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摔来个老太太

　　向往是个植物人，别问他怎么成的植物人，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植物人这个身份还是别人告诉他的，至于别人是谁，这也是个问题。

　　除了最开始听到一句「他是植物人」之外，向往就没有听到其他成句的人声，只有类似成群的蜜蜂围着脑袋嗡嗡叫个不停的声音。

　　这种嗡嗡声不是一时一刻的出现，而是一直不停的围绕着他，就像立体环绕音响一样，绕得他脑壳疼。

　　他觉得很累很累，累得想睡觉，睡他个地暗天昏，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他生过吗？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到哪里去，这几个问题他一直循环不停的问自己，也一直没有答案，不过可以稍稍分散嗡嗡声带来的躁乱感。

　　他想逃离这个没有图像的黑暗空间，却怎么都挣不脱，一直一直这么的挣啊挣，他累了。他想，还是别挣了，睡一觉吧。

　　于是他开始努力的酝酿睡意，可怎么都睡不着，嗡嗡声挥之不去，又似曾相识。他的神经像是被一根线牵着，怎么都放不下。

　　终于，在他不断努力暗示下，眼看就要成功睡着了，这时一个和嗡嗡声频率一致的声音却在他耳边模糊的响起来：“别-睡-了-快-醒-来……”

　　那一声悠远而绵长，他正要怒问那个声音为什么不让他睡，眼前就慢慢清明了起来，嗡嗡声也消失了，空空的脑袋里渐渐填满了东西……

　　“王先生，秦小姐，你们之前也了解过了，我们公司和同类装修公司相比，不论在价格还是在品质上都是没得挑的。

　　你看我们设计、施工、售后都是一条龙的，不像有些公司只负责设计，施工还是外包的，容易出现最终装修效果和图纸不符的情况。

　　另外我们还有自己的集成家居产品加工基地，还有建材批发市场，想要什么材质什么颜色怎样的搭配，我们都能满足您，还有您看这……”

　　向往要接下去的话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秦小姐从包里拿出手机，朝向往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接个电话。”她边接通电话边往阳台走去。

　　王先生看着她走到阳台，还顺手关了阳台的门，这才叹了口气，有些尴尬的看着向往道：“向先生，实话跟你说吧，我对你们公司挺满意的。只是吧，我老婆非要把家里装得花花绿绿的，你说按她那样装法，以后我都不好意思让客人到家里来。

　　你说咱简约点不行吗，她就不听还闹，我们这都找了好几家装修公司了，因为这都没谈拢。”

　　向往看了眼阳台，见秦小姐还没有挂电话的趋势，于是朝王先生挑了挑眉，压低声音道：“女人嘛，都这样，要供着。”

　　向往顺手掏了包烟出来，抽出一根递给王先生，王先生摆了摆手：“我老婆不喜欢，一直让我戒掉，她在这我哪敢抽啊！”

　　向往哥两好的拍了下王先生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理解的表情，把烟盒收了起来：“王哥，这事包在我身上，保准让你们俩都满意了！”

　　秦小姐打完电话回来，在沙发上坐下后，向往就拿出了一大本册子，推到她面前。

　　“这是我们公司部分优秀装修案例，您看看，喜欢什么风格，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说。”

　　秦小姐两眼放光，一页页翻看着案例册，最后指着一个田园风的房子对向往道：“就这个，这个很漂亮！我想要一模一样的，可以实现吗？”

　　王先生凑过去跟着看了看那一页，顿时皱起眉头。

　　看着两人迥异的表情，向往笑了笑，道：“秦小姐，您眼光真好！这套很小清新，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不过……”

　　秦小姐疑惑的抬头望着向往，向往接着道：“恕我直言，我觉得这套的风格和秦小姐的气质不搭。”

　　就在秦小姐要出口反驳前，向往又道：“您看，这风格虽然清新可爱，颜色也鲜亮，不过你不觉得，看久了会让人觉得有些腻吗？就好比今年流行阔腿裤这种风格，大家都跟风穿，最后就显得没有特点了。”

　　向往接着翻到一页，指着一个案例道：“您看这款，简约不失个性，整体很大气，细节上又彰显了巧思，让人眼前一亮。”向往顿了下，接着道，“就像秦小姐您，第一次见您的时候，就给人感觉很大气，接触了之后又觉得很有个性，让人过目不忘。”

　　秦小姐嘴角翘起来，又仔细对比了一番她选的案例和向往推荐的案例，觉得向往说的好像挺对的。

　　向往补充道：“我想秦小姐的很多朋友家里装修风格和第一个案例很像吧？”

　　秦小姐惊奇的点点头，向往又道：“所以说，我们就要做不一样的，这样才能显出秦小姐的品位不凡来。”

　　秦小姐用征询的目光看向王先生，王先生仔细看了向往推荐的方案，觉得自己能接受，就点了点头。

　　王先生有些意外，平时都是他征询老婆意见，现在倒反过来了，还不用争执了，别说这个家装顾问还真牛！

　　向往看着两夫妻的表情，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赞，又成了一单！

　　向往走出这个小区，正要拿出手机给程之远打电话，就收到了程之远的微信语音。

　　“你那边怎样了？我这边忙完下班了，要过去接你吗？”

　　他直接给拨了过去：“哈哈哈，老子又成了一单！”

　　“来，给你个奖励！”程之远在电话那头很大声的啵了一口。

　　“我擦！你旁边没人吗，怎么那么不要脸啊你！”向往嘴角不自觉翘起来，接着道，“你别来接我了，又不顺路还堵车，我直接坐地铁回家。”

　　“行吧，不过先别回去，坐到百货附近吧。陪我买双鞋，我们再买点菜回去，晚上给你做大餐好不好？”

　　向往挂了电话，朝地铁站走去。地铁里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挤且吵，已经没有座位了。

　　向往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在包里掏。他掏了了半天，没找到耳机，叹了口气，只好心里默念：平静，放松，平和……

　　在他侧前方位置上坐着个女孩，看样子是个大学生。只见她站起身，甜甜的朝一个大妈招手：“大妈，您坐吧，我一会就到了。”

　　大妈是背对着向往的，所以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她声音温和对姑娘道：“姑娘，你人真好，主会保佑你的。”

　　大妈面朝他坐下后，笑容和蔼的对站在她身侧的姑娘道：“姑娘，这么多人只有你给我让座，你会有福报的。”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传单样的单子，递给姑娘，姑娘随手接过。

　　“你知道神吗？神创造了人，我们要相信神。”大妈接着道，“每个人生活在世界上都是有罪的，因为我们要有痛苦，有纠结。即使再富的人也有痛苦，我们要信上帝，才能赎罪，生命才能长久……”

　　向往听着姑娘时不时的应一句，看她后脑勺上下点动的频率，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无奈。

　　向往同情着这姑娘，又懊恼自己没带耳机，只能努力放空脑袋，试图屏蔽干扰。

　　大妈的声音一直不停道：“相信神，并听从神的旨意，你就能达成自己的愿望。姑娘你还没对象吧？相信神，姑娘小伙就能找到对象，做生意的赚大钱，有家庭的家庭和睦……”

　　听到这，向往忍不住笑起来。他没发出声音，只呈现了一个笑脸，不过也许是身高太过惹眼，大妈朝他看了过来，给了他一个不满的表情。他赶紧收起表情，转头望向别处。

　　正好这时有个婴儿哭闹起来，声音很大，把大妈的声音给压下去了。

　　向往从没这么喜欢过孩子的哭闹声。心道，孩子，加油！继续哭，大声哭，我看好你哦！

　　等向往到了地方下车，就见程之远已经放好车在等他了。向往边解下身上的包边朝他走去，走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把包朝他扔了过去，程之远利落接住。

　　“今晚记得把耳机塞我包里！没耳机受不了啊啊啊——”

　　程之远嗤笑着拉住他一边手，稍一使劲，向往就随惯性往他怀里扑了过去。向往用胳膊肘顶住程之远的胸，让自己远离程之远。

　　程之远又加了把劲，轻笑道：“怎么了，谁又惹着你了？”

　　向往和他角着力，见抵不过就放弃了，脑袋垂搭在程之远肩头：“辛苦了一天，本来想放松下脑袋，耳边却一直不清净，搞得我都要暴走了。”

　　程之远顺了顺他的头发：“来，给我们炸毛小王子顺顺。”

　　向往拍下程之远的手，懒懒的声音透着不耐烦：“都告诉你多少次了，别碰我头！发型都给你弄乱了！”

　　程之远接着捏起向往一边脸：“不止碰你头，我还要捏你脸。”

　　谁叫你这么可爱呢，这句程之远是在心里说的。

　　向往瞪了程之远一眼，也捏住他的脸，使劲掐出痕迹。程之远松开捏住向往的手，改成搂住他脖子。

　　虽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但是路灯已经开了，照出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影子。

　　向往有些恼程之远明目张胆的亲昵，却也没怎么反抗，程之远得寸进尺的凑近想借机亲一口。

　　程之远也不是不知场合的人，他本就只是想逗逗向往，看着他恼羞成怒的样子真的很享受。

　　可灯光下，向往「恼羞成怒」的样子显得和平时不太一样，看起来像是惊讶，又像是探究。

　　没等程之远研究出向往是什么表情，就听到噗通一声，像是什么很重的东西摔倒了地上。

　　向往一把推开程之远，程之远也顺着声音回头，只见一个老奶奶摔倒在他们身前几步远处。

　　程之远下意识的抬头环顾四周，正要和向往说什么，就见向往已经快步走到老奶奶身旁，伸手扶住她一边胳膊。

　　程之远摇了摇头，只好跟着过去，扶起老奶奶。其实程之远本想叫向往先别扶，如果老人本身有什么病的话，也许平躺着比扶坐着要好，但既然向往都已经扶起来了，那就只好保持姿势了，再搬动还不定出什么问题呢。

　　只见老奶奶脸色苍白，满脸冷汗，手捂着胸口，已经人事不知。

　　程之远让向往扶住老奶奶，自己从包里掏出手机，拨打了120。挂完电话，程之远想了想，又拨了110。

　　等救护车的时候，两人都没敢怎么动老奶奶，生怕老奶奶哪儿伤到了，本来没事被他们扶出什么脊椎移位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