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四十四、耳钉、扳指和填图册①
四十四、耳钉、扳指和填图册①
阮先安没在燕北待多久就走了,走之前,他语焉不详地让我查查十四年前的某场爆炸事件。
“这是‘你’的留言,我本来就想过来,就是答应了要传这句话。言尽于此,其他的我不能说更多了。”
十四年的爆炸案,如果说让我有印象的,就只有那一个——傅白雪曾提及的、他和巫商相遇的研究所大爆炸。
但是那似乎是绝密资料,我私下打听了很久都没有线索,傅白雪那边,我又担心他察觉什么,不敢多做打探,局势一下子僵持住了。
与此同时,还发生了另一件令我头痛不已的事。
我的后腰上,出现了一个标记。形状是一个圆,圆中是个黑点,外包一个正三角,像个怪模怪样的眼睛。
巫商第一次看到它时的反应很奇怪,他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一个劲的用手指扣着那里,小声又孩子气地抱怨:“怎么才出现啊……吓死我了,还以为认错了人……”
我想起未来巫商态度大变,就是因为有天看到了后腰上的东西。那个位置我看不到,但据说是个眼睛样式的图腾。
以前我还不明白,但现在我已经有猜测了。
傅白雪的能力是操作时间,他展现出来的,似乎只能操作物体本身的时间,或增大或减小,但这其实都是一种正向的影响,只是方向相反而已。
如果他还能赋予负向的影响呢?让物体和周围环境的时间产生排斥,那么,那个人是否就会回到过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恐怕图腾之前一直没有显露,是因为未被激活吧。但激活它的条件是什么,目前我还不太清楚——似乎跟阮先安施加在我身上的束缚关系。
他一出现,这个东西也就出现了。
但这些我并不打算告诉巫商,免得他搞事。这人太难掌控了。
于是我只能装傻,问他我的腰上有什么。
巫商一直不打算找我“认亲”,他似乎已经认命,坚信我就是把他给忘了,所以什么都没说,只笑眯眯道:“是我半夜偷偷给你纹的刺身哦。”
我们配合默契地互相装傻,气氛和乐融融。
就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新的一年又来了。
一场世界范围的战争,让全球的发展直接倒退了一个世纪。人类好不容易摆脱了对天灾的恐惧,现在又一屁股跌回了靠天吃饭的窘境。
索幸,这两年风调雨顺,地里的收成都不错,不用担心底下的人吃不饱饭了。
大概是阳光不错,巫商和昭瑶也像田地里的麦秆一样寸寸拔高,简直一天一个样。
我特别不甘心,昭瑶也就罢了,巫商一个营养不良的Alpha,为什么还抓住了青春的尾巴,二次发育了一波?
每次看到他有意无意经过我和昭瑶时,意味明显的嘲笑目光,我都觉得怒火中烧,更别提昭瑶了。
因为此人太过欠揍,昭瑶直接越过了老师傅白雪,把巫商列为了头号打败目标。
巫商笑眯眯地按着昭瑶的头,幅度夸张地比了比他们两人的个子:“等你高过我的时候,再想这么多吧,小不点!”
昭瑶气得脸红,他现在只比巫商矮了三厘米,但总是比对方矮三厘米,想想确实非常打击人。
我看得不忍心,半真半假地剧透:“阿昭,不要理他。你还小呢,以后一定是最高的那个。”
我还记得未来第一次见到昭瑶时内心的震撼,他往我面前一站,我险些以为自己看到了一棵行走的参天大树。
巫商不满道:“您又偏心阿昭!”
我翻了个白眼:“仗着发育早欺负小孩子的大人都是垃圾。”
他眼睛睁得滚圆,像只打翻水杯后竭力证明自己无辜的猫咪:“我哪有——而且我只比他大四岁,我也是孩子!”
没有晚上按着人草的孩子。
我冷漠:“闭嘴。”
我的偏心让巫商愈发不甘,疯狂找昭瑶麻烦。说实话,其手段之幼稚,和幼儿园里想吸引喜欢的小女孩注意的男孩子,没什么区别。
……有点微妙地理解了,为什么未来玉京春有那么多人磕他们两个。
比如我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巫商可以一边说讨厌阿昭,一边凑过去亲他。
但大人和小孩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我觉得他们俩感情好,昭瑶却快烦死巫商了。
在我给他们上实战课时,巫商又一次用垃圾话挑衅昭瑶后,小少年终于爆发了。
“昭昭好弱哦。”巫商翘着二郎腿,闲闲坐在昭瑶的背上。昭瑶刚被暴打一顿动弹不得,这会抬头刚要骂人,就被巫商狠狠按进了地面。
青年还很欢快地吹口哨,神态又鲜活又欠揍:“打不到~打不到~”
我伸了个懒腰,不走心地安慰:“没事阿昭,你只是还小——回……”
话音未落,昭瑶趁着巫商分神的瞬间,腰部发力,像只小豹子一样,把巫商掼翻,拳头狠狠打在巫商面门:“说了——不要把我,当做小!孩!子!”
随着话音落下,我敏感地感知到一股青涩的、熟悉的信息素铺陈开来。像是未成熟的浆果,未酿成的美酒,引人垂涎,又不忍提早开采。
他想要分化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才刚刚过完十五岁的生日。
之前就说过,大Alpha分化的时间要么很早要么很晚。十五岁对一般的A来说足够了,却不足以孵化一个大Alpha。为什么巫商明显比同龄Alpha瘦,为什么我总是说他营养不良,就是因为当年他提早分化了。
这几年我锦衣玉食地供着他,后来更是潜心研究菜谱,也是想给他补回来。
被提前催熟的Alpha只有一个巫商就够了,我不想昭瑶也步他哥哥的后尘。
我飞快从楼上取了抑制剂下来,在昭瑶还没弄明白情况时,就一针扎在了他的后颈上。他不安地挣动,被巫商卡着脖子按在地上:“老实点!”
我瞥了眼巫商已经肿起来的唇角,忍住笑:“看来阿昭刚才下手不清。”
抑制剂起效要一段时间,昭瑶的信息素却越来越浓了,像是花苞跃跃欲试,迫切想要绽放。我扯开衣领,受不了这刺激,脸有点发热。
巫商瞬间黑了脸:“您先走吧,我来应付。”
“不行,不亲眼看着我不放心,他要是也分化成了只病鸡怎么办。”
“……”巫商漆黑的瞳仁收缩,忽然笑了下,“怎么,害怕储备粮也变成劣质品?”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来来回回揪着不放,巫商就不累么。
我难以理解他怎么又开始别扭,“懒得说你,”我不耐烦道,“现在没功夫跟你吵,阿昭的事更重要——阿昭,别偷听八卦,把你这股呛人的信息素收回去!”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终于让昭瑶冷静下去,信息素重新蛰伏回体内。我刚想回头跟巫商击个掌,却见他拉长了脸,冷淡地和我擦肩而过,径自走了。
我皱眉:“他有病?”
昭瑶按着发涨的后颈,一脸懂了又没懂的表情。
当晚不出所料,我们又吵了一架。巫商把我按在床上:“您为什么总是这么偏心?”
我很偏心么?我并不觉得。我都跟巫商睡了,要说偏心,那也是偏心他吧?
但巫商就不这么想,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我认识到“错误”,那晚之后,就开始对我冷处理了。
我总觉得是我送他的那枚戒指,让他有底气了。现在他比之前头痛了不少,说实话有时候挺烦人的。但比起从前各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我宁愿要这种摆在台面上的为难。
这事过去差不多一周后,有天清早我起床,打开衣帽间一看,发现昭瑶正站在巨大的穿衣镜前,捏着自己的耳垂,检查他的耳孔。
我始终记得他的第一个耳洞,是为了讨我欢心打的。那时我们还住在水龙坡,还是个半大孩子的他打了耳钉回来,羞赧地问我好不好看。
我也始终记得他的第二个耳洞,是我亲自打的。那时的我把已经长大的他按在墙上,怀抱微妙的恶意,抹开了他皮肤上蜿蜒流下的血迹。
未来的我对一切一无所知,过去的昭瑶感情质朴而直白,他们都不懂自己在干什么。但是我是个成年人,我明白这些举动背后隐藏的心思。
所以我刻意忽略了这件事,这是不伦的。不道德的。令人羞耻的。
意识到自己撞到什么场景的时候,我下意识想关门退出,昭瑶却奇怪道:“你出去干嘛啊,都是男的。而且我没在换衣服,你用就是了。”
这个衣帽间本来是我的,因为傅白雪送的衣服又珍又贵,必须好好打理。后来巫商当了社会人,得把自己收拾齐整,就用了。再后来昭瑶这小子也开始臭美,它就成了公用衣帽间了。
他真的太迟钝了。
这下不进去反而很奇怪,我一边找衣服,一边问:“你耳朵怎么了?”
因为是背对着他,所以当我一回头,看到他把脑袋凑过来时我还被吓了一跳。
昭瑶已经比我高了,他低着头给我扒拉他的耳朵,有点苦恼地说:“哥,帮我看看,里面是不是发炎了。”
我仰头仔细看了看:“好像是有点,后面这儿都化脓了——你昨晚是不是又带着耳钉睡觉的?”
体质太好,反而会有排异反应,我记得后来昭瑶的另一个耳洞就是那样。我不让他摘耳钉,他就真的一直没摘,耳孔不断愈合又不断被撕裂,直到我死前,还在断断续续地发炎。
昭瑶挠挠头:“洗澡时忘摘了。”
我嗔怪地拍了下他的背:“一会儿抹点药。”
他敏捷地躲了过去,然后伸了个懒腰,年轻健康的身躯散发着蓬勃旺盛的生机,像棵勃勃的白杨。巫商对他总是既羡且妒,还有扭曲的喜欢和向往,大概因为昭瑶身上,有着一种我们都没有的灿烂活力。
这株树苗的每一条枝干、每一片枝叶都在急不可待地抽枝生芽,只要看着他,就能多么强烈地感觉到,他渴望阳光和雨露,也不畏惧风霜和暴雪。
这样纯粹的美好,怎么能不让人爱怜?
他摸了摸空荡荡的另一边耳垂,像条没有戒心地傻狗,还一个劲对我摇尾巴,很欢脱地说:“总觉得只有一边感觉怪怪的,哥,你帮我把另一边也打上吧。”
我沉默了一下:“为什么要我给你打?”
昭瑶被我问愣了:“这有什么为什么。就是想让你打啊。”
真是条傻狗。
我叹了口气,招呼他坐在凳子上,然后取了酒精,为他涂抹感染的耳孔。
“不要总是让大人这么担心啊。”
我还想说教,昭瑶却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皱着眉问:“你为什么总是说我?”
最近是怎么了,巫商抱怨我偏心,昭瑶抱怨我管得多,难道被家里的小孩嫌弃,就是家庭煮夫悲哀的宿命么。
“不是这个……”他费力地组织语言,“不是嫌你管得宽……而是,为什么你只对我这样?无论是对外面的小孩,还是自卫队的人、玉京春里我的手下,还是巫商和老师他们,你从来不刻意摆这种长辈派头。为什么只对我这样?尤其是这个星期,你一直在对我说教。”
我哑口无言。
因为——再不想承认,昭瑶也长大了,他马上要变成一个Alpha了,而我是个无法被标记的Omega。在昭瑶意识到之前确立我的兄长权威,让他下意识把我踢出狩猎目标,是我、巫商、傅白雪共同的默契。
但这些没法跟他说,所以我只用惯常的口吻敷衍:“因为你还小。”
“我不小了!”他恼怒道。
嚷嚷着说自己不小了的,都是小朋友。相反,像巫商这种成熟大人,只会嚷嚷自己还是孩子,还没长大。
他坐在凳子上,一边乖乖地让我消毒,一边抱怨我把他当小孩,他的两条长腿晃啊晃,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可是我还是好想让你给我打。”他垂头丧气地嘟囔,“你也夸我戴上很帅啊。”
……虽然很不合适,但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实想到了那部百年前的炼铜经典《洛丽塔》。
他这天真的姿态,和那位对镜涂抹鲜艳口红的懵懂少女是多么相似啊。
在一个少年的身上,留下不可磨灭、属于自己的痕迹,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但我不是亨伯特,也不想毁了我的洛丽塔。
“……是很帅。”我轻轻捻动昭瑶的的耳垂,忍住再留下点什么的欲望,只笑叹道,“对不起,阿昭,我说错了。你长大了。”
换好衣服,我走出试衣间,敏锐地感知到门口残留的信息素,但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是巫商的信息素,充满了愤怒、不安、压抑,和对另一个Alpha的驱逐之意。
“……”
我站在他当时站的地方向里张望,却只看到了一扇紧闭的门扉。
我不知道他在这里停留了多久,又想了什么。
结果,当晚信誓旦旦说自己长大的昭瑶给我打了个电话,语无伦次地说巫商被他打进医院了。
“怎么了?”我心想你一个还没分化的小菜鸡,怎么能打得过大Alpha,就离谱。
昭瑶的声音慌得一批:“今天我跟自卫队的人抢地盘……我打赢了,很高兴,然后办了个庆功宴……老二喝了很多酒,我也喝了很多,然后……然后……”
他有点羞耻地说:“他问我,要不要帮我开荤……说,‘你也不小了,试一下很舒服的’之类的……”
“……”我深吸一口气,按住突突作痛的太阳穴,“所以,你们做了么?”
天啊这种双重绿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没、没吧?”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确定,这个缺乏性教育的少年迷茫道,“应该不算?抱在一起算么?”
那要看哪种“抱法”了。
我心塞得恨不得当场去世,就听昭瑶磕磕巴巴道:“就,我们都醉醺醺的嘛,然后他说做这种事要抹油,我以为他要给自己抹,但是他要给我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