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下山遇到大美人
小猫妖此番下山，便决定再也不回去了。
莫如歌第一次遇见邢北辰，是在七月的最后一天。那时他刚从山上闭关回来，碰巧邂逅了这一见倾心的尤物，几乎三秒钟之内，他便决定抛弃猫妖漫长而枯燥的修炼生活，打着算盘要闯入邢北辰的人生。
那时夜深，恰有凉风。
莫如歌化作黑猫狂奔在珠江边，十分轻巧地避开了熙攘的人群，径直地奔向小蛮腰对面的酒吧街。
他这一生中最大的爱好，其一是美人，其二是美酒，以前也不觉得化为猫身有什么好的，但一想到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酒喝，他便屈服了。
它风一样窜进了一家猫主题的民谣酒吧，躲在台上弹唱的歌者身后，偷偷地窥看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家安静的酒吧，结伴的人群都侧耳倾听歌者缓缓如流水的歌声，莫如歌一眼就看见脸色绯红、坐得直挺挺的邢北辰。
鹤立鸡群，美人如玉，当是如斯。
莫如歌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今年一下山就碰到个让他如此欢喜的人物，要是早遇到多好呢，他就不用装模作样地跑到山上去装什么“妖该有的样子”了。
它“嗖”的一下穿过长椅椅脚，下一秒，猫的影子倒映在那杯威士忌上。
“林回，我喜欢你三年了，你早就知道的，是死是活好歹给个说法吧……”
木制吧台后，邢北辰转过身来，抓住那杯威士忌，仰头喝下。“我又不是林宥嘉，还能跟我再耗个十年么。”
邢北辰老早就想要摊牌了，再隐忍下去他都要把自己逼疯了，这么多年来，他处处护着林回，身体不好他给记着，像老妈子一样照顾他，脸校领导死活不批的社团大赏他也给死缠烂打给争取来了，可还是无果。
别人看来是竹马之交情谊深厚，可只有他们俩才心知肚明。
摆明了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邢北辰……”林回严肃地叫了他的名字，沉默了片刻，这才幽幽开口：“这一杯，我敬你真心实意。可你要的，我给不了。”
还是猫身模样的莫如歌蹲坐在桌上，伸出舌头舔另一杯酒水，圆溜溜的猫眼密切地关注着这方好戏，这一边邢北辰苦到五官都要皱到一起了，那一边莫如歌心里已经乐得敲锣打鼓，哈！
初次见面就让他给撞上了告白失败，拿下这小子铁定要一帆风顺了！
“小北辰，他不喜欢你大爷我对你敞开胸怀啊！”
莫如歌开心地大喊，可从喉咙里飘出来的，只有连续不断的“喵喵喵”，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什么，除了被他的到来吓得躲在角落里头的小橘猫。
“你好好想想吧，你可是华南大出类拔萃的人物，是学校唯一推荐到国外名牌大学留学的学生会会长，留点好印象给大家对彼此都有好处……”
林回放下那半杯好看的鸡尾酒，以安慰的眼神望着邢北辰，“北辰，我不喜欢男人，你再怎么努力我们也只能是好兄弟。”
落下一句“你再好好想想”，林回便阔步走出了酒吧，头也没回。
“你觉得很恶心吗，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
邢北辰终于发现了这只光明正大蹲在吧台的黑猫，彼时，莫如歌已经将那杯剩下的鸡尾酒给舔完了。
一人一猫，四目相对，邢北辰的眼眸黯了下去，自言自语道：“可我天生就弯啊，直不起来我能怎么办……”
莫如歌心里一个激动：直不起来就对了！要真直了，死掰我也要把你掰弯了去！
“你要保守秘密哦……”邢北辰用食指挠了挠猫的下巴，不觉苦笑，他跟一只猫说什么保守秘密呢，真是可笑，但他肚子里的苦水无处可泄，“猫啊猫，唉。”
黑猫安静地蹲坐，附和地“喵”了一声。
叹一口气，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他不如不说了，又是邻居又是舍友，日后要怎么相处……
可是不说他又不甘心，没理由要他白白等那么多年，却什么回报都没有啊。他不是那么牛脾气的人，可栽倒了……还是觉得心很痛。
“来两打啤酒。”他向店老板挥了挥手，声音还没传到老板耳边，自己却先倒下了。
桌面那几杯白酒已经被他灌进肚子里，邢北辰原来就不胜酒力，三杯下肚，硬生生把自己灌得浑身滚烫。
莫如歌伸出猫爪子，在邢北辰的脸上挠了挠：喂，你躺这儿可不行啊！好歹有点美人该有的仪态吧！喂啊！
爪子挪不动他，可又不好忽然在众目睽睽下现身，莫如歌只好一屁股坐在邢北辰的脸前，歪着小脑袋欣赏这张俊美非凡的脸蛋。
这张脸棱角分明，五官精致，双唇薄凉，可胜在天庭饱满，是个有精气神的男子。莫如歌就是喜欢刚柔并济的人，不论男女。
然后那双眼突然睁开，水蒙蒙一片雾气，吓得莫如歌差点滚到地上去。
邢北辰双手撑着下巴，一副思春模样，也不知道脑子里想到什么美好画面了。随便吧，这被拒绝的男人想的肯定不是自己。
“后生哥还是不胜酒力啊，阿伟扛他走吧。”一个穿着阔气的男子走来，装作熟稔地捏了捏邢北辰的脸，操着看似担忧的语气，一脸苦恼的表情。
众人看去也只当是认识的人，那两人又是揉又是捏，醉倒的邢北辰只是从喉咙里飘出了一声“唔”，酥酥痒痒的又是一声。
“就等你这句话了，嘿嘿。”这个叫阿伟的男人搓了搓手，也不吃亏地捏了捏这张俊俏的脸，咧着嘴笑得十分璀璨，璀璨到让莫如歌这只猫妖都打了个寒颤。
语毕，这两人便一人一边把醉倒的某人架了起来，步履匆匆地走出酒吧。
莫如歌心里纳闷，不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这小子怎么会认识那俩人，一副没德行的皮相，连他这只妖都觉得那两人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那气质简直是过街老鼠。
“哎呀糟了！”酒吧老板突然叫了一声，莫如歌还犹豫着要不要去抢人呢，注意力就给吸引过去了，只见他慌慌张张的样子，拽着两个酒保催促道：“那俩赖皮把那后生哥给带走了，你们怎么不留个神！赶紧去看看啊，那俩人渣男女通吃的，万一……走啊，快去看看！”
莫如歌总觉得“男女通吃”这个词是用来形容他的，但他也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一百年来寥寥无几，惨烈的是，多数都是人生过客，留不得。
仍然是猫身的如歌：“你是说那俩人跟那小子不是一路的？！”
传到众人耳里也只是娇柔的猫叫声，他也顾不得被他踢倒的酒杯了，一个前扑便跟着那阵被气流冲淡了玫瑰香气奔去，猫过无痕。
小蛮腰依然沉默地伫立在珠江边，俯视着妖都广州的灯红酒绿与芸芸众生。
酒吧街背面是昏暗的长街，长街的深处藏着“有钱便是爷”的小旅店，那个迎合莫如歌审美的玫瑰香越来越浓，它已经跃过那两个酒保，钻入了黑暗的巷子里。
“陈哥，这小子腰力应该不错，你摸摸看，都是肌肉哈！”巷子出口传来嬉笑声，阔佬装束的阿伟先停下了脚步。
陈哥：“你拉倒吧，哪次不是这么说的，你就是见着人家长得帅气，心里痒痒了吧！快走吧，我都想就地解决了……”
阿伟：“切，你比我还猴急嘿嘿。”
明明没走多远，刚才那个喧闹的灯酒世界就像是一个梦，被隔绝在现实外了。
到底民谣是梦，还是长街是梦，邢北辰已经分不清了，被摇晃得酒气冲鼻，他眯着眼瞧，只能看见暗得让人打颤的灯光。
然后他看见巷口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像是一只猫蹲在前面。
莫如歌这只被惦记的猫确实蹲在前面，爪子在水泥地上磨得霍霍作响，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个在揩油的赖皮，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们俩爪子好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血光之灾。
现在是法治社会啊，莫如歌心里压抑，要放在以前我立刻就给你开膛破肚！
“陈……陈哥！前面那只猫……有点诡异啊！”
阿伟吞了吞口水，可一眨眼，猫不见了。耳边却传来清晰无比的猫叫声，每一声都让人毛骨悚然。
陈哥望了望四周，猫毛都没见着，骂了他一句：“白痴货，吓我是想独吞啊，好小子羽翼丰满了啊！找揍啊你！”
前面的灯忽明忽灭，最后从远到近一盏一盏地熄灭了，只剩下赖皮头上那一盏，微弱地散发着光，那只猫蹲在灯上，尾巴轻轻地甩动。阿伟吓得尖叫，最后一盏灯也灭了。整条长街都暗淡了。
“你知道他是谁么，什么人你也敢碰？”
莫如歌这句质问像是失灵冲来的汽车，浪一样将两人撞到巷子口。
手中的醉美人已经不见。
所有的灯又亮了。恍若无事。
“我靠，人呢！”陈哥从地上爬起来，看了四周，只见刚才还在自己手中的那男子正坐在前方的石椅上，醉得朦胧。
而双方之间却多了一只黑猫，若无其事地蹲坐在巷口，陈哥也慌了，“我靠，哪来的黑猫！”
“嗯？我一直在这里呢。”莫如歌冷笑，在对方的一眨眼间现了人形，坐在了另一张石椅上，一副看戏的模样，像是睡在贵妃榻，盯着那俩赖皮四处乱撞，最后被无形的力绑在了一起，“我可不喜欢打打杀杀，可看戏嘛，我倒是喜欢得很。”
邢北辰一个激灵，腰板挺得直直的。一双眼睛努力睁开，迷迷蒙蒙。
莫如歌手一摆，俩赖皮竟然忽然地吻上对方的唇，手脚胡乱动作。
看着俩人真情外露的样子，莫如歌解气地笑，他看过霸王别姬，还真没看过这么露骨的戏，就差那么咿咿呀呀唱上一曲儿了。
“哎哟哟，纯情少男可不许看这种画面，少儿不宜呀！”
莫如歌伸出手，以掌心覆盖在邢北辰的双眼上，一阵温暖的触感从北辰的眼皮蔓延，他只觉得舒服极了，半醉半清醒地舒坦了许多。
“今天是我莫如歌救了你，可要记住了。”如歌擦了擦邢北辰刚才被捏过的脸，“以后以身相许，我也是极其欢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