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死别(1 / 1)

十八线翻身的正确姿势 小瓜豆 2591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58章 死别

  在之前夏津南的认知当中,他觉得生离要比死别更加痛苦,明明可以相见的人却要相忘于江湖,自然要比后者残忍许多。

  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对于这个词有了新的理解,愈来愈觉得生离要好过死别。

  前者仍是好好的活在世上,即使一辈子不相往来,却能知道他在活着,只要是活着,一切就有希望。

  可后者却是不一样,人死即灯灭,有多少道理都是在死前的一瞬才想明白的?想要挽回,却是有心无力。

  从此阴阳两相隔,再无相间之期。

  未曾说出口的话再也没有机会对他讲出来,犯过的错误也跟着他永远的长眠。

  夏津南忽然慌了,他的手抓着商陆的胳膊,时隔不过几日就重新回到了刚刚逃离的地方。

  茫茫雪色的大山与寂白的夏家相互映衬,夏津南穿过复式繁杂的走廊与楼梯,见到了躺在床上形同枯槁奄奄一息的老人。

  薛静与夏家的众人通通被夏老爷子赶到门外,此时偌大的屋内只有他一个人。夏津南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沉默的坐到床前。

  夏庆余显出一副回光返照的精神劲头,他撑着夏津南的手慢慢的坐了起来。夏津南在他后背靠了一个软枕。

  夏庆余说:“我这一辈子做过不少错事,桩桩件件都记在一个本上,等我死了,你代我烧在我坟前头。”

  夏津南垂着眼睛,夏庆余说:“我知道你恨我这个老头子。”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沉痛:“我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拦着你。”

  夏庆余给自己的子孙铺好道路,万万没想到竟出了一个能忤逆他的人,权威被质疑,他自然大怒,一气之下想把人赶出去家门。

  若不是他执意要阻拦夏津南,夏津南也不会想逃离夏家,若不是他想逃离夏家,夏宏也就不会带着他去最后一次的旅行,若是没有那次旅行,他也不会失去自己最爱的长子,也就不会让这个家得乌烟瘴气零散不堪。

  如果在刚一开始夏津南提出要去电影学院他没有加以阻拦就好了。

  可人生哪有这么如果?

  夏老爷子常常午夜梦回,想起自己早逝的儿子,深深地悔意和自责常年在他心头萦绕不去,积攒成疾,那次夏津南的事不过是个契机,让他积压了多年的病症迸发出来,一下子击垮了这个矍铄的老人。

  在此之前夏津南不明白,明明自己走之前老爷子的身体还是在逐渐恢复的,不过才几天的时间怎么就快不行了?

  直至现在他才堪堪明白这个从来不肯服输的老人心中所想。

  夏庆余看了一眼虚掩着的门,如同枯枝的手付在他的手背上,说:“夏庆岳觊觎这个位置已久,他虽是我的亲弟,但心术不正,年轻的时候干过不少糊涂的事儿……

  我要是一走,怕你压不住他,等我死后你去找你兰姑,她那里有夏庆余做假账和走私的把柄。”

  “爷爷知道你不想管……”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强势了一辈子的老人此时佝偻着腰背,以一种恳求的姿势在他的面前哀求着,“就算爷爷求你,你冠了夏姓,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落到旁人的手里?”

  “老大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夏家倒在你这里。”

  “就算是为了你的父亲。”

  “行吗?”

  ……

  外面等候的众人如同听从审判的犯人,在夏津南出的那一刻尽数围了过去。

  夏津南转身轻声合上了门,即使门里的那人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他的动作依然是轻柔的,像是怕把他从熟睡之中吵醒。

  “老爷子他……”一个人问道。

  “走了。”夏津南神情无悲无喜,淡淡的陈述着这个事实。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抽噎,随之变为一片恸哭之声。

  “大哥都说什么了?”夏庆岳问。

  夏津南说:“交代了些身后事而已。”

  他对守在旁边的刘叔说:“刘叔,把秦律师找来吧。”

  一听要找律师过来,有人的耳朵便支棱的竖起来。

  夏津南看着眼前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的亲戚众人,说:“关于财产方面的分配,按照爷爷事先拟定好的遗嘱。”

  商陆站在人群的后面,看着被众人围堵的、疲惫不堪的夏津南,打心眼里不想在让他在这里多呆一秒,想马上带着他远走高飞。

  可是他不能做,这是夏津南自己的选择,他无权干涉。

  只能在身后陪着他,等到他累了转身回头的时候,身后能有一双接住他的手。

  秦律师是一个儒雅的中很快赶到了夏家,在确认夏老爷子死亡之后,当众宣读了遗嘱。

  遗嘱很长,大致的意思便是夏家的家业长子夏津南占十分之七、旗下的公司、房产、股权全部都过继到夏津南的名下,剩下的十分之二分配至本家,十分之一分配到外族。

  按照这个分配比例来说相对于前代已经是很公平了。夏兹和夏鲁秀这种嫁出去的闺女倒是没什么意见,夏宗和夏宇对自己的分到的东西虽然不大满意,但好歹是一家人,即使心有不满也没当着众人的面提出来,想着私下里可以协调,就连平常和他不合的夏宇都只是翻了个白眼,没多说什么。

  唯一提出不满的是夏庆岳。他在秦律师读遗嘱的过程中就已经表现出不耐烦,等律师念完之后,他沉着脸,眼神凌厉,说:“律师先生,我认为这份遗嘱不合理。”

  秦律师是一个年仅三十的儒雅的男人,面对突如其来的责备不慌不忙道:“如果您有任何异议可以找律师咨询。”

  “用不着找什么律师!”夏嘉泽在旁边帮腔,指着夏津南说,“他已经和夏家脱离了关系,凭什么还能继承夏家的财产?”

  秦律师微微一笑,说:“按理说断绝关系在法律上是不承认的,但是如果有明确的合同或者确切的证据证明夏先生与本家脱离了关系也可以。”

  “证据,大家都是证据!”夏嘉泽指了一圈子人,又指了指自己,“他不忠不孝三四年回过几次家?老爷子不都是我们来照顾的么?现在只分给我们一成,凭什么?他脱离出本家,那七成就应该给我们才对。”

  “嘉泽,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夏宇开口,“这是我们嫡脉的事,就算没了夏津南,这不还有我们的吗?哪里轮得到二爷?”

  夏嘉泽冷笑一声,说:“夏宇,你不仅是个次子,还是个庶出的,有什么资格说嫡脉?”

  他话说的不客气,夏宇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说出去有失体面,明面上一直对外称作是夏老夫人的孩子,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少,老爷子在的时候没人去触这个霉头,现在夏老爷子前脚刚刚咽气,后脚夏嘉泽就把这事儿在大家面前抖落出来了。

  要说也是他年轻,说话每个顾忌,丝毫不顾夏家的脸面,老一辈子的还是重视这种东西的,夏庆岳用拐杖一砸地,说:“行了!都少说两句!”

  夏嘉泽悻悻的住嘴,话题又回到夏津南的身上。夏庆岳说:“津南,说要断绝关系的是你,现在又回来分家产的也是你,难道你不该给我们个解释么?”

  “我之前说过,不在参与夏家的事……”夏津南一顿,“这些家产我只是代为掌管,等到下一任家主……”

  “笑话!”夏庆岳此时有些沉不住气了,“你已经不算是夏家的人,若要代管,也轮不到你。”

  “没错,何况你也给夏家留不了后啊……”

  “对啊对啊,还不如早早的将东西都拿出来,说什么代管,不就是想自己独吞么?”

  “不公平!”

  夏津南环视了一圈,说:“爷爷尸骨未寒,眼下最重要的是安葬他,关于家产的问题如果诸位有什么异议大可以去找律师洽谈。”

  ……

  夏津南忙活了一晚,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联系各界人士、安抚各位亲属……

  团团转的如同一只陀螺一般,现在好不容易歇下来喝口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歪在商陆的身上。

  商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是在他靠过来之后默默的抱紧了夏津南。

  也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夏津南靠着商陆的肩膀,不到一会儿,商陆就感觉到肩膀处传来一阵温热,他拍了拍夏津南的后背,轻声说:“没事,有我在。”

  夏津南的身体轻轻抽动着,发出一声极细的呜咽,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哭声小的如同一只小奶猫。

  夏津南抬起一张泪眼婆娑的脸,揪着商陆的衣领,话语中竟带着丝丝的绝望,“商陆,我只有你了……商陆……”

  商陆拂去他的泪水,说:“我在。”

  夏津南的眼睛透着丝缕的绝然:“当年那场车祸,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