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暑热
诚如星柔所说, 昭妃与郭络罗氏走得很近。
这天永寿宫里,昭妃依旧如往常一样,不是抄写佛经, 就是抄写诗集。
但对她来说抄佛经是不得已的工作,抄诗集却是兴趣使然。
初樱将她抄好的佛经,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起, 然后说道:“娘娘,奴婢一会儿着人将抄好的佛经送到慈宁宫去。”
昭妃点点头,欣赏着刚落笔写下的诗句。
上次佟茉雪上门来,同她说起马佳庶妃之事,她犹豫良久, 还是依着佟茉雪的意思劝谏了皇上多去钟粹宫。
并对钟粹宫额外照拂, 在日常生活上也加倍关照。
太皇太后和皇上都很满意她的做法,认为她将后宫打理得很好,马佳庶妃因此也很感激她。
这一举动不仅获得了上面的赏识, 还拉拢了下面的人心。
昭妃不懂,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佟茉雪竟然拱手让与她,由此心中生出不少猜疑。
其实, 她有时也不太清楚自己。
每当佟茉雪表现出无心与她争夺皇后之位,她就心生戒备,生怕是个阴谋诡计,可每每结果都是庸人自扰。
她也很烦闷自己总是这样小人之心, 昭妃将笔搁在笔山上,遥想进宫之初, 她与佟茉雪还是算得上亲近。
她自嘲一笑,轻轻吹干纸张上的墨迹, 端详着上面的诗句。
那是皇上赠给佟茉雪的一句诗:“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今日她难得心情好,便轻言浅笑问道:“最近熙妃都在做些什么?”
初樱嗤笑:“熙妃啊,大多数时间,都在与咸福宫妃和博尔济吉特氏格格玩儿牌呢。”
昭妃心情愉悦,没有数落初樱的无礼,反而想到佟茉雪的自在与惬意,心生向往,还真是无事小神仙呢。
她不禁想象自己同她们几个活泼可人的宫妃坐在一桌上打着牌,说着话,凑着趣,就觉得整个人都舒畅了不少。
这么想着,朝颜就来报:“娘娘,永和宫的乌雅庶妃和翊坤宫的郭络罗庶妃前来拜访。”
昭妃笑容沉了下去,面上微微不耐,但又很快压了下去。
难得心情舒畅,却不得不应付这些汲汲钻营之人。
她心中生起一丝不快,为何佟茉雪身边皆是真心相待的朋友,而她周围注定要围着这些城府颇深之人,与她们互相周旋利用。
昭妃将纸张小心翼翼收起来,放进玲珑精致的木盒里,挥了挥手,“将人请到花厅吧。”
花厅里,昭妃坐于上首,郭络罗氏与乌雅氏位于下侧。
乌雅氏对郭络罗氏有些忌惮,便有些谨言慎行,毕竟这位也算得上是后起之秀了。
刚进宫就被安排入住翊坤宫,郭络罗氏出自满洲镶黄旗,与正黄旗不同,镶黄旗是上三旗之首,虽同是包衣,却比乌雅氏身份略高。
她今日前来拜访昭妃,不巧与郭络罗氏撞在了一起,于是一同进了这永寿宫。
宫女奉了茶后,昭妃淡淡开口道:“眼看暑热将至,近日宫中无事,倒不用劳烦你们亲自到永寿宫来。”
这话说得极疏离,带着几分高傲与冷漠。
她们原本也无事,只是后宫之人喜好站队,便往昭妃跟前凑了凑罢了。
三人淡淡说了会子话,昭妃便端茶送客了。
出了永寿宫,郭络罗氏走的螽斯门,没和乌雅氏走一条宫道。
宫女芳菲给她撑着伞,忿忿不平道:“昭妃也太目空一切了,倒惹得小主上门讨这等委屈。”
郭络罗氏却不在意:“阿玛说了,昭妃极有可能当上皇后,能攀附上未来的皇后,以后的路会好走许多,现在这点子冷眼算得了什么。”
她没说的是,在昭妃这棵大树的繁荫下,她这只小猴子就可以隐蔽地上蹿下跳。
从永寿宫出来,乌雅氏却气恼得不行,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站错队了。
昭妃显然不是个好说话的盟友,如果想走姐妹情这条路,定然也是行不通。
且如今还有个各方面都比她略优一等的郭络罗氏在,她在昭妃跟前的存在就更加可有可无了。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她忽然想到皇上给她的那首诗,心中总是隐隐觉得这诗有什么暗喻。
回到永和宫,她等不及换身清爽的衣裳,就去了书房。
书房的的墙上挂着御笔:“千古河流成沃野,几年沙势自风湍。”
乌雅氏默念着,在笔山上随意找了枝狼毫,吩咐坠儿研墨。
她将诗句用簪花小楷誊抄在字条上后,递给坠儿,郑重嘱咐:“拿去膳房,找人递给我祖父,他自会明白。”
乌雅氏的祖父是膳房总管额森,让人捎带东西给他不难。
但额森要想将字条带出宫去,却要费些周折。
乌雅氏沉吟:祖父一个膳房总管是不会明白皇上所给这句诗的深意,只有那个人能懂。
……
到了七月份,暑热难耐,天气热得人都熟透了。
佟茉雪穿着藕荷色的清凉氅衣,呆在搁了冰鉴的房间里,也不解热,手里还不停地摇着罗扇。
一入夏,她便畏热得很,又不好整日喝冰饮,一天之内冲三次凉,也解不了热。
她将氅衣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宋姑姑忙去门口嘱咐小太监,若是来了人及时通传。
这个时候,若是能穿上小吊带,就好了。佟茉雪开始怀念现代清凉的装束了。
心思一起,她就打算自己动手做,反正整日里闲着无事。
这清凉衣着白天不能穿,晚上穿也好啊。
佟茉雪向宋姑姑打听:“时薇姑姑,宫里可有什么料子适合做贴身衣物啊?”
宋姑姑略微沉吟便道:“按说软烟罗特别适合夏季穿,但现在正值盛夏,若做贴身衣物,需要更透气的纱才好。”
佟茉雪兴致很高,问道:“咱宫里有什么合适的纱不?”
宋姑姑细思片刻,“荷月里,江宁织造局进贡了两匹银条纱,皇上命人都送到了咱宫里,奴婢瞧着那银条纱就很适合做贴身衣物。”
“银条纱?”佟茉雪双目放光,“取来一看。”
如岚得令,马上小跑去库房搜寻起来。
如月好奇心强,询问道:“时薇姑姑,何为银条纱?”
宋姑姑不愧是后宫百科全书,稍一思考,便娓娓道来:“这银条纱呀,是一种素纱,是裁制夏季暑衣的贵重衣料,纱薄轻透,可是纱中之冠呢,娘娘是准备拿来做什么样式的衣物?”
佟茉雪脱口而出:“吊带!”
宋姑姑和如月俱是一脸疑惑,如月问:“娘娘,什么是吊带?”
佟茉雪轻咳两声,在身上比划比划了两下,一时想不起来该怎么称呼肚兜。
做吊带有点不合常规了,但肚兜和吊带大差不差,甚至肚兜露背还更凉快些。
如岚抱着两匹银条纱进来,宋姑姑忽然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
她将两匹纱抱到她跟前笑道:“娘娘您看,这料子,做心衣,最合适不过。两匹纱,一匹是天水碧,素雅至极。一匹是酡颜,像美人微醺时泛红的脸颊。”
两匹素色轻纱,被时薇姑姑形容得极美,佟茉雪抚摸着,爱不释手。
“两个颜色都好,干脆做两套。”
她移步到书案边,聊聊几笔,简单明了地画出睡衣样式。
宋姑姑和如月她们又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两套薄纱的睡衣做好了。
但佟茉雪拿到手时,脸颊却微微发烫。
上衣很短,与普通的心衣样式没有不同,两条带子挂脖,两条带子系于腰间。
下身是短裤,与现代防走光的内衬相似,长度也相当。
就是,这纱也忒薄了,这和不穿有什么区别,这种透视的效果穿上还极具功能性。
但这料子真真柔软轻肤,害臊归害臊,衣服做好了,还是要穿的。
次日午后,佟茉雪避热,将洗干净的睡衣摸出来,偷偷在房间里换上,爬到床上舒舒服服打算睡个午觉。
屋内的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气,身上的衣服亦是轻薄,没一会儿她便沉沉睡去。
殿外,梁渠举着黏了面筋的竹竿,眼明手快地将树上玩儿命鸣叫的知了,一举捕获。
转身就看到皇上进了承乾门,忙撑着竹竿,行礼道:“皇上,娘娘在屋内午憩呢,奴才马上让宋姑姑去通传。”
玄烨示意不用,便迈着步子走进殿内。
屋内伺候着的宫女刚要行礼,他便挥手让她们都退下,径直往里间走去。
从乾清宫到承乾宫很近,迈过景和门便是,距离不算长。
有梁九功撑着伞,玄烨信步过来,倒也不觉得有多热。
但一迈进这个屋子,映入眼帘的春色,就顿时让他觉得燥热难耐,整个人也口干舌燥起来。
炎炎夏日,佟茉雪趴在床上,睡得五迷三道。
她上身穿着那件酡颜的心衣,雪肌玉背暴露在空气中。
下身是同色短裤,刚好包住挺翘的浑圆。
但由于银条纱薄透,反而若隐若现,惹人遐想。
此刻她睡得正香呢,被汗水濡湿的发丝,丝丝袅袅地缠绕在脸际,全然没发觉屋内进了人。
玄烨喉咙发紧,松了松领口,环顾了屋内一圈,没看到茶水。
便顺手在冰鉴里取了一颗雪梨,坐在距床榻六尺远的小杌子上,静静欣赏她绝美的睡颜。
雪梨大概是被冰冻了太久,一口咬下去,先是沁人心脾的凉爽,既而是清新甘甜的汁水。
许是嫌天气太热,床上的小人儿,不适地嘤咛了两声,皱着眉头翻了个身。
玄烨感觉整个人血脉贲张,这视觉效果,过于炸裂,实在让人把持不住。
他咀嚼着嘴里的雪梨,将视线挪了挪,可是脑海里的画面却始终挥之不去。
嘴巴里的梨汁瞬间就没有了滋味,他顷刻间想要品尝更鲜美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