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恐吓(1 / 1)

枯萎爱人 梅雨季 2774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5章 恐吓

  杜之年打扫完房间,换掉身上带着寒气的衣服,又回到了卧室。

  床上的沈归晚还在睡,盖在肩膀上的毯子不知何时滑了下来。

  杜之年帮他把毯子拉到肩膀,遮住了关节凸起处那块带着血点的淤青。

  沈归晚伤得最严重的地方在后背,撕裂伤加上淤青,即使包了纱布,后背依旧能看到斑驳的伤痕。

  为了避免压迫伤口,他只能趴着睡,但这样的姿势压着胸口,呼吸很不舒服。

  沈归晚睡得不踏实,夜里反反复复醒了好几次,杜之年守了一夜,也没能睡好。

  酒精催生出的困意缠绕着杜之年,到后半夜实在撑不住,坐在床边的地毯上靠着床头柜睡着了。

  他断断续续睡了十几分钟,迷迷糊糊间听见身旁传来窸窣翻动的声音,睁开眼就看到本该侧躺的沈归晚在翻身。

  沈归晚裹着绷带的手掌从眼前一晃而过,吓得杜之年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他一骨碌爬起来托住沈归晚快压到床上的肩膀,沈归晚不舒服地挣扎了几下,很快又没了动静。

  杜之年轻手轻脚地扶着沈归晚侧身躺好,对着睡得毫无知觉的沈归晚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去厨房泡咖啡。

  他抱着杯子坐在沈归晚跟前,一手搭在沈归晚的肩上,端起咖啡灌了一口。

  散发着浅浅柑橘香味的苦涩液体滑进肚里,咖啡因和身体里残留的酒精碰撞在一起,激烈的争斗搅得杜之年心口发闷。

  咖啡的香气再浓烈,都遮盖不住沈归晚身上的血腥味。

  原来自己替郁鸣谷善后的动机只为了借机给杜衡誉使绊,为了日后能摆脱掌控,他只为自己考虑,所以即便亲眼看到郁鸣谷对路星做的那些龌龊事,也只当是对方的家事。

  他与路星素不相识,从来不觉得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有什么罪恶感。

  可当受伤的人换成沈归晚,杜之年心里又不这么想了。

  沈归晚受的伤比杜之年在路星身上见过的严重百倍,那个女人尚且还能用遇人不淑来解释,沈归晚却不行。

  把他伤成这样的是他的父亲,是血脉相连无法摆脱的噩梦。

  沈归晚是自己关系亲密的情人,看到他被沈禄殴打得遍体鳞伤,杜之年再也无法做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客。

  可自己除了替沈归晚缝合伤口,除了把他藏在公寓里之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家事,都他妈的是家事,哪有外人插手的余地。

  杜之年用力磨着后槽牙,杯里的咖啡掀起一阵波澜。

  杜之年那杯咖啡撑了十个小时,在他第二次打起瞌睡的时候,沈归晚又开始发烧。

  他不知道淋了多久的雨,受了伤的身体浸泡在冰冷的雨水里,即使杜之年把伤口仔仔细细消毒了一遍,缝合过的伤口还是出现了轻微发炎的症状。

  被黑色细线缝在一起的皮肉泛红肿起,靠近关节部位的伤口甚至崩开了一小段,撕扯开的裂口不断朝外渗着血。

  沈归晚整个人缩成一团,趴在床上小声呻吟着,受伤的右手在床上蹭来蹭去。

  杜之年趴在沈归晚后背,挑断缝合线,将伤口仔细处理过才重新缝了起来。

  他缝完了伤口,又扶着沈归晚起来吃药,胶囊塞到嘴里时烧得迷糊的人难受地哼了几声,听话地咽了下去。

  但沈归晚的嗓子烧得直冒烟的嗓子,吞咽很困难,胶囊卡在他的喉咙里,等杜之年发现不对劲抠出来的时候,被唾液泡得皱巴巴的胶囊外壳已经破了一个小口。

  被抠了嗓子的沈归晚干呕了几下,杜之年把胶囊扔进垃圾桶,头疼地蹲在地上。

  沈归晚吃不下药,杜之年只能下楼去买退热消炎的栓剂。

  塞栓剂时沈归晚难以忍受地蹬了两下腿,杜之年费了好半天才把它完全塞进去。

  他撑着脑袋坐在床边喘气,被汗水打湿的衣服湿哒哒黏在身上。

  退烧栓塞完了,沈归晚又挣扎着坐起来,一个劲往杜之年怀里钻。

  他神志不清地蹭着杜之年的脖子,贴在耳后的额头温度烫得令杜之年心惊。

  杜之年轻轻揉了揉沈归晚的头,顺着他后脑勺柔软的发尾,耳旁忽然拂过一阵潮热的风。

  沈归晚趴在耳旁小声说了句什么,声音嘶哑得厉害,杜之年还没听清,怀里的沈归晚忽然揪着他的衣领,靠在肩上咳了起来。

  他咳得想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杜之年想拍拍他的后背,可手刚抬起就碰到了纱布的边角。

  杜之年僵硬悬在半空的手放了下来,一下下抚着沈归晚滚烫的后腰。

  沈归晚的情况很不好,杜之年知道自己应该带他去医院,又怕去医院的途中不小心拉扯到沈归晚的伤口,徒增痛苦。

  何况沈归晚伤得这么重,伤口又缝了针,杜之年不知道找什么样的理由搪塞同事。

  医生这个身份太敏感,又时时刻刻被杜衡誉的眼线盯着,他不可能像沈禄那样为所欲为,身上任何一点错处都可能被放大。

  这些事情总是无可奈何的,他没有办法,只能自己费神费心守着。

  杜之年熬了两个晚上,眼里全是红血丝,在他快撑不住的时候,高烧不退的沈归晚退烧了。

  他的体温回到了正常范围,不再断断续续地呻吟,皱起的眉舒展开,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

  杜之年摸着沈归晚温度正常的额头,又拆了纱布检查他的伤口。

  针线缝合过的地方粘着干涸的血块,看着狰狞,但没有再往外渗血也没有发炎,再养一周就能拆线了。

  杜之年将纱布重新包好,坐在地毯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在遇到沈归晚之前,他最糟糕的周末也不过是和前任吵架分手,从没想过美好的休息日会过得如此煎熬狼狈。

  现在沈归晚退烧了,他终于能稍微休息一下了。

  杜之年脱力地靠在床沿,握着沈归晚没受伤的左手手腕,松懈下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昏沉地睡了过去。

  沈归晚做了一场光怪陆离又无比真实的梦。

  他梦到母亲站在海边的礁石上,仰头望着远处烧得通红的落日。

  落日将天空染成瑰丽的颜色,她驻足仰望了许久,对着晚霞笑了起来,温暖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模糊了憔悴的面容,抹去了细纹。

  “母亲!”沈归晚高声呼喊着,朝礁石奔去。

  他不停地跑着,却始终在原地踏步,没能靠近她。

  沈归晚不知道跑了多久,剧烈呼吸的胸口上下起伏着,嘴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礁石上的母亲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慢慢回过了头。

  她的嘴唇一开一合,望向沈归晚的眼里含着泪花,身后平静的海面忽然卷起一阵汹涌的海浪,向她涌去。

  浪花被礁石拍成了细碎的泡沫,母亲淹没在海浪的喧嚣中,凛冽的海风传来了她叹息般的声音。

  “晚晚,不要回来……”

  沈归晚眼前的景象旋转着,脚下的沙滩不断向下塌陷,他跌在冰冷坚硬的地面,后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狗娘养的贱货,跟你那个臭不要脸的妈一个德行!”

  不堪的辱骂和长棍打在身上的闷响此起彼伏,又被玻璃碎裂的声音打断,沈归晚的视野里升起一阵粘稠的血色雾气。

  当猩红在疼痛中褪去,沈归晚眼前出现的不再是记忆里蜷缩在地上哀求的母亲,而是满脸恐惧的沈禄。

  沈禄捂着头瘫坐在地上,指缝间溢出鲜血,被烟酒掏空的身体颤抖着,曾经写满精明算计的眼睛里映出了自己充血通红的双眼。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还手?”沈归晚举着右手,摇晃着朝倒在地上的沈禄走去。

  他手里握着碎了半截的烟灰缸,锐利的玻璃碎片刺进掌心,鲜红的液体顺着烟灰缸滴在客厅的瓷砖上。

  地上烟灰缸的碎片粘着血迹,但不是他的。

  “沈禄,你半夜最好记得锁门,别让我逮着机会,不然到时候就不是砸破脑袋这么简单了!”

  沈归晚蹲在沈禄面前,玻璃碎片尖锐的豁口抵在对方的脸上,划开了发抖的肥肉。

  溢出的鲜血流过烟灰缸残缺的弧度,滴在做工精良的西装外套上,粘稠的红看得沈归晚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他望着狼狈的沈禄,冷笑着将手里的玻璃碎片又往下压了些。

  “反正我的人生都被你毁了,大不了先弄死你再去陪母亲——”

  沈归晚话音刚落,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得扭曲。

  尖利变调的恐吓余音未散,沈禄惊恐狰狞的面目陷入漩涡,卷进深不可测的黑洞。

  一阵密集而嘈杂的噪声在沈归晚的脑海里响起,又弥散在连绵不绝的雨声里。

  他睁开双眼,模糊重叠的视线一点点聚焦在视网膜上,眼前的身影慢慢清晰起来。

  杜之年趴在自己手边睡着了,他看起来很累,眼下青黑一片,靠在床沿的手却一直拉着自己没受伤的左手。

  沈归晚动了动手腕,想把手抽出来,轻微的动静将杜之年惊醒了。

  杜之年抬起头,眼睛还没睁开就先问了一声:“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