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安排好
向往不知道哭了多久，只知道程之远的病号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他试图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可不管怎么尝试，泪水都止不住。后来他也发不出声了，任由泪水无声往下掉。
程之远不时用手掌揩拭他脸上的泪水，揩得满手都是粘腻。
向往哭得两个鼻子都塞住了，只能用嘴巴呼气。程之远把手放到向往鼻孔下，柔声道：“来，用力——”
向往把他的手拍下来：“我又不是阳阳。”
“你比阳阳还宝贝。”
“你……”向往想说你真恶心，可说了个你后他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程之远的身体适应好了，低头靠近他，向往轻推了推他的头，但程之远没松开他，继续往下吻住了他的唇，吻了几秒就松开了。向往的手环住程之远腰，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程之远亲吻的动作稍一顿：“这两天就打算和你说的，没想到昨晚一急就……”
向往推了推他的头，让程之远看着他的眼睛。程之远又揩了一把向往眼角的泪水，让他肿胀的眼睛可以不那么迷蒙。
“连冯哲都知道了，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
程之远把向往额前黏住的头发往后捋了捋，看着他的眼睛：“冯哲先知道，是因为我找他办事，不得不和他坦白。”
“舒沐，也是因为办事吗？”
“嗯。”
“到底有什么事是非要避开我才能办的啊？”
“我……以后的生活，我想给你和阳阳都安排好。公司的股权转让我已经办妥了，都转到你名下。
还有家里的车和房，当时你没让写你的名字，我也都处理了。
阳阳的教育基金还有我投资的一些项目，我也基本弄好了。
因为舒沐是处理财产分割这块的，所以前段时间和他联系得多了点，你是不是吃醋了？”
向往哼了一声，默认了程之远最后那句话，他抬手揪了一下程之远的脸：“这些东西有那么重要吗？瞒着我很辛苦吧？”
程之远笑了笑：“是很辛苦，尝了一把类似出轨的紧张刺激感。”
“你也知道像出轨了？”
程之远咬住向往噘起来的下唇：“现在知道了。”
“我立了遗嘱——”
向往忙用手堵住他的嘴：“别说这些了好不好？”
程之远拿开他的手：“你和阳阳，还有爸妈，我都安排好了。阳阳，先别和他说实话，他也还不懂。”
向往双手捂住自己耳朵，眼睛死命闭上来，程之远把他的手拿开：“我说完了，以后再也不会说这些了。”
向往缓缓睁开双眼，深深的看进程之远眼里：“你这个人……”
向往又在程之远怀里蹭了一会，才起身往洗手间收拾自己。
冯哲在门口站了一会，看两人没那么快好，就到医院花园里瞎逛了逛，还和一个出来散步的爷爷聊了半天。
他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又回到程之远病房前，才敲了两声门，向往就出来开门了。
冯哲看着他红肿的双眼，知道他把终于发泄出了心中郁结的气，这才放下心来。
他走到床边，和程之远对了一眼，转头对向往道：“我猜我说让你回去，你肯定是不答应的。所以，我就想着，跟你拿你们家钥匙，回去帮你收拾点衣服和生活用品过来，你看怎样？”
向往点点头，这才想起来阳阳没在，冯哲看着他的神情，接着道：“阳阳睡下了我才出来的。这几天就让他住我家吧，舒潼也说可以让阳阳过去住一阵子。”
向往正要说什么，冯哲忙摆手止道：“别和我说什么谢啊，多矫情……前面叔叔阿姨带阳阳回去，他一直哭闹着要到医院来，我看这样也不是办法，还不如住我那，反正我也经常跑医院，顺便带他过来什么的也方便，不然两老得被折腾累倒。”
向往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用拳轻捶了下冯哲的肩，冯哲也回了他一拳。
两人走出病房，向往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冯哲：“我想去找主治大夫。”冯哲明白他的意思，和他一起往主治医师诊疗室走去。
因为昨晚都是冯哲在忙前忙后，所以医生认得冯哲，他看了眼冯哲道：“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冯哲把向往让到前面，对医生道：“这是病人家属，他想再具体了解下病情和治疗方案。”
“还有，多久？”向往一开口就说了这么没有主语的话，不过医生一听就明白了。
“如果化疗加上药物辅助治疗的话，最多六个月吧。但是他这样已经是晚期，化疗的作用其实不太大了，只是能起到控制的作用，但会比较伤身。”
“不化疗呢？”
“三四个月吧。”
向往不再说一句话了，冯哲把他领出门，抓着他的肩：“你决定好吧，这个没人能帮得了你。再和程爸程妈商量商量吧。”
向往无声的点点头，冯哲捏了捏他的肩：“还好吗？”
“嗯。”
冯哲跟向往拿了钥匙后就走了，向往一个人走在医院的走廊上，灵魂仿佛出离了身体，在上空飘着。
他努力让自己定下神来想事情，让那两个如沙漏般倒计时的时间从脑海里清空出去。
向往回到病房一打开门，程之远就睁开眼看着他的方向：“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向往机械的答道。
“可我饿了。”
向往这才醒了醒神：“那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回来。”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向往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医院又莫名其妙的走回病房门前的，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人就已经在门口，并且是两手空空的呆立在那了。
他下意识的打开门，朝程之远道：“我刚忘了买了，我再下去。你饿坏了吧？”
程之远忙叫住又要转身出去的向往：“爸妈刚来过了，送了饭过来，别出去了。过来。”
向往走过去坐到程之远旁边，把桌上的保温盒打开，用勺子搅了搅热粥。
“喂我……啊——”程之远笑着张嘴看他。
向往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舀了一勺粥喂过去，程之远乖乖被投喂着，喝了几口后，向往再伸勺过来，他就闭口不给喂了：“到你了。你不吃我就不吃。”
向往无奈的喝几口再喂他几口，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两人把半盒粥喝了，程之远就再也吃不下了，向往本就没什么胃口，也跟着不吃了。
收拾好餐盒后，程之远把向往招到身边，想让他上床来，向往拒绝了。
“一会压到你，我晚上弄陪护床睡你旁边就好。”
程之远本想「撒下娇」，但看了向往一脸倦容后，又打住了。
“宝贝，有什么就和我说，别憋在心里。”
向往抬眼定定的看着程之远，一会后才道：“我们，做化疗吧？”
“嗯。你做决定，我都听你的。刚才就想这个啊？过来，老公抱抱……真是个愁人的宝贝——”
向往拉过椅子坐下，埋头在床边，揪着程之远的衣服。程之远用手轻柔的抚摸着向往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向往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久久后说了一句话：“我们一起加油好吗？”
“好。只要你乖乖的，别想太多。都会好的。”
向往的眼睛涩涩的，他发誓再也不在程之远跟前流一滴眼泪，目前也确实做到了，因为他已经哭不出来了。
晚上程之远没能如愿把向往拉到自己怀里睡，向往在一旁的床上侧身背对着他，一会后又转过身来，正好对上程之远漆黑的瞳仁。
“难受吗？”
“不难受，就想看看你。”
向往翘了翘嘴角回应他：“我好看吧？”
“嗯，我宝贝当然好看了，又帅又迷人。”
“油腔滑调——”
“好了，到你了。”
向往噗呲一声笑出来：“原来你在套路我啊……你啊，让我好好想想。嗯……性感型男，身材棒棒，活好……”
“宝贝，你再说我可要犯罪了。”程之远跟着他笑起来。
夜色中程之远的声音就绕在他耳边，向往有那么一刻忘记了他们身处何处，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他的爱人，是他想要过一辈子的人。
可是下一刻，他又回到了现实，一种紧迫感压得他胸口一阵阵的疼，他知道时间不多了，可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从来都不是认命的人，可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反抗。
向往和程之远就这么和平时一样的逗了一会嘴后，就发现程之远有了倦意，向往故意打了个哈欠，把程之远哄睡下，自己睁着眼看他。
向往不敢翻身，生怕吵醒了程之远，但他不知道的是，程之远也一样怕他担心而一动不动的装睡。
向往很想睡过去，睡着后就什么都不用想了。也许睡醒后，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可是他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他听着程之远平缓的呼吸声，心稍稍定了定，一会后又开始胸口疼，他害怕下一刻就听不到这样的呼吸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