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皇宫, 太极殿。
飞檐流角的龙头吐水不断,雨水落地四处飞溅。
一个小太监撑着姜黄油纸伞,领着同样撑伞刑部侍郎肖金燕与御史台金大人?入殿。
廊下, 二人?收起油纸伞理了理官袍躬身?踏入殿内。
惠安帝等?候多?时?, 见二人?进来淡定挥手免礼。
御史台金大人?掏出证词高举, 田公公过来接过去转交与惠安帝。
饶是惠安帝早听玉晏天说过云香玲的所作所为,看着证词上的桩桩件件仍有些震撼不已。
惠安帝放下证词,清了一下嗓子?威严道:“二位大人?觉得此案该如何判?”
肖金燕凝着眉不说话,毕竟她与云香玲是多?年好友。可如今想来,或许云香玲从未将她当作过朋友。
倒是御史台金大人?毫无顾忌,直言不讳道:“回陛下,光是私放黑炎这?一条, 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更何况诬陷同僚,谋害皇亲国戚,雇凶杀害朝廷命官,都是死罪。”
田公公偷瞄一眼惠安帝, 今日早朝前惠安帝下定决心处置云香玲。
这?云香玲与惠安帝年轻时?的事,田公公一清二楚。
要说半分情意都没有任谁也不信,为此田公公大约猜到惠安帝心中多?少有些难过。
果然惠安帝不自觉又捏起眉心, 随后停下看向刑部侍郎。
“肖侍郎,觉得呢?”
肖金燕叱咤官场这?么多?年,其实?她明白惠安帝已然决定好。
只不过想从刑部与御史台口中说出,好证明决定无错。
肖金燕拱手躬身?, 义正言辞道:“云香玲死罪一条, 只是其夫与女儿并未参与,未免天下人?非议, 臣建议,云香玲母子?罢官抄家斩立决,其女云楚清罢官革职,父女去除官籍贬为良籍。彭远山斩立决,其余涉案官员操家流放,那?个黑炎留个全?尸,送去东昌国使臣那?,也可敲打震慑一番。”
惠安帝舒展眉头,这?肖金燕确实?说到他心坎里了。
云楚清那?孩子?确实?不该陪着被杀头,罢官贬籍既能彰显仁慈,又能堵住悠悠之口。
只是可惜了,朝廷又丢了一个栋梁之才。
惠安帝顺势问御史台:“金大人?觉得,肖侍郎所言如何?”
金大人?也不蠢,早在肖金燕说完观察了惠安帝的表情了然于胸。
于是,一本正经?赞同道:“臣觉得肖大人?所言极是,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话方毕,惠安帝便提起御笔朱批一句什么。随后拿出玉玺,按在提前备好的圣旨上。
片刻后,田公公将圣旨交与肖金燕二人?。
“去吧!”
“臣,谨遵懿旨。”
看着二人?离去,惠安帝坐回御椅上扶额头痛。
田公公急忙沏了一杯,去心火的热茶端过来。
忍不住感慨道:“陛下,事情既然已经?了了,还是龙体要紧,多?宽心啊!”
惠安帝端起茶抿了一小口觉得烫舌,蹙眉烦躁放下茶杯。
看了一眼陪了自己?几十年的老伙计田公公,也不伪装径直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昨日,朕不该责打玉晏天?”
田公公赔笑哄道:“陛下是天子?,想打谁便打谁,玉侯爷年轻气盛,确实?该敲打敲打。”
惠安帝哪能听不出,田公公在迎合自己?的心意,忍俊不禁指了指田??x?公公道:“你呀,属你,最懂朕的心思?。”
田公公也不谦虚,嬉皮笑脸道:“那?陛下事情都了了,何时?让殿下与侯爷成婚啊?”
说倒这?个,惠安帝觉得有些气恼,冷哼道:“再等?等?看,朕的话,公主都当成耳旁风了,朕不急,看她二人?如何是好。”
田公公没了笑脸,支支吾吾道:“这?这?,万一有了皇嗣……”
惠安帝瞪了一眼田公公,严厉道:“去,去让公主回宫住着,毕竟公主府与侯府只有一墙之隔。”
“那?若是,殿下不肯呢?”
田公公这?话一说,惠安帝眉毛一挑暴跳如雷怒拍御案,喝道:“反了她不成,快去传旨。”
田公公无可奈何应声?,可一动不动杵在原地,有意无意说道:“这?暴雨天,殿下与那?沐颜公主,来回折腾怕是会受风寒。”
惠安帝哪能不懂什么意思?,白了一眼田公公没好气道:“那?便等?明日天好了,再去公主府传旨。”
田公公满脸堆笑谄媚道:“陛下,晚膳想吃些什么,老奴这?便让膳房备下。”
“朕,有几日未见皇后了,去皇后宫里用吧!”
田公公立刻命人?备好御撵,陪着去往皇后宫里。
那?边,姜府正门口。
南宫盛蓉与沐颜公主上了马车,返回公主府。
宇文沐颜父女团聚,一直陪着用完晚膳方肯离开。
本就是风雨天,掌灯时?分已如半夜天黑。
马车内,一盏华丽的宫灯映出两个身?姿婀娜的影子?。
宇文沐颜看上去心情极好,眉眼藏不住愉悦笑意。
她有些扭捏,对南宫盛蓉娇滴滴说道:“殿下,沐颜方才与父皇说起和?亲之事,他老人?家也觉得,觉得……”
宇文沐颜竟羞红了脸,轻咬着朱唇顿言。
南宫盛蓉恨不得立刻将宇文沐颜的婚事定下,迫不及待追问道:“可是觉得,姜禁卫十分不错?”
宇文沐颜微微诧异,自己?轻易被南宫盛蓉看穿心思?。随后怯生生颔首,举起手帕捂住了霞光满面的玉容。
南宫盛蓉豪爽一拍大腿,欢声?雀跃道:“沐颜公主放心,回府本公主便去做媒。”
宇文沐颜忽然娇容一沉,有些忧心道:“这?个不急,虽是和?亲,若不能两情相悦,沐颜也不愿强人?所难。”
南宫盛蓉那?双灵动的杏眸一转,笑嘻嘻打趣道:“沐颜公主生得花容月貌,以本公主对姜侍卫的了解,姜侍卫说不定,对沐颜公主一见钟情呢!”
宇文沐颜闻后只是微微莞尔,反而?问道:“殿下与那?个玉侯爷,当真恩断义绝?”
连京城的人?都得瞒着,何况是他国的公主。
南宫盛蓉蹙眉故作为难道:“是那?玉侯爷放不下荣华富贵,整日缠着本公主,玉侯爷又身?子?羸弱,哎……”
南宫盛蓉叹息一声?,方才说到身?子?羸弱想到昨夜的勇猛。险些闪了舌头,心虚叹气遮掩。
宇文沐颜只是听闻一些传闻,传闻终究是传闻。既然南宫盛蓉如此说,宇文沐颜也不再追问什么。
她撩开帷幔,望着一路护行?的姜栋。
黑夜中身?披蓑衣的姜栋,骑在高头大马上。他身?姿挺拔健硕,眼神坚定充满正气。
宇文沐颜情不自禁偷偷痴笑,一旁的南宫盛蓉见了暗自窃喜。
怎么看都是郎有情妾有意,她得想办法推波助澜尽快促成这?桩亲事。
雨渐渐淅沥变小,弦月挣脱乌云现身?。
一辆马车在魏府门口停稳,马车上下来三人?。正是无罪释放的魏英南,魏子?悠以及姜丛。
魏英南虽换了干净衣衫,但多?日未沐浴只觉得浑身?痒痒难受。
瞥见女儿魏子?悠一路别别扭扭,一踏进府门找个需要净身?的由头先回房了。
魏子?悠抬腿想追上母亲,却被姜丛一把抓住手腕拦了下来。
魏子?悠绷着脸,冷冰冰道:“放手。”
见姜丛未有放手的意思?,抡起油纸伞打向姜丛。
姜丛手法灵活抢过油纸伞,松了手软言软语哄道:“子?悠,你我好好谈谈可好?”
前几日忙着母亲魏英南之事,魏子?悠正想与姜丛谈谈有关婚事一事。
魏子?悠颔首回身?:“你随我来。”
姜丛见魏子?悠态度缓和?,喜笑颜开去拉魏子?悠的手。可魏子?悠往前窜了一步躲开了,径直急步在前带路。
姜丛也不恼怒,魏子?悠避着他三年了,如此态度已算是好的了。
魏子?悠竟将姜丛带到了她的闺房中,姜丛满怀期待踏进了女子?闺房中。
屋内与平常女子?的闺房,一般无二。粉纱罗帐,墙角甚至摆放着一张古琴。
魏子?悠卸下官帽,束发束冠英气逼人?。
她自行?斟了杯茶,毫不做作灌了下去。
姜丛也不客气,在房内四处观看。看到首饰匣子?里躺满精致的珠钗,不由觉得可惜。
他从未见过魏子?悠女装的模样,此刻不由幻想若是魏子?悠穿上女装是何模样。
匣子?旁边,有几盒胭脂水粉。那?青瓷盖子?随意敞开着,天色闷热已有干涸的纹路。
“姜丛,婚事可否作罢?”
魏子?悠也不拐弯抹角,径直将心中所想冷冰冰说出。
姜丛闻后眼光柔情不在,放下拿起的一盒胭脂骤然回身?。
姜丛的态度强硬:“婚期已定,不可能更改。”
姜丛不由分说上前抱住魏子?悠,魏子?悠没有挣扎满口烦躁道:“你为何变了?从前你可不是这?般难缠。”
姜丛满眼委屈,对上魏子?悠躲闪不定的眼神,颇有微词道:“从前我在想,等?着你有一日回心转意,三年了,我终于看明白了,我若不主动,你怕是这?辈子?都会躲着我,我不明白,你为何躲着我?”
魏子?悠猛地推开姜丛,将藏在心中的秘密发泄吼出:“你明明喜欢的是我二姐,我魏子?悠才不要做别人?的替身?。”
姜丛怔住呆若木鸡,原来魏子?悠一直误会他喜欢魏子?越。
也怪他,自从在军营确定自己?的心意。为了拉进他与魏子?悠的关系,有意无意在魏子?悠面前提魏子?越找话说。
姜丛回身?结结巴巴慌忙解释道:“我,我,心中,自始至终只有你魏子?悠一人?。”
见魏子?悠不信又着急单手起誓,情真意切郑重其事道:“若我有虚言,让我姜丛英年早逝……”
“够了,别说了。”
魏子?悠审案无数阅人?无数,看得出来姜丛眼底的认真。心里已有六分信了,只是想到姜丛提起二姐,那?眉飞色舞的模样便觉得不是滋味。
她从小处处以二姐做榜样,更是极少穿女装。只把自己?当男子?一般,刻苦读书勤练功夫。
可是二姐走到何处,都是万众瞩目的人?。她心里难免有些自卑,自己?哪里比得过二姐。
三年前醉酒,她放任自己?与姜丛□□好。酒醒后,那?份自卑袭来。
想到平日里,姜丛开口闭口都是二姐。
她逃了,躲了,如避蛇蝎,避了姜丛三年。
更是流连烟花巷柳买醉,不仅为了打发上门提亲之人?,也为了早日忘了姜丛这?个人?。
魏子?悠双手负后,如同审问犯人?一般,凶巴巴道:“你若敢骗我,我魏子?悠,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姜丛一把将魏子?悠再次拉进怀里,他明白了魏子?悠为何躲着自己?。更察觉到魏子?悠其实?心中有他,一时?得意忘形垂首捉住朱唇。
魏子?悠可不是那?些端庄自持的大家闺秀,热情回应甚至占据主动。
忘乎所以,动情缠绵。
竟未察觉有人?狂奔进来,震惊大喊:“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