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四十二、命运的红线③(1 / 1)

红尘杀美人 四月一日 3919 汉字|8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10章 四十二、命运的红线③

  四十二、命运的红线③

  我以为巫商会无理取闹,或对阮先安投以冷眼,毕竟在我心里,他就是无事都要掀起三尺浪的人。但他却按耐住了,还很识趣地在寒暄过后,将主场让给了我和阮先安。

  在巫商找借口离席后,我也没急着切入正题,而是先胡天海地地和阮先安闲扯起来。这个人的态度好奇怪,还是先试探一下吧。

  没想到在我心里大概要来上两轮甚至三轮的寒暄,进行到第二轮就被打断了。

  我还在跟他聊越菜呢,阮先安就忽然笑了一下,又是那种过分友好,含义很深的笑容。我略微警觉,刚提起心来,就听他叹息一般道:“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个样子啊。”

  我:“!?”

  你这个人在说什么鬼故事!?

  实不相瞒我当时的毛一下子炸起来了,他这句话暴露的信息量太大了,等于在直说他认识从前的我——那个叫“巫参”的我,或者……更早的我?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死而复生几次了。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他暗地里和某些势力有勾连,从别处知道了我的消息。那这就很难办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又知道了多少,是否一直在暗种监视我呢……

  种种疑问在我心中飞快闪过,我的戒备提到最高级,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困惑道:“我不记得曾和阮先生打过交道。”

  人在说谎或试图隐瞒一件事时,常会反射性地使用反问句式增强效果,所以这时候老老实实说自己不认得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阮先安会如何回答呢?这是一场试探么?他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反应呢?

  没想到他的反应出人意料,他合掌而笑:“果然,只有自己才最了解自己啊。真的全被‘你’说中了。”

  “!?”

  我绷紧神经,皱眉敲了敲桌子以示不满:“阮先生,您到底在说什么?”

  “抱歉抱歉,只是觉得这真是一场神奇的经历,你明白的吧?”

  ……不,我并不是很明白。

  就在我忍无可忍,想着干脆把人拖到巫商的刑房算了,阮先安却率先举起双手认输投降:“不要生气嘛,”他苦笑,“对待未来的老朋友,好歹有点耐心?”

  我的寒毛却全都竖了起来,他说什么,“未来”?一般的人哪怕认识我,知道我的情况,但也会像巫商一样认为我是出事失忆吧?为什么他会这么肯定我是从未来回到过去!?

  他的笑容不像八区人那么含蓄,双眼都笑得眯起,露出洁白的牙齿,又重复了一遍:“因为我认识你,你是我的朋友。”

  “不可能。”我想也不想地否认。

  阮先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可我看见了熟悉的灵魂。那上面雕刻着我见证过的誓言——要知道,誓约是建立在灵魂上的。”

  “……”我的警惕心尖叫着让我做好表情管理,但我现在实在没有更多的余地了,我满脑子都是他这句话。这句话暴露的信息量太大了。

  如果这是真的……

  阮先安凑过来,温柔地捧起我的脸,与我四目相对。他的神情痴迷,眼神专注,然后很轻柔地对我说:“非常不可思议……作用在灵魂上的枷锁,竟然可以跨越空间和时间——多奇怪,明明对你来说是还不曾发生的事,但却已经打上了深深的记号……”

  我被他此刻的神情震住了,一时间动弹不得。他又露出了有些悲伤的神色:“这些誓言对你来说是否太过沉重了?你的灵魂已经不堪重负了,它对你的消耗果然很大。”

  他说“果然”?所以,是未来的我已经跟他讨论过这个了么?

  我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详细说说?”

  阮先安叹了口气:“我一直在计算时间,其实就算没有巫先生,我也会来找你的。我与你有过约定,要在这时再次见证一道誓言。”

  我追问:“上一道誓言是什么?”

  阮先安用难言的目光注视我很久,最后败下阵来,委婉地暗示:“我不能说,那是你和‘小白’先生的事情。”

  小白?我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昭瑶的那条狗,以前它被昭瑶叫小白来着。然后我猛地感觉不对劲:“你是说傅白雪?”

  操啊,傅白雪以前怎么有这么可爱的绰号?虽然知道场合不对,但我还是被萌了一下。

  这顿饭我们吃了很久,阮先安挑挑拣拣地说了很多他能告诉我的事。真假姑且不论,信息量爆炸倒是真的。

  他说我们相识在十多年前,那时他还在八区流浪,因为能看到人的灵魂,所以虽然是个Omega,但避开了很多恶人,日子还能勉强过下去。

  那时候的局势比现在乱得多,到处都是难民和士兵,乡下白骨露野,城里怨气冲天,有次他买到了假的信息素抑制剂,在街上时赶上发/情期,正在场面混乱不堪时,我把他救下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

  我以为那个孩子是巫商,算算时间不太对,经过他的描述,我才猛地反应过来,他说得应该是傅白雪!

  这个事直接让我脑袋一炸,死机了。

  傅白雪的来历一直很神秘,我只知道他是燕北本地人,父母在空袭中遇难,但更多的,他为什么会当佣兵,他是怎么度过的少年时代,他遇到过什么人……这些我统统不清楚。

  没想到我们这么早就认识了。那么我不得不怀疑,未来的我是否早就规划好了一切,或许他很早就恢复了全部记忆,所以无论是收养巫商,还是寻找傅白雪,都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包括——

  阮先安对我的思量似无所觉,他继续叙述。

  遇到我后,他非常震惊,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残破的灵魂。在他眼中,每个人的灵魂都有独特的颜色和形状,像是火焰一样灼灼在胸口燃烧。他遗憾地说我的灵魂曾经应该非常美丽耀眼,只是他看到的,是已经被消磨了形状,连颜色都褪去,只剩一点灰蒙蒙的云絮,在苟延残喘。

  当时我本来救下他就准备走的,但阮先安实在觉得太好奇了,因为在他的概念力,灵魂的强度和肉体的强度应该是相匹配的,如果拥有衰老的灵魂,那这个人应该只能在床上苟延残喘才对。于是他叫住我,问我是否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阮先安说他已经做好被打一顿的准备了,没想到我并没生气,反而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露出恍然的笑容:“原来是你啊,我都没认出来。真险,差点就错过了。”

  -

  “原来是你啊,我都没认出来。真险,差点就错过了。”

  说这话的女人看不出第二性别,她一副温柔似水的打扮长相,举动却完全不像普通人一样谨慎小心,自带一种高人气场,除了不太像O外,A或B都说得通。总之,是阮先安觉得离自己非常遥远的那种人。

  他早年因为能力特殊,一直心惊胆战隐藏自己,从不敢掐尖冒头,渐渐的,就从扮猪吃老虎变成了真的猪。

  此时女人的笑容,让阮先安窘迫极了。他局促地扯了下衣角,理了理自己有点油腻的形象,想让自己看得好些。他没懂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当她在说胡话:“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你的‘火焰’快要熄灭了。”

  他是十分懂得明哲保身的人,看在对方救了他一命的份上,隐晦地说上这么一句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对方却恬然一笑——那是经历了许多风雨后的疏淡笑容:“这个啊,我知道。”

  她身后跟的那个沉静少年终于有了反应,他看了看阮先安,又看了看自己的教导者,然后皱着眉拽了拽女人的衣袖,比手语。

  “嗯?火焰是这个啦。”

  女人随意打了个响指,就有一簇火焰从她的指尖上窜起,这正是刚才她救人时展露的能力,离他们不足一百米的地方,类似的火焰还在地上静静地盘旋燃烧。她睁着眼说瞎话:“他是说这个快要熄了。”

  但根本不是这样。

  刚才没看清,现在离得近了,阮先安能轻易地观察到,那簇火焰在燃烧前,对方胸口的灵魂之火率先亮了一下,然后细如发丝的联系从胸腔传递至指尖,接着,火苗才燃了起来。

  阮先安并不为这个情景震惊,在他眼里,所有动用能力的人,都是在使用灵魂的能量。“信息素”也好,“精神力”也好,都不过是灵魂的具象化罢了。

  他难以理解的是,那簇火焰竟然可以在脱离女人后燃烧。那并非是依托于氧气的苟存,而是更为特殊的——像是空气中有什么别的东西,将火焰滋养得愈发茁壮,这是他未曾见过的事情。

  他人对阮先安内心的震动一无所知,名叫小白的少年又退回女人身后,重新做回一个沉默的影子。

  “现在让我们聊聊彼此的事吧。”女人将一缕长发别至耳后,温柔似水,风情万种,“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啊?”

  就是这么硬核,落魄难民阮先安,和来历神秘的女子交上了朋友。

  他也曾忐忑不安过,担心这又是一场阴谋,但女人很会说话,她像是拥有什么令人信任的超能力似的,笑着安抚:“你不是能看到我的灵魂么?我是否在骗你,是否起了歹意,你不是一看就知道么?”

  说的也是。他看着对方如星子般明灭虚幻的灵魂之火,哑然了。

  再熟悉一点后,他也曾为女人叹惋过,想要尝试着填补她空荡的胸膛。“立誓”就是他提出的想法。

  “在我的概念里,那就像是锁链一样的东西。”阮先安尽量用人话描述他所感知到的东西,“当我使用能力后,立下誓约的双方会产生联系,一条锁链会绑缚在他们的灵魂上,从指尖延伸出去,链接到另一个人身上。无论他们离得多远,约束的力量始终会禁锢着他们,除非誓言完成,或者一方死亡。”

  按理说,这大概是很诡异恐怖的场景,但女人却笑了起来。

  她眯着眼睛,露出洁白的牙齿,像一枝舒展开花瓣的番红花,美丽而迷人。很多年后,阮先安也笑得如同她一样了,但那时,他只呆呆地听到女人反问:“这不是很好么?”

  “……嗯?”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看到的锁链,有颜色么?”女人兴致勃勃地问。

  “我没太注意……”他茫然道,“这其实并不是真的‘看到’,而是一种感知。如果真的要说颜色的话,应该是代表死亡的血红吧。”

  “所以我觉得很好嘛!”女人理了理发丝——阮先安总觉得她并不太适应自己那头鸦羽般的蓬松秀发,所以才会时不时捋一下——眼中笑意如星河闪烁,“无论时间与空间,唯有死亡才能断绝,这是分明是‘命运的红线’啊。”

  阮先安一直觉得自己的能力很阴毒,在他过去的人生中,那些打听到他的能力,千方百计将他从地底挖出来的人,和他人立下誓言,也从不是为了爱。或为证明自己,或为更大的利益,总之,他成了测谎仪一样的东西,多少人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后就当场暴毙,他自己的都记不清了。

  他因为这个能力饱受苦难,他既厌恶它,又离不开它。但这是第一次,有人用温柔的神情对他说,这是命运的红线。

  “……”阮先安沉默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有点无可奈何道,“好吧,红线就红线。总是,要不要试试,用‘红线’约束你快散架的灵魂?”

  在阮先安的感知里,女人的灵魂已经没了火焰的形状,只是一团弥留的雾气罢了,不知何时就会消散。灵魂消失了人就会死,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都这样了还跟个没事人似的,但这个道理是不会变的。

  他的能力作为直接作用于灵魂的能力,或许反而能起到正面的效果。这就像是捕捉空气,空气本来无色无味,但如果想办法制造一个密封的盒子,也许就能将它装进去。

  这个建议得到了女人的赞同,他们先做了一个小小的实验。为了要防止翻车,他们先谨慎地立下了一个非常小的誓言——誓约的强度和誓约的大小成正比。

  阮先安是见证人,那名叫小白的少年在一无所知时,做了两人的小白鼠。

  在讨论晚餐问题时,女人自然而然道:“如果今晚我做了晚餐,那你就要洗碗。”

  对方毫无所觉地点头,阮先安发动能力,誓约成立。

  一道如稀释的红墨水般、几乎透明的淡红色细线缠绕上两人的心脏,顺着他们的指尖伸展,最终连接到一处。

  “哇哦。”

  女人轻笑着感叹一句,意味不明道:“无论看了多少遍,仍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神奇呢。”

  阮先安大惊失色:“你见过!?”

  说完他又觉得不太对,仔细一看差点没厥过去:“为什么你的灵魂上,缠绕着我见证的誓约!?”

  女人长叹一声。

  “因为我要拿它苟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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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命运的红线④

  我笑了,然后将一截红线缠在他的指尖。

  “无论发生什么,无论过了多久,无论在哪里……只要红线未断,我就一定会找到你。”

  巫商垂睫不语,半晌后握紧了我的手。

  “嗯。”

  ?四月一日

  所以阿宁才会一次又一次地遇到另外三个。这不是巧合,而是3.0立下的誓约,紧紧箍住了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