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忧郁 三
名利场上的红男绿女,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纨绔子弟的特有气质,闻衍有幸在以往办案过程中见识过几个永远不把人当人看的异类,他们像自以为是的野兽,干出过许多蠢事。
但是眼前这个人,倒像是异类中的正常人。
那人身着深蓝色修身西装,看上去很年轻,他站姿随意,手里捏着高脚杯,杯中还剩了些红酒,他抿了一口,没有继续喝的意思。年轻男子手腕上带着手表,除此以外,浑身上下没有多余挂饰。
他站在犬马声色的凡尘人间,显得格外冷清——
这人贵得与众不用。
闻衍止住匆忙的脚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徐舟吾以为闻衍发现了异常,压着声音问:“怎么了?”
闻衍怔了怔,摆手说:“没事。”
因为长久以来的工作关系,让徐舟吾和闻衍形成了某种高层次默契——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干嘛。
徐舟吾特地避开经理的视线,拉着闻衍说:“你觉得那个人有问题?需要我去查一下吗?”
“不急,我们先去找梁俊生聊聊。”闻衍看够了,他收回视线,笑着问经理,“梁先生现在在哪儿?”
人精成型的酒店经理本着非礼勿听的做人基本原则,指哪儿打哪儿。她换了个方向,引着闻衍等人过去,“梁先生骤闻噩耗,情绪激动,身体状况不太好,现在在专门的包间休息,我带你们过去。”
“好,多谢。”闻衍边走边交代:“老徐,你跟我一起进去。”
徐舟吾:“好。”
闻衍:“还有啊园园,你照着手里的名单,把上面所有人排查核实一遍——包括那些人的身份信息、行程真实性、现在人在哪儿。过滤掉没用的东西,有可疑情况立刻告诉我。”
“好的!”袁园打开手机备忘录,手指翻飞记着闻衍说的内容。
闻衍想了想,补充道:“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多叫几个同事一起,顺便找几个能说会道的,去稳住宴会厅里的人——不管用什么方法,今天在这酒店里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跑。”
“是闻副!”袁园捏着手机,跑得流星赶月。
孙望伸着脖子也想追,被闻衍一爪子薅了过来,“想谈恋爱下班谈去,追踪设备准备好了没有?干活了狗孙!”
孙望嘿嘿一笑,“得嘞闻副,我办事你放心,保证扒得内孙子底裤都不剩!”
闻衍翻了个白眼,实在懒得理这条狗子。
包间大门紧闭,闻衍和徐舟吾进去后,梁俊生的私人保镖就反锁了门,把里里外外守得固若金汤。
梁俊生的身体看上去确实不好,眼下乌青,头发凌乱,憔悴得根本不像个挥金如土的富豪有钱人。
三个私人医生围着他,一通胡乱折腾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闻衍没耐心等,他亮了证件开门见山,“梁先生你好,我们是市局刑侦队的,接到你的报案,有些情况需要找你了解一下。”
他话音刚落,梁俊生忽然上气不接下气地咳了好半天,仿佛就要当场咳断气似的,可就是没看闻衍一眼,他端着病恹恹的架子,问:“你们陈队长呢?”
闻衍荣辱不惊——别人不拿正眼看他,他也懒得把那人放在眼里。
“你这事儿不小,陈队长让陶局叫走开会去了,一时半会儿过不来,这次的案子,我负责——警局的订单从来不是按需分配,您要是不满意,那也没办法。”闻衍公事公办的说话模样,丝毫没有任何起伏。
梁俊生听了此番言论,不知想了些什么,他撑起沉重的身子,掀起眼皮,打量着闻衍,“这位警官……”
闻衍:“我姓闻,市局刑侦支队副队长。”
“啊……闻副队,我以前听陈队提起过你。”梁俊生挥手让医生撤掉了他身上的监测仪,随后略微整理仪表,看着闻衍,说:“我心脏不好,说话有些慢,你别介意,闻警官想问什么?”
梁俊生话里有话,闻衍心绪一沉——陈维刚在工作之余,跟这些人有接触?
“阿衍。”
闻衍短暂走了神,徐舟吾及时把人拉了回来。闻衍不动声色按下了这个疑惑,点点头,说:“事发经过——虽然这样可能对您不太好,但还是希望您能仔细回忆一下,我要知道细节。”
“唉——”梁俊生叹了口气,表情从之前的冷漠转眼染了层担忧,“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昨天晚上我在这里举办了一场私人晚宴,宴请到场的都是朋友,因为早上还有个活动,有些人来回不方便,就包下了酒店两层,让所有人都住下。”
闻衍:“你包的是哪两层?”
梁俊生说:“十八层和十九层,我让秘书订的,具体你可以问她。”
海润国际大酒店一共二十一层,从十八层开始全是高级套房,普通人住一晚就是一个月工资。
这帮有钱人。
梁俊生艰难地喘了口气,继续说:“早上的活动计划九点开始,大概……大概八点三十左右吧,我到会场迎客。当时,我正在跟一位许久未见的小友叙旧,突然听到身后骚动,有人尖叫一声,似乎非常惊恐,我跑过去看,看见……”
看见那截断指血淋淋地躺在果盘里,还以为是草莓果酱。
梁俊生五十多岁,保养得非常好,此刻却让自己儿子弄得心力交瘁。
闻衍回忆了刚才来时宴会厅的布局。可以想象,一大早上,时间紧,任务重,大家各忙各的,只要稍微提着点神,谁都可以浑水摸鱼带走点东西或者留下些什么。
闻衍想了想,便问:“令公子也参加今早这个活动?”
“不,”梁俊生难掩疲惫之色,“他从来只花钱不挣钱,我给他了一些集团的股份,还有几个小公司,随他自己折腾。只要不是太离谱的事,他干什么我从来不过问,他也不会主动跟我说。”
向往花花世界的萝卜,再大的坑也埋不住。
闻衍想着梁俊生报警时说的话,“那你怎么知道他是昨晚就失踪的。”
梁俊生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指头,指着沙发角落。闻衍随着视线看过去,才发现那个逼仄的角落居然还蹲着一个人。
这人的造型非常滑稽——白色衬衣领口打开,脖子上三个口红印子,衣衫不整,发型凌乱。浑身上下混合着四五种香水味,不知从哪个温柔乡里被人挖出来,似乎还没睡醒,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闻衍:“这位是……?”
“这是我儿子,跟少风是朋友,他们俩昨晚在一块儿。”
说话的中年男子站在醉生梦死的儿子身边,抿着嘴,存在感不大。可能怕儿子被牵扯进来,说话点到即止。
“看见那截手指以后,我第一反应是谁的恶作剧,于是打了七八个电话给少风,没人接,我这才开始有点慌。丁兄怕我急出病,知道成源跟少风关系好,就替我打了个电话问问。没想到一打电话才知道,人就在这酒店楼上。”梁俊生平铺直叙,把该交代的交代全了。
丁成源就是蹲在角落里的这位仁兄。
闻衍打眼角上下扫了圈,非常了然——
混在一起的富二代大多自成小团体,往上的长辈们数一数,多多少少都认识,至少能在明面上可以称呼为一声朋友。
估计这位小团体成员在事发后被火急火燎挖出来,劈头盖脸一顿审问,把人都审傻了。
闻衍蹲在丁成源面前,与他平目而视。
丁成源双目浑浊,魂不在身体里,脑子基本是团浆糊。说是宿醉后的状态,大概能打发走没经验的菜鸟,但闻衍这种打怪经验十足的老油条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这帮二代少爷们,玩儿得可真是艺高人胆大。
闻衍暂时不动声色,他伸出手,不太友好地摆正了丁成源的脑袋,“说说吧。”
丁成源从小养尊处优,没被人这么无礼冒犯过,丁大吉有些不悦,摆出了架子,“闻警官,他不是犯人,你们该问就问,知道的他会说!但最基本的人权我希望你能留一点儿,给彼此一个面子。”
闻衍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现在被绑架的人是梁少风,大家能平平和和地聚在这间屋子里,给的是梁俊生的面子,跟你们警察半毛钱关系没有。
摆正态度才能日后好相见。
房间内剑拔弩张,徐舟吾出了口气,忍不住看闻衍。
但是闻衍嚣张翻天,根本不吃他们这一套,他连样子也懒得装。
“面子?你要非跟我掰扯这个,我可以跟你讲讲道理,但绑匪估计没耐心,他要是一个不高兴,把梁少爷的尸体直接抬进酒店就不好看了。您要不然留着这张嘴,跟梁总探讨面子去吧。”
在场众人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副支队长路子这么野,捅马蜂窝不要钱,直接把大家讳莫如深的猜测搬到台面。
梁俊生听完一阵猛咳,差点撅过去。
丁大吉再也不敢出声。
闻衍指着丁成源,威严甚重地加重语气,“丁少爷,我现在没时间跟你来循序渐进这一套,你要是脑子不清楚,咱们就地开个小黑屋单独谈谈。说!”
丁成源在富二代堆里也是被吹捧成花的角色,没见过闻衍这种款式的恶煞,当即就被吓破了胆,嘤嘤泣泣地把知道的全说了。
“昨天,我们当中有个哥们生日,少风知道后非要给人庆祝庆祝,他有这酒店的svip卡,大手一挥直接包下一层。昨天晚上来了差不多二十几个人……你别问我都有谁啊,光看脸我都叫不出名字。”
闻衍:“……”
姓梁的这俩父子果然是亲生的,行事风格一脉相承。
丁成源:“昨天前半场我跟少风一直在一块儿,后面……后面我们一人搂几个妞就再没碰过面。啧……昨天晚上玩儿得挺开的,我靠!我们这帮人好久没玩儿这么嗨了,什么好东西都用上了!那叫一个……”
丁大吉:“咳!”
丁成源大概始终没搞明白现在什么状况,被短暂吓了一跳之后,还在腾云驾雾的神经如同脱缰野马,越说越来劲。
说得丁大吉满脑门冷汗及时出声制止。
但是没有用,闻衍心里跟明镜似的。
闻衍蹲麻了腿,换了个姿势,他碾着指尖,问:“后来呢?”
“后来?”丁成源迷茫地想了片刻,“后来我就喝多了,不知道啊!到……到底怎么了?”
闻衍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丁成源不太聪明的小脑瓜,轻飘飘地说:“梁少风被绑架了。”
“什、什么玩意儿??”丁成源像只被温水烫醒的青蛙,‘呱’一声跳了出来,终于如梦初醒,看了圈周围的人,惊恐地辩解:“跟、跟我没关系啊!”
闻衍:“你们包的酒店第几层?”
丁成源使劲在回忆里刨坑,不太确定地回答:“好、好像是二十层,我记得进电梯时,少风摁得是这个数。”
好么,父子俩连着三层,打通还能开场联欢晚会。
闻衍不再搭理丁成源,他转身对面色如铁的梁俊生说:“梁总,我例行公事地问一句,您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
梁俊生捂着心口,幽幽抬眼看着闻衍,而后却笑了笑,“实不相瞒,闻副,我们这种做生意的,不管有意无意,总会得罪些人。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在我身上从来没发生过此类事件,我也好胳膊好腿活到现在,不会的。”
他眼下之意就是让闻衍哪儿凉快哪儿去查,绝对跟自己没关系。
但有没有关系也不是他说了算的。
“好,我知道了。”闻衍点点头,示意自己听明白了,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孙望带着设备推开门。闻衍跟孙望打了个眼色,孙望授意,开始有条不紊布置现场。
“闻副!”
闻衍一只脚还没跨出包间的门,又被梁俊生喊住。梁俊生颤颤巍巍起身,强势又可怜地说:“我儿子……”
闻衍想着事儿,没来得及回答。
徐舟吾恰当好处站出来,他秉着跟闻衍完全相反的行事风格,非常伟光正地说:“全力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和财产安全,是我们警察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梁先生,请您放心。”
看着徐舟吾熟门熟路的四两拨千斤,闻衍差点笑出声。
“闻副,我这边好了。”孙望已经布置好现场,正等着闻衍下一步安排。
“狗孙,你留在这儿,有情况立刻通知我。”闻衍利索地吩咐完,转头对梁俊生说:“梁先生,绑匪有备而来,肯定知道你私人号码,如果他给你打电话,不论什么条件,请不要立刻答应,尽量拖延时间,剩下的交给我们。”
“好……好,”梁俊生犹疑片刻,只得同意:“我知道了。”
丁大吉目送闻衍离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见人杀了回来。
闻衍指着丁成源,面无表情地说:“老徐,你找几个兄弟,把丁少爷带回局里验个尿,再问问他昨天那二十几个人都是谁,让他一个个想,全部抓回来一并验了。”
“爸!!!”丁成源直接吓尿,‘嗷’一声差点飙出眼泪。
丁大吉再装不了隐形人,蹿地而起抓着闻衍的胳膊,咬牙切齿,“我儿子从头到尾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他连配合调查都算不上,警察了不起吗?滥用职权你凭什么抓人?你领导呢?”
闻衍冷冷地笑了笑:“我领导电话梁先生有,你可以找他要。至于我凭什么抓人,等结果出来你就能知道凭什么——不用等太久,一分钟就够了。”
丁大吉让闻衍甩了个踉跄,他看着闻衍的背影,是追追不上、骂也骂不了,气得说不出话:“你……你站住!!”
目中无人的毛头小子!
“够了!”梁俊生人在病中惊坐起,被吵得头疼,他手里捏着不知从哪儿顺来的拐杖,狠狠跺地:“丁兄,事有轻重缓急,你脸上长着俩窟窿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吗?其他鸡毛蒜皮的事情再闹下去,别怪我翻脸!”
自己儿子被瓜分到‘鸡毛蒜皮’那一档,丁大吉却是有火也不敢撒,大气不出地闷成了一只吃瘪的葫芦。
闻衍走在回宴会厅的路上,听见身后的鸡飞狗跳,随口问了句:“这梁俊生和丁大吉是什么情况?”
徐舟吾划着手机,说:“梁俊生是本地知名企业家,名下有两家房产公司,其中一家正准备上市,还有一家资质齐全的建筑企业,产值在同类型企业中年年排名第一,开了许多分公司。申洲市超过一半的高档小区楼盘及商场都是梁俊生的企业承建,后边的企业只能分他剩下的羹,梁俊生现在手里还有两块刚拍下来的地块。丁大吉早年一直跟着梁俊生,不是说一起发家,但梁俊生的确给了丁大吉不少钱和权,让他在集团有一席之地。后来丁大吉出去自立门户,我估计也是梁俊生授意——他们俩几乎瓜分了申洲市的整个建筑业市场。”
闻衍顿了顿,听着徐舟吾一口气念了段仿佛百度百科的介绍,郁闷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这属于你的知识范围吗?”
“不属于。”徐舟吾无语地亮起手机,“你打开手机,随便找个八卦论坛,点开其中相关帖子,神通广大的吃瓜群众已经把梁俊生的祖宗十八代都扒了底儿掉——包括他的老婆、有没有情人、有几个情人、情人有没有私生子……”
“等会儿,”闻衍打断徐舟吾,操着张豪门狗血脸,问:“梁俊生还有其他孩子?”
徐舟吾:“还有一个女儿,十九岁,现在在国外读书,跟梁少风是一个妈生的亲兄妹。阿衍,别想了,她没有作案时间和动机。”
闻衍让他气笑了:“你滚蛋!”
两人正说着,闻衍的手机响了,袁园打来的。
“喂园园,怎么了?”
袁园那边挺安静,大概找了个角落,“名单上的人我查得差不多了,身份信息、行程信息都属实,跟梁少风也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没有可疑的。”
“嗯。”闻衍:“都查完了?”
袁园:“还差几个,我先来跟你说一声……”
闻衍:“那个在酒店住了一个月的人查了吗?”
“身份信息和护照信息都查了,真实,没有可疑之处。他是一个月前刚回的国,至于来干什么,这个就不知道了,闻副,需要我去问问吗?”
“不用,待会儿我自己去。”闻衍沉默片刻,说:“园园你做完手头的事情,去把近两天酒店附近2公里范围内所有重要路口、店铺监控排查一遍,重点排查监控内重复出现和徘徊的可疑车辆和人。”
袁园:“是闻副!”
闻衍挂了电话,跟徐舟吾走进宴会厅。闻衍随意看了一圈,果不其然,此刻宴会厅里的各路名流,有钱的有钱、有势的有势,谁都不把警察放在眼里,动不动就是‘找你们领导’予以威胁。
负责安抚工作的警员焦头烂额。
闻衍无语地推了推徐舟吾:“警局外交发言人,到你发光发热的时候了,用你的官方知识储备去拯救你水深火热的同事们吧。”
“……”徐舟吾:“闻衍你个缺德玩意儿。”
其实闻衍和徐舟吾谁都不愿意跟这些有钱人打交道,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徐舟吾只能被闻衍指哪儿打哪儿。
闻衍笑着说:“我去查酒店监控。”
监控室得让人带路,闻衍在宴会厅找了一圈,发现酒店经理站在那年轻人身边,神情微敛,毕恭毕敬的模样。
其实闻衍原本不打算这么早跟这人打交道,现在正好了。
闻衍插着裤兜直径走向宴会厅中央时,眼观八方的经理及时提醒了那人。当闻衍和他四目相对时,在觥筹交错的光影里,彼此都有瞬间晃神。
经理:“警官,您有什么事?”
闻衍强行回了神,他脸上挂着点微笑,说:“这位是?”
“哦,这是我的老板。”
经理的话恰如其分,不多说一句,其余的靠闻衍自己咂摸。
咂摸片刻,闻衍是有些意外,但还好,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闻衍掏出自己的证件,很官方的做了介绍:“先生你好,我是市局刑警大队的副队长,有个案子需要你们酒店协助调查。”
“听说了。”
他说着话,手却自然而然地接过了闻衍的警官证。
证件上有照片,是闻衍刚参加工作时照的,一个正宗能掐出水的小白脸模样,跟现在一脸被风霜糟蹋的样子大相径庭。
这人不知什么毛病,捏着闻衍的证件不肯放手,指尖像有了魂魄,从照片摩挲到名字,一路而下。
闻衍仿佛身临其境,被他揉得暗自战栗。
“闻衍……闻警官。”
他轻轻吐出一句话,声音悦耳极了。
闻衍微微迷了眼睛,他越发仔细瞧了瞧眼前的人——眉眼微挑,眼神比气质更加清冷,可又不知含了什么情,视线所到之处,全部都是赏心悦目。
长得还挺好看,这人是款另类的花花公子。
闻衍刚有了些想法,那人把他的证件还了回来,然后从容地伸出手,摆在闻衍面前。
“闻警官你好,鄙人姓穆——穆临之。”他笑了笑,说:“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
“什、”闻衍猛地一震,“什么?”
穆临之依旧端着手,他嘴角含笑,彬彬有礼地等着闻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