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迷雾
“接到报警之后我是第一批赶到现场的,肇事司机许义明逃逸,夏宏和夏津妙当场死亡。
后来追查到许义明家中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慌乱,像是早就等着我们来似的……”赵伟英脚下的烟头扔了一地,他又点燃了一根,说道,“当时我以为是他的内心愧疚亦或是心里知道自己逃脱不了,而接受了这个现实。
但在后来审讯的过程中却发现,他根本不是我之前想的那样。
他每次回答问题的说辞都一样,认错态度诚恳,丝毫没有给自己辩解的意思——就像是提前背好的稿子一样。”
赵伟英陷入回忆之中。
一身黄色囚服,头发被剃成板寸的男人端端正正的坐在审讯席上,坦坦荡荡的承认了自己醉酒驾车导致无辜的二人身亡的事情,就连一审下来之后连上诉都没提过,认定了自己的死刑。
赵伟英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怀疑是有人买凶杀人,许义明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而已。
他走访许义明周边的邻居,四周邻里们纷纷认为许义明不是这种会酒驾而且还逃逸的人。
在众人的口述中他了解到:许义明是一个老老实实的货车司机,并且拥有二十年的驾龄,平时开车都是小心翼翼的,是一个老实又敦厚的男人。
家里有一个重病的妻子和正在上中学的女儿,一家的经济收入全靠他各地长途拉货。
在他们看来,许义明为人和善、爱护邻里、顾家爱妻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怎么可能就酒驾撞死人了呢?
许义明的妻子在得知这件事之后也是不敢相信,要求见许义明却都被他拒绝了,只好天天在家以泪洗面。
相对于悲痛欲绝的妻子,他的女儿则显的要淡定的多,一边安慰着家里的母亲,一遍各处打听看守所里父亲的情况,在得知自己父亲被判处了死刑之后情绪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之后的一切便是顺理成章的进行下去,许义明被关在监狱中,等着最后死刑的期限,死刑之后他的女儿和妻子倾家荡产的四处筹借赔款,到最后也不知道把钱还清了没有就搬离了原来的住所。
赵伟英心知有异,想继续追查下去,却在启程的那天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一身干练西装的女人敲开他们家的门,黑发一丝不苟的盘至发顶,一副女强人的模样。
那人开门见山的就叫他不要查下去了,赵伟英当然不肯,特意找了当年审理这场案件的法官,却同样被告知这件事不是他们能管的了的。
赵伟英不肯放弃,执意要去调查那对母女,却让他查到重病的妻子被接进了一家三甲医院进行治疗,而原本该考大学的女儿也顺利的考上一所重点大学。
这一切是他心中更加迷惑,想更进一步调查的时候,夏家的人来了。
这次来的不仅有那个女人,还有一个耄耋的老人,那老人二话不说就拿出一笔巨款要他放弃这件案子,并亮明身份说自己的被害人的家属,要求他立刻停止调查。
赵伟英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家人不明不白的死掉,为什么不肯接受真相?
就在老人掏出钱的下一刻他才明白过来,不是他们不想查,是他们不敢查。
夏家基业根深蒂固,血脉做根通过几辈子乃至十几辈的人努力之下成长为一颗葳蕤繁茂,其中的龌龊肯定不少,而这件事极有可能他们自己夏家的人而坐下的,夏宏和夏津妙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牺牲品。
所以他们开始拿钱堵住那位法官和自己的嘴,以求息事宁人。
不然以夏家只手通天的势力,想查什么人查不到?还需要自己一个小警察么?
最终赵伟英没有要那笔钱,自己退休的最后一个案子,他还是妥协了。
他一辈子活的正直坦荡,从业多年一直信奉着自己刚入警校时的誓言,「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真相」。
可没想到最终仍是没有做到,他内心有愧,饱受折磨,甚至觉得那两个不明的冤魂整日在他的耳边萦绕着。
后来他安顿了家人,自己独身一人来到国外,过着清苦的日子企图能够缓解自己心里的一点愧疚。
说完这些后赵伟英已经有些泣不成声,他说:“我一直记着你当初看我的眼神……”
期盼的、充满希望的,祈求警察能够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最终不过归咎成一句:意外。
一个历经风霜的警察在他面前哭的像个孩子,夏津南一瞬间觉的自己很懂他。
虽然是与他不相关的人,但他正直了一辈子,可最后还是面对强权弯下了腰,那件案子成为自己心里的一根刺,久久的拔不掉。
“谢谢您……”夏津南的眼眶也有些湿润,“谢谢您告诉我……”
赵伟英说:“我忍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说出来……是我对不起你。”
夏津南出来之后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他能想到自己的母亲是知情的,却万万没想到她竟是帮着隐瞒的「帮凶」。
到底是谁,让夏老爷子和薛静齐齐的瞒住外人,即使那个被害者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的丈夫?
商陆轻搂住他的肩膀,说:“也许没你想的那么糟,现在不许瞎想,等回去之后问清楚再说。”
夏津南极缓慢的点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疲惫的闭上眼睛。
屋外积雪融融,漫无边际的白色一直延至淡青色的天边,屋内虽然腾着热气却是掩盖不了清冷。
“人出国了?”薛静抬眼冷然道,“干什么去了?怎么没能看住?”
保镖低着头回道:“不清楚,他身边跟着商陆,我们跟不上。”
薛静问道:“去那个国家了?”
保镖说了一个国家的名字,薛静听后脸色一变,「倏」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手中的报纸拍到桌上,保镖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说道:“夫人,需不需要我们现在去一趟?”
“晚了……”薛静看向窗外的苟延残喘的太阳,颓然的闭了闭眼,“算了,该来的终究会来。”
夏津南回国之后去的第一个地方并不是夏家,而是夏兰的住所。
不知是不是老爷子去世对她打击太大的缘故,夏兰比上一次夏津南见到她的时候要消瘦许多,脸颊向里凹陷着,去的时候正对着笼子逗鸟。
夏津南放下手中的补品,叫了一声:“二姑。”
夏兰先前在葬礼时就看到过他和商陆在一起,此时看到他跟在后面进来,倒没什么惊讶的意思,而是问道:“你们认真的?”
夏津南点了点头,说:“认真的。”
夏兰转头过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换了一个话题,说道:“前两天薛静来过……你出国了?”
夏津南也不隐瞒,说:“是的,去了一趟N国。”
夏兰拿着一只尖嘴的小壶往里面的小碟子里倒了些水,问道:“查出什么来了么?”
夏津南简单概括道:“车祸不是意外。”
“具体是谁我不清楚……”夏津南说,“不过我查到了许义明女儿的住所,今天下午就去。”
夏兰转过头,已是满眼眶泪水,她颤声道:“我就知道不是意外……这么多年,终于有人肯把这件事提出来了。”
夏津南敏锐的捕捉着她话里的意思,试探性的问道:“您知道什么?”
夏兰却摇头,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在夏津南刚想又问的时候,她的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看见过老爷子的日记。”
“日记?”夏津南倒是不知道老爷子平时还有记东西的习惯,书房对他来说犹如洪水猛兽,他躲还来不及,自然不知道老爷子的这个习惯。
夏兰说:“从我记事起他就有一个蓝皮的本子,那本子他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旧的不得了,但一直都未换过,小时候我贪玩,曾经打开本子看见过,后来被他发现把我大骂一通。
后来车祸之后我觉得这事情蹊跷,当时老爷子的态度也很奇怪,按照他的那个暴脾气,自己的儿子孙女突遭横祸惨死,他一定是要查的水落石出的,万万没想到在判处了许义明死刑之后他就没了动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
“您的意思是,爷爷包庇了什么人、而这个人,是夏家的一员,并且还是近亲亲属对吗?”
不然为什么老爷子宁愿让自己长子白死也要压下这件事情?
夏兰说:“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回去的路上夏津南忽然问商陆:“你觉得谁最有可能?”
商陆正开着车,冷不丁的被他这么一问有些没大反应的过来,他想了想,反问说:“你是想说夏洛凡?不,应该是你三叔才对。”
夏津南说:“他向来和我不对付,处处和我作对,可是通过他们几个人的话,我妈又是参与其中的……平时我们与夏宇交恶,我想不通她到底是因为什么理由来包庇他。”
“也许不是包庇,而是有苦衷。”商陆打转方向盘,提出自己的看法,“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让你母亲不得不这么做,她是一个精明的女人,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夏津南说:“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想不通……”
薛静有主意、有看法、有远见,为什么偏偏在这件事情上想要拦着他?
商陆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柔软的发顶,说:“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等明天一早我们去找许义明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