。
这一?路走来,她本就心事重重。
如今还有几日,便到边疆大营。
这个玉晏天竟然准备拖延,她断不能任由其耽搁日子。
那边玉晏天送走了谭县尉,自行回房歇下。
他自然猜得到,偷听之人是魏子越。
方才?最后那句话,也是故意说与魏子越听。
他已命谭县尉将城门守好,尤其是魏子越不能让其轻易出城。
玉晏天与魏子越并不熟识,一?路上魏子越少言寡语。
玉晏天并不能保证,魏子越一?心听命惠安帝。
至于?拖延时间?,也只是想等候三千铁骑。
魏子越尚不知三千铁骑之事,即便知道裴啸凌当真要动他。
那三千铁骑也是以卵击石,并不能保命。
月光冷淡,寂寥当空,东落迎日破晓至。
皇宫,东宫。
天未亮时,南宫盛蓉便被宫人叫醒洗漱更衣。
如今她已大婚,按照惯例当陪着惠安帝上早朝。
南宫盛蓉一?身?明黄蟒袍,束发戴红玉金冠。
坐在轿撵上,连打两个哈欠。
她到达朝堂大殿前,大臣们早已排列整齐准备入殿。
她急忙走到最前排,等候惠安帝的到来。
她瞧了一?眼日头,这辰时都未到。这无论是当官还是做帝王,也真是不容易。
“殿下。”
有人在身?后低唤,南宫盛蓉听着声音像林闻朝。
她撇过头,只见林闻朝俯首躬身?,慢慢向她这边挪动。
“何?事?”
南宫盛蓉回身?,直言快语。
林闻朝小心翼翼,恭恭敬敬低声道:“臣妹离家多日,她娘亲记挂的很,不知臣妹,去了何?处?”
南宫盛蓉一?挑眉宇,还未回话。门下侍郎,也就是林闻朝的老爹走了过来。
门下侍郎也是人过半百,下颚的胡须亦是掺着花白?。
五官端正,看上去一?股子文人的儒雅。
“朝儿,这种事情,是你能随便过问殿下的吗?”
林侍郎劈头盖脸便将林闻朝训了一?句,林闻朝急忙赔起?不是。
南宫盛蓉挥手才?说了句:“无妨。”
那林侍郎叹口气,看上去有些刻意,拱手求道:“老臣拉下这张脸,求殿下告知小女的去向。她母亲思女心切,已卧倒病榻。”
南宫盛蓉不动声色,敢情这父子二人一?唱一?和,便是为了林闻锦的消息。
只是她不愿旁人知晓,林闻锦究竟去做了何?事。遂笑?道:“林侍郎放心,令爱有公务在身?,大约过几日便会归家。”
林闻朝沉不住气,又追问道:“几日是何?时?”
林侍郎瞪了一?眼林闻朝,冲南宫盛蓉赔笑?道:“有殿下这句话,老臣便放心了。”
说完拉着林闻朝,回原位侯着,此时恰好田公公宣众人入殿。
这些日子上奏的国事,主要还是惠州时疫之事。
惠州先是大旱颗粒无收,百姓纷纷向四周县郡逃窜。
起?初其他州县,都开仓放粮救济,可不久惠州便发生?了瘟疫。
其他州县生?怕沾上瘟疫,不再准难民入城。
百姓哀声道怨,饿死者无数,有人不远千里绕道来京告御状。
惠安帝已命人押运粮草,并派了太医去惠州治理瘟疫。
原本此事已得到了解决,哪知运送药材的车队,半路被饿急了的难民一?抢而光。没有药草,太医无法医治瘟疫。
自然不敢贸然进入惠州,去了离惠州十里相?隔的远洲县城,等候补给。
南宫盛蓉耳畔嗡嗡作响,户部与吏部的两名官员,争得面红耳赤。
户部主张各地筹粮,用以赈灾,让难民重新回到家乡种地。
史部揪着难民抢夺药材之事,称要杀鸡儆猴,捉拿抢劫的难民。
不然后续再有粮草药材被抢,国库如何?吃得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