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热烈 八(1 / 1)

逃出生天 蜜糖年代 357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98章 热烈 八

  死者身份很快被邻居、物业及随身证件材料证实,很邪门,正是罗震东及其老婆儿子。

  北枫佳苑是申洲市近几年刚建成的高档小区,由梁氏名下一家房产公司开发,虽然挂着梁氏的名,但这家公司的法人是罗震东。

  如今开发商老板死在自己小区里,难免让人唏嘘。

  高档小区一夜之间变成凶宅,房价估计得跌。闻衍到地方前了解到现场血腥程度,就没让穆临之上楼,穆临之听他的话,停好车在小区内逛了一圈。

  尸体已经被抬走,加上医院内那两位一起被送到市局由法医解剖。

  闻衍和徐舟吾跟着陶勇宏到达发案现场,屋内所有窗门大开,主要是为了散燃气味,但高浓度含量燃气一时半会儿却散不干净,再混合着血腥味,非常一言难尽。

  闻衍十分不在意,他鼻子不皱一下,套上脚套,小心翼翼地踏进屋内。

  血迹集中在客厅的沙发下,其他地方很干净。刑警跟在局长身边讲述基本情况:“局长,死者名叫罗震东,从尸体情况看,他除腹部中两刀外没有别的皮外伤,不排除此为致命伤。还有,现场没有发现挣扎和拖动的痕迹,这里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但是我们没有找到凶器。”

  陶勇宏皱着眉问:“不排除此为致命伤是什么意思?”

  “我们在房间里搜出了毒品,还有一整套完整的吸毒工具,所以也不排除罗震东有吸毒史。还燃气泄漏,能致命的因素太多了,所以真正的死因还是要等法医那边的报告。”

  闻衍刚想进卧室看看,听了这话,他转过头,表情古怪地说:“罗震东在自己家吸毒?当着他老婆孩子的面?”

  刑警点头。

  陶勇宏正欲说什么,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看了一眼,然后指着闻衍的脸对跟着他的刑警摆手:“有什么情况你跟他说,这案子他负责了。”

  闻衍去:“……”

  当牛做马的命,刚复职没两天,脏活累活一样不落。

  陶勇宏出门接电话,刑警立刻换了个方向。

  “闻副!”

  闻衍点头:“什么毒品知道吗?”

  “从外观上看就是些白色粉末,但是量不大,我们怀疑是之前的新型毒品,已经请禁毒支队的人过来了。”

  闻衍的脸色开始沉下来,事实上他从知道死者是罗震东开始,浑身细胞就没舒展过——

  太巧了。

  他们刚刚才查到罗震东,人就死了。

  是恶人挨个死终于轮到他,还是有人怕他落到警察手里供出些于是先下手为强?

  闻衍想着事,徐舟吾先从厨房出来了。

  “怎么样?”闻衍问。

  徐舟吾:“灶上没有煮东西,燃气是被人故意破坏放出来的。”

  高档小区的装修材料也是高档的,安全性能极佳,一般因煮东西无人看管的导致泄露设备会第一时间制止,但人为破坏却防不胜防了。

  凶手的目的是什么?是至人于死地的双重保险吗?

  闻衍按着房间布局把每个房间走了一遍,主卧和侧卧很整齐,除了床是平常睡觉的模样,看不出任何异常。

  刑警:“我们推断罗震东死亡时间点的前后,他老婆儿子正好在卧室睡觉,凶手杀了人再把燃气打开,没费多少力气造成了灭门的效果。”

  闻衍脸色微变,他眼皮一抬,问:“你们这推断有依据吗?这是在杀人不是在切菜,睡成猪也总会听到点动静吧?”

  “这……”

  闻衍揉着眉心,“行了,我这边看完了,你忙你的去吧。”

  “好的闻副!”

  徐舟吾看得出闻衍情绪不太对,他随手搭着闻衍的肩,说“阿衍,你怎么了?”

  “我有点看不透这些套路了,”闻衍站在门口环顾房间内:“杀个人像弄了盘大杂烩,什么元素都往锅里堆——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徐舟吾:“那些人……”

  是的,罗震东死得既寸又离奇,很难不让人往孔旻说的那帮人、那些事的方向去联想。

  陶勇宏一个电话打没了人影,闻衍惦记着找他聊聊天,于是跟徐舟吾说着话坐电梯下楼。电梯门一打开,正好与单元楼外的穆临之四目相对。

  陶勇宏也在,两个人不知在聊什么机密内容,立刻噤声。

  闻衍双眉一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却被穆临之抓住小辫子先发制人。

  穆临之的目光所以往闻衍肩头一扫,似乎对这种勾肩搭背感到不满。

  闻衍不搭理穆临之突然发作的醋劲,他咧嘴一笑,问;“临之,上哪儿逛了?”

  “小区。”

  “逛出什么名堂了?”闻衍被突如其来的日常刺了眼睛,他不太舒服地眨了一下。

  “没有,”穆临之走到闻衍身边,替他遮住多余的阳光,“这件凶杀案已经在网上传开了,从最开始的仇杀变成了无差别入室抢劫,现在人心惶惶,我一路上没见到几个人,都躲家里了吧。”

  徐舟吾暗戳戳地收回自己的手,他干咳一声,头疼地说:“得通知网警控制舆论了。”

  闻衍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他先看了眼陶勇宏,最后把目光落在穆临之的眼睛上,笑着问:“你们俩聊什么呢?”

  穆临之最近不擅长在闻衍面前胡说八道,他斟酌许久,迟迟不开口。于是陶勇宏摆着架子,中气十足地说:“聊晚上吃什么。”

  正好撞枪口上了。

  “是么,”闻衍狡黠一笑:“正好,饭点了,带上我呗。”

  穆临之:“好。”

  陶勇宏:“……”

  记下了,以后胡说八道得换个理由了。

  徐舟吾知道闻衍要干什么,对此心照不宣,他刚要走,却被陶勇宏叫住了:“小徐,疑似凶器还没找到,你再辛苦一点,带着底下人以此小区为中心,铺开周围三公里仔仔细细再搜一遍,再稍微排查一下,看有没有谁见到过可疑人物。”

  徐舟吾:“好。”

  穆临之在陶勇宏面前当乖崽,一句话不说,先陪着他上了车。闻衍落在后边,看人走了一段距离,才压着声音对徐舟吾说:“辛苦了老徐,回来给你带吃的。”

  徐舟吾翻了个白眼,他闻衍的假客气当了回事,“行啊,那我可滴水不进就等你了。”

  闻衍:“嘿!”

  转回正题,徐舟吾谨慎地朝四周望了眼,有些担忧,“阿衍,你想套陶局的话,他吃你套路吗?”

  这个闻衍也说不准,他目送前面两位上了车,摇头说:“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穆临之知道陶勇宏爱喝茶,他把人带到一家私人茶馆,要了间顶楼包房,并且大手一挥开了饼年份久远的普洱。

  闻衍对此十分不以为然,“茶能喝饱吗?”

  穆临之走在闻衍身边,轻轻捏着他的手,说:“等会儿带你去吃夜宵。”

  “行。”

  陶勇宏对这两位的关系心知肚明,他不反对是因为自己管不着他们,可作为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古董,他一时半会儿也接受不了。但是此刻,陶勇宏吃人嘴短,更不好意思发作,只能面无表情地落座包间主位,狠狠灌了好几壶茶,气才稍微顺下去一点儿。

  闻衍也喝茶,他顺着穆临之递过来的茶杯 一口又一口,愣是喝不出滋味,倒不是寡淡无味,他脑子想着事,斟酌着如何开头聊这个天才不显得突兀。

  没想到陶勇宏茶喝痛快了,心情也好了不少,他板着的脸松了些表情,说话也不冲人了。陶勇宏看见闻衍欲言又止的模样,牙疼地说:“有屁快放!”

  闻衍:“……”

  陶勇宏:“你是不是想问内鬼的事儿?”

  闻衍被陶勇宏的气魄镇住,真心实意地吹捧:“陶老板英明。”

  陶勇宏冷笑一声,并不接茬,“荣幸啊,你能来找我,就是把我排除在外了?”

  闻衍:“陶叔,我没怀疑过您。”

  陶勇宏放下茶杯,他定定地看着闻衍,说:“那你怀疑谁?”

  这原本是一场刑侦支队内部机密谈话,穆临之不该出现在此处。可闻衍一声‘陶叔’,又轻而易举地把谈话变成了谈心。

  是长辈对晚辈的提点和引导。

  闻衍笑着眨眼,他一脚跳过陶勇宏给他挖的坑,反问:“我不知道,你说呢?”

  茶室内突然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陶勇宏捏着茶杯,思绪陷入久远的回忆里。

  茶凉了,穆临之贴心地换了一杯新茶,当氤氲遮目,陶勇宏缓缓开口:“闻衍啊,你知道你们陈队的过去吗?”

  闻衍听到这名字心下凉了半截,他下意识问:“哪方面的过去?”

  “他在工作方面没的说,一路冲锋陷阵,是用命换来的荣誉,在这方面,他跟你爸一样,是个好警察。”陶勇宏深深叹了一口气,“是关于……他的生活。”

  陈维刚早年丧妻,留下一个女儿相依为命,他一直没有再娶,别人给他介绍合适的,他也置之不理,说忙,顾不上家庭。闻衍很早之前问过一次,陈维刚这么说,他也信了。

  可真的是这么回事吗?

  如今陶勇宏提起来,似乎有隐情。

  闻衍摇头。

  陶勇宏:“他妻子死于一场意外。”

  闻衍的心重重一跳!

  穆临之安静聆听,可是听到这儿,他突然想起前不久在审讯室陈维刚问的那些问题。

  ——“百货公司倒塌到最后一共死了五十三个人,你去了解过他们吗?”

  ——“你以为钱能解决一切?”

  穆临之抬起头,说:“那一场意外跟百货公司倒塌有关?”

  陶勇宏眼神一凛:“你知道?”

  穆临之:“我不知道,但……陈队长问过我这方面的问题。”

  “他还是放不下——”此话一出,陶勇宏看上去似乎老不少。

  闻衍:“陶叔……”

  陶勇宏:“老陈前半生过得很平顺,事业稳步上升,家庭和睦,儿女双全。”

  闻衍一怔:“儿女双全?”

  “老陈有一双儿女,是双胞胎,这个你们都不知道。”陶勇宏沉重地闭上眼睛,“事发当天,老陈在家带女儿,他的妻子带着儿子去百货商场进年货。直到收到消息,他也不敢信!他带女儿赶到现场,是抱着侥幸的——”

  可陈维刚亲眼看着自己老婆儿子的尸体被抬出来,那种撕心裂肺不是亲历者无法切身体会。

  太痛苦了,如何释怀?

  闻衍:“后来呢?”

  “老陈消极了一年,对赔偿金更是看也不看一眼。女儿也不管了,他钻在牛角尖里,歇斯底里地想为这场事故找一个合理的源头。”陶勇宏顿了片刻,说:“那段时间陈维刚在悬崖边徘徊,他的领导就怕他干出格的事,可是突然没盯住,还是让他跑了。”

  闻衍:“怎么?”

  陶勇宏看了穆临之一眼,说:“他随身携带短刀,跟了穆恪忱三天。”

  理智全无的人只能把刀对准事故承担者,虽然穆恪忱并不无辜,但陈维刚再没有发泄途径了。

  那个时候陶勇宏和闻裕民在基层摸爬滚打,跟陈维刚不熟悉,对此事也只是听说。听说陈维刚的领导及时赶到,恨铁不成钢地把他抓了回去,没有酿成大祸,他的前途还在。

  可在陈维刚眼里,未来却是灰暗无比的。

  陈维刚受了一年的委屈终于在那天发泄出来,一个脊背比铁还坚硬的男人在那天涕泪横流,没人敢上去安慰。

  后来,妈不在爹不管的陈婷生了一场大病,陈维刚终于醒悟,把所有地关爱重新放在女儿身上。

  此去经年,陈维刚的恨好像淡了不少,所有人以为他走出来了。

  可家破人亡的仇,那儿那么容易平。

  陈维刚藏着旧档案,潜心研究,是他发现了端倪,还是有人旧事重提?

  闻衍逐渐忧虑,这些事情糅杂在一起,陈维刚作为市局内鬼地可能性看上去就非常大了。可闻衍始终不想相信。

  穆临之轻轻拍着闻衍的手背,无声安慰。

  闻衍同样摩挲着穆临之的手指,他抬起眼,再次把问题抛给陶勇宏:“陶叔,你认为呢?”

  “老陈这段时间不会上班,我会跟他说明,直到案件结束。”陶勇宏没有正面回答闻衍,他接着说:“闻衍,刑侦支队从现在开始由你担着,该做什么事该查什么人由你说了算,但搞砸了你也给我看着办!”

  “……”闻衍压力山大。

  陶勇宏深吸一口气,“至于市局内鬼,虽然现在看上去疑点全落在一人身上,但我们不能掐死自己的思路——嫌疑人狡诈,我们必须防着,懂吗?”

  “陶局,”闻衍说:“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