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翌日, 一?早两对新人在正堂给公?婆奉茶。
魏子悠一?身梅色女?装,念起母亲的循循教导。
她?稳住性子跪地敬茶,看上去?当真像极了?名门?淑女?。
姜丛眼里藏不住笑?意, 伸手扶起魏子悠。
姜栋嘀咕一?句:“原来大哥也会温柔啊!”
要知道打姜栋记事起, 姜丛一?直摆大哥的架子处处制衡他。
无论是学武还是做学问, 比父亲都对他严厉。
“你小子,嘀咕什么呢?”
这自然逃不过姜丛的耳朵,不过也只?是笑?着数落一?句。
与魏子悠黏黏糊糊,全然不顾旁人的感受。
姜夫人打心眼里欢喜,虽说魏子悠在京城的名声?堪比纨绔公?子。
可谁让自家儿子喜欢呢,何况那么多闺秀都被?姜丛拒绝了?。
原以为姜丛不近女?色,竟主动要求娶魏子悠。
姜夫人将?眼光落在小儿子身上, 这小子看上去?也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她?接过宇文沐颜的敬茶, 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训诫:“沐颜公?主即是姜家的儿媳妇了?,日后务必克己守礼,早日开枝散叶。”
“谨遵母亲教诲。”
宇文沐颜十分乖巧应答,姜宥挥手笑?道:“傻小子, 还不快,扶你家夫人起来。”
姜栋直愣愣答应一?声?,扶起宇文沐颜对视憨笑?。
这时, 下人来报:“家主,东昌国的厉傲大人登门?,说要与宇文公?主辞行。”
宇文沐颜神色微暗转瞬即逝,坦坦荡荡道:“父亲, 母亲, 儿媳先告退了?。”
姜栋想起厉傲,他如今成了?婚。
自当也明白了?, 那个厉傲对宇文沐颜是何情意。
心中难免有些吃味,不由握紧了?宇文沐颜的手。
宇文沐颜察觉到姜栋的情绪,细声?细语道:“夫君,随我一?同去?见厉傲大人吧!”
姜栋一?本正经颔首,与宇文沐颜一?同告退。心中只?想着,在厉傲面前宣示主权让其?死心。
厉傲被?下人带到花园的凉亭中,在此等候。
他眼下乌青,身上充斥着酒味。
昨日大婚,玉晏天生怕厉傲冲动坏事,遂命人看守不准驿站任何人出入。
这其?实正给了?厉傲不去?的借口?,他还未能?收拾好?心思。
眼睁睁看着倾慕的女?子,在自己面前与他人成婚。
借酒消愁烂醉如泥,在房中睡了?一?整夜。
“厉大人。”
熟悉的樱语,可称呼透着生分距离。
厉傲回过神,凝着在姜栋身旁小鸟依人的宇文沐颜。
心房一?阵撕裂痛楚,早已料到如此场景。
可还是不由心痛,喉间颤抖哑着嗓子虚伪笑?道:“恭贺二位新婚。”
姜栋不善言语,寥寥两字:“多谢。”
宇文沐颜更是绝情,平淡说了?句:“一?路平安。”
厉傲深知宇文沐颜的用心,他早该放下自己的执念。
他将?带来的贺礼递上,故作云淡风轻道:“这对珊瑚手钏,算是厉某的贺礼。”
厉傲见宇文沐颜不接,将?东西放在石桌上。
抬腿毫不犹豫离开,他知道他若不走这礼定然送不出。
宇文沐颜望着厉傲落寞的背影,笑?着心道:“愿你一?生顺遂。”
姜栋愣在那里,他原本的打算落空。
这个厉傲这么快便走了?,可他发觉宇文沐颜眼中隐隐含着泪光。
既然他与她?已是夫妻,从前的事便尘归尘土归土不许计较。
姜栋将?礼盒打开,??x?里面躺着一?对金镯珊瑚钏。
金镯身上镶嵌着五颗色泽品相上等的红珊瑚,一?对正好?是十颗意味着十全十美。
姜栋取出手钏亲自为宇文沐颜戴上,郑重其?事道:“别辜负了?,厉傲的一?片心意。”
宇文沐颜猛然间泪涌而出潸然泪下,扑进姜栋怀里抽噎道:“谢谢你……”
“夫妻之间,说什么谢不谢,嘿嘿……”
姜栋傻笑?两声?,手忙脚乱为宇文沐颜擦拭眼泪。
宇文沐颜哭得更大声?,更多的是喜极而泣。
这辈子,大约遇见姜栋是她?最走运之事。
骄阳似火蝉声?欢送,半点未有离别的不舍。
厉傲骑在马上,回身瞄了?一?眼相送出城的玉晏天。
转身纵马离去?,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出发。
更有一?队金甲禁卫亲自相送,直到将?厉傲送至两国边界。
黄土飞扬,马蹄声?滚滚远去?。
斗转星移,七夕佳节至。
离大婚仅剩七八日,宫里一?片喜气洋洋。
唯有中宫殿愁云笼罩,奶娘老嬷嬷油尽灯枯眼瞅着只?剩一?口?气。
太医用人参吊着命,如今这也不管用了?。
太医与宫女?太监都侯在房外,姚皇后伏在床前哽咽道:“奶娘莫怪本宫狠心,眼看着公?主婚期将?至……”
老嬷嬷伸出枯槁木般的老手,气若游丝道:“娘娘莫哭,老身,都懂,快,趁着,趁着我尚有一?丝气息,快些送出宫去?,免得晦气冲撞……”
姚皇后,一?咬牙起身命令道:“来人,送嬷嬷出宫。”
几命身强体健的太监进来,将?老嬷嬷抬了?出去?。
姚皇后看着老嬷嬷被?抬出去?,神情憔悴被?宫女?扶着回寝殿了?。
烈日炎炎,老嬷嬷那双老眼许久未见太阳更是睁不开眼。
努力眨眼却迎风流泪,恍恍惚惚更是看不清楚她?呆了?大半辈子的皇宫。
身子觉得越发沉重,又被?抬木板的太监颠得上下起伏一?阵眩晕。
蓦然间,似乎瞧见姚皇后刚出生的时候。
转瞬及笄而后出嫁,再然后是诞下公?主殿下。
她?这一?生都围着姚皇后,甚至连亲身儿子都不曾亲近。
如今到了?,最牵挂的姚皇后碍于宫规也不能?为她?送终。
隐隐约约闻见,太监溜须拍马,态度和善说了?句:“嬷嬷,到宫门?口?了?,您老的儿子在宫门?外等着您呢!”
巍峨的宫门?轰然开启,一?道白光刺目而来。
老嬷嬷却忽然瞪大了?双眼,扯着嗓子精气十足唤了?一?句:“家主,老奴来了?……”
抬行的太监闻见声?音,心知肚明定是回光返照。加快脚步,几步跨出了?宫门?。
再回首只?见老嬷嬷瞠目垂手,登时断了?最后一?口?气息。
那老嬷嬷的儿子倒是有先见之明,竟驾着牛车驮着一?口?黑漆棺木而来。
那儿子一?副庄户人家的打扮,五十多岁看上去?十分苍老。
这老嬷嬷从前不少贴己儿子,可这儿子是个好?吃懒做之人。
年?轻时仗着老嬷嬷这层关系,吃喝嫖赌眼瞅着人废了?。
老嬷嬷痛下狠心不再接济儿子,更在京城放出狠话不准任何人帮衬其?子。
其?子欠下的赌债只?能?变卖宅院,最后只?剩几亩薄田为生。
那几名太监帮着将?人放入了?棺椁,便回宫复命去?了?。
老嬷嬷的儿子赶着牛车慢慢驶离宫门?口?,仿若身后的琉璃金瓦只?是一?世梦魇。
中宫殿,姚皇后双目通红却隐忍不哭。
方才太监回宫,便赶着将?老嬷嬷离世的消息禀报。
姚皇后闷在房中默默垂泪,这辈子最疼她?的人不在了?。
姚皇后从书架上一?个匣子里翻出一?沓书信,这是裴大国与老嬷嬷往来的所有书信。
姚皇后来到供案前点燃蜡烛准备焚烧,这信能?证明老嬷嬷与裴大国密谋害玉晏天。
信若留着来日或可当做裴大国的罪证,可同时又将?她?牵扯其?中。
谁都知晓老嬷嬷代表着她?的意思,莫说人死了?即便没死她?也解释不清。
可裴大国又是惠安帝的心头之患,姚皇后犹豫不决慢悠悠点燃了?一?封信。
“娘娘,公?主殿下来了?。”
一?声?通禀惊得姚皇后,险些打翻了?烛台。
仓皇收拾中不小心被?烛台烫到了?食指,顷刻间红肿一?片。
顾不得疼痛,她?将?信件慌张藏到蒲团下。
自己则跪到蒲团上,假装诵经拜佛。
“母后,儿臣给您请安了?。”
姚皇后听出公?主的声?音,有几分小心翼翼。
想必老嬷嬷事,公?主听说了?便赶来宽慰。
姚皇后在蒲团上淡定拜了?拜起身,这才瞥见公?主已上前相扶。
姚皇后急忙拽着公?主离开蒲团前,随口?扯道:“婚服可试穿过了??”
“试过了?。”
南宫盛蓉如实回答,可有些错愕母后为何看不出伤心。
姚皇后挤出眼泪,掏出手帕有些惺惺作态哭腔道:“可怜奶娘,只?差几日没瞧见公?主大婚。”
“母后,反正玉晏天嬷嬷也算从小看着长大,也不算遗憾。”
南宫盛蓉深知母后与老嬷嬷情同母女?,只?能?尽力宽解一?下。
姚皇后就坡下驴,颔首叹道:“是啊,幸好?是玉侯爷那孩子。”
说着指着书架上的一?个卷轴,夸道:“你看,母后千秋节,玉侯爷亲手抄录的经文,母后可当个宝贝留着呢!”
南宫盛蓉不禁疑惑,母后从前提起玉晏天从未有过好?脸色。
如今玉晏天封了?驸马,母后这转变属实有些大。
姚皇后却若无其?事取下卷轴,展开卷轴一?个劲的夸玉晏天字写?得如何好?。
“你看这字迹,行云流水笔锋有力,从前总听说庄太傅时常夸赞玉侯爷,若母后早些见到玉侯爷的字迹,也不至于对他抱有成见。”
姚皇后说得兴致勃勃,语气里都是欣喜与赏识。
南宫盛蓉忍不住嘟囔道:“不是嫌弃,他是个病秧子吗?”
姚皇后明明听见却假装听不见,自顾自笑?道:“前日贵妃来,说是要替玉侯爷的弟弟求一?门?婚事。”
南宫盛蓉眼色一?沉,这贵妃先是求她?竟也来求了?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