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课是体育课,教室里坐着几个人,除了崴脚的赵斯淇和袁皓,两个来例假不舒服的女生,还有高驰。(1 / 1)

情窦迟开 维c银翘片 2488 汉字|3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三节 课是体育课,教室里坐着几个人,除了崴脚的赵斯淇和袁皓,两个来例假不舒服的女生,还有高驰。

  今天高驰的精神状态不好,眼眶布满血丝,眼圈青黑,像是一整晚没睡觉。

  他先是补了一会儿作业,然后去厕所洗了个脸,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在滴水。他也不用纸巾擦,就歪头在袖子上蹭一蹭,继续埋头补作业。

  约莫过去十分钟,身后突然传来“咚”的一声。赵斯淇回头,看见高驰左手仍握着笔,头却枕在右胳膊上,睡了过去。

  赵斯淇看了几秒,从高驰手中轻轻抽出笔,盖好笔帽放回桌上,然后他起身把旁边的窗户关小了些,只留巴掌大的空隙通风。

  直到下课铃打响,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高驰才悠悠转醒。

  他另外两个室友侯君信和张铭洋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低头耳语几句。

  赵斯淇留意了一下,在听到“请假”和“医院”两个词时,他忍不住转过身,有些紧张地看着高驰。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正在说话的三人话音一顿,齐齐望向他。

  高驰率先反应过来,笑了笑:“没,我只是昨晚通了个宵,犯困而已。”

  赵斯淇又问:“为什么通宵呢?”

  “家里出了点事。”高驰收敛笑意,缓慢道,“我爷爷昨天突发心脏病,现在人还躺在ICU里,我昨晚去医院陪床了。”

  赵斯淇微微睁大眼睛:“情况很严重吗?”

  高驰摇头:“我也不清楚,能不能挺过来就看这几天了。”

  “对了,”他话题一转,改问赵斯淇,“你写语文作业了吗?借我抄下。”

  赵斯淇点一点头,把桌上的语文练习册递给他,不料半路被侯君信拦截下来。

  “驰哥,你期中语文才考九十分,还敢抄作业啊?”侯君信半开玩笑地说。

  满分一百五的卷子,九十分就相当于刚及格。赵斯淇看了看高驰,又看了看侯君信,眉头轻蹙。

  “偶尔抄一次没关系吧。他昨天一晚上没睡觉,现在哪还有精力自己写。”

  侯君信“啧”一声,“还护上了?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的?”

  高驰从他手里夺过练习册,“不关你事,快滚。”

  侯君信转头找张铭洋诉苦,“你看这人,刚才还使唤我去拿请假条,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李晗回来了,见他们几人在说话,随口问了句:“聊什么呢?”

  高驰抢先说道:“没什么,我要补作业了,你们都回自己座位上去吧。”

  接下来几天,高驰都没有住校。

  再后来,高驰直接请假没来上课。

  赵斯淇不清楚他家里的具体情况,不懂为何要让一个还在读书的高二男生去陪床。后来一问李晗,才知道他爸妈都在外地出差,已经买了最近的机票回来了,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天气不好,航班被取消了两次。最终决定改坐火车,需要一天才能到。

  这天中午,赵斯淇在教室自习。他是走读生,并不能像大多数同学一样回宿舍午休。

  教室里只有三四个人在学习,偶尔几声“沙沙”,是纸笔的摩擦声,也是树叶飘落的声音。

  突然,门被“砰”的一声打开。

  赵斯淇抬眼望去,看清来人后瞳孔一缩。

  他已经一周没见过高驰了,短短七天,却好像过了很长很久。

  “你……”赵斯淇转过身,看着高驰走到自己座位,把书包扔到桌下,全程始终没有说话。

  “家里还好吗?”他试探性地问道。

  高驰抬眼看他一下,随后又低下头,说:“我爷爷走了。”

  “啊?”赵斯淇眼睛瞪大,嘴巴微张。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高驰,想了片刻,他说:“你别太难过。”

  高驰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赵斯淇见过高驰很多笑容,阳光的,爽朗的,温和的,每一种笑都带有感染力,让人看了也情不自禁想笑。

  可是现在的高驰,笑得十分牵强,甚至还有一点脆弱。

  赵斯淇合上书本,看着高驰,轻声问道:“你想出去走走吗?”

  高驰没心思学习,点头说“好”。

  出了教学楼,两人慢慢地往操场方向走去。那里空旷,人少,是散心的好地方。

  以往单独相处时,都是高驰主动找话聊,但是今天高驰不说话了,赵斯淇感觉胸口好像堵了一团又湿又重的棉花,不大舒服。

  他主动开口道:“小时候听大人讲,去世的亲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你。”

  高驰停下脚步,歪头盯着赵斯淇,没有说话。

  “怎么了?”赵斯淇不明所以,心想难道说错话了?

  “你还信这个啊?”高驰突然笑了一下,“我以为只有几岁小孩才当真。”

  说完他直接在操场上躺了下来,两手抱于脑后,眯起眼睛看天。

  天上没有星星,只有悠悠飘荡的白云。

  赵斯淇没有跟着躺下,他只是坐在高驰旁边,手臂环着小腿,脑袋搁在膝盖上,悄悄观察高驰的表情。

  整个校园都静悄悄的,周围只有几声蝉鸣鸟叫。

  赵斯淇说:“我不太会说话,我只是想安慰你,让你心情好一点。”

  高驰嘴里叼了一根草,含糊道:“嗯,我知道。”

  赵斯淇问:“那你现在还难过吗?”

  高驰偏头吐掉那根草,说:“要说不难过一定是假的。我爸妈工作忙,经常出差,我是被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

  赵斯淇说:“那你跟你爷爷感情一定很好。”

  高驰点了下头:“是。在我爷爷突发心脏病的前一周,我才回去跟他吃了顿饭。那时候他还挺正常的,手脚麻利,脚步稳健,还做了猪肚鸡给我吃。”说到这,高驰扬起嘴角笑了,“他老人家做的猪肚鸡很好吃,不输外面餐馆。”

  赵斯淇好奇地问:“那跟餐馆里的味道一样吗?”

  “差不多,不过我觉得我爷爷做的更好吃。我们家有个传统,男人负责做饭,所以平时都是我爷爷和我爸下厨,我奶奶和我妈很少进厨房。”

  高驰注视着天上一朵朵随风而飘的云,说:“后来我爷爷心脏不好,这些年一直在吃药。医生说了,心脏有问题就好比身体多了一颗不定时炸弹,你不知道哪天就会爆炸。本来我爸前两年想带他去北京看医生,结果他不肯,总找理由推拒。”

  赵斯淇忍不住伸手,拍了两下高驰的肩膀。这是他认为表达安慰的方式。

  高驰微微笑了下:“临走前,我爷爷清醒了几分钟,还叫了我的名字。其实我很开心,并没有很难过,因为我爷爷走的时候一点也不痛苦,反正人都有生老病死的那一天,没留什么遗憾就行。”

  赵斯淇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在听高驰讲话的时候格外认真。

  “我话是不是特别多?”高驰的脑袋枕在胳膊上,稍微往赵斯淇的方向倾斜,“小时候我就总被我爷爷说是话痨,这毛病到现在都没改掉。”

  赵斯淇摇头:“不多。”

  “我不说了。”高驰朝他扬了扬下巴,“轮到你了,你爷爷奶奶都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赵斯淇说:“我没见过爷爷奶奶,在我出生之前他们就去世了。”

  “外公外婆呢?”

  “也没什么印象了,他们在我三四岁的时候就走了。”

  “这样啊,”高驰若有所思,“那你家里就你和你爸妈三个人?”

  “没有。”赵斯淇低下头,盯着脚边的青草,“我六岁的时候爸妈离婚了,现在我跟我妈妈一起生活。”

  高驰微微一怔,注视着赵斯淇的侧脸,良久没说话。

  赵斯淇被他看得心神不宁,小声问道:“怎么了,干嘛这么看我?”

  高驰直起身子,神情凝重,语气也很郑重:“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单亲家庭。”

  赵斯淇有点受宠若惊:“没事的,你不用道歉,我早就习惯了。”

  高驰闻言抬起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这是关系很亲密、很熟稔的人之间才会做的动作。

  赵斯淇瞪大双眼,心跳几乎漏一拍。

  上课预备铃却在这时突兀地响起。

  高驰收回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走吧,回去上课。”他向赵斯淇伸出一只手。

  赵斯淇握住他温暖干燥的手。高驰只稍一用力,很轻松地把人拉了起来。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去。

  太阳照在他们身上,给全身罩了一层柔黄的光。

  赵斯淇偷偷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地面上有两道斜长的影子,挨得很近,很近。

  午后的阳光,清新的草香,只有两个人的操场,构成了赵斯淇高中记忆的一部分。

  这时候的赵斯淇不知道,多年后,这段记忆会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时萦绕心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