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阵乃是东慈斋的秘学,有镇魂安魔之力,放在平时可以涤荡邪怨,但放在今日,只能暂时减轻肉芝对魔物的影响,亦安抚四周修士。
随着贺无欢的施术,梵音响起。
“所有身上有怨魔邪物者,退出浮鲸海!”叶司韶的声音再度响起,掌控全局,他手中所掐之诀亦未停歇。
漩涡之上金光涌现,一个巨大法阵覆于其上,将漩涡与萤雪暂时隔开,同时六道浅金光芒升起,化作六片透明金壁,将萤雪牢牢封于其间。
铮——
一道铁链恰在此时断去,萤雪撞向一侧金壁。
金光闪过,萤雪如遭雷殛般缩退,早已狰狞的面容上现出痛苦表情,蜷缩在半空,一双未曾全部褪去理智的眼睛盯着外面。
南棠转头,恰正望见他那双眼,胸中已是翻江倒海,难受到无法言喻。
夜烛出事,萤雪魔化,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萤雪缓缓朝她伸出尖锐的妖爪,仿若哀求般动了动唇,说了三个字。
南棠握着龙影剑的手一紧,读懂那三个字——杀了我。
“不能杀他!他若一死,体内的东西更加不可控制。”叶司韶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南棠霍地看向叶司韶,就连叶司韶这般心坚之人,此时亦是目露不忍,道:“肉芝之苦,是在身受千刀之痛而不死,他早有求死之心,我也知道他很痛苦,但他不能死。因为每一道伤口,都是邪魔之壤。我耗这数十年心血养他,不单是因为我希望掌握万年前的重器,也是因为……肉芝至恶,若无躯窍为宿,后果不堪设想。我授他‘太衍咒’,原想要他修成仙心,控制肉芝,而非沦为肉芝之壤,但可惜……差了一步。”
叶司韶一边说,一边掐诀,连布数阵后又道:“走!”
南棠看了眼被困在金阵中的萤雪,狠心转头,跟着叶司韶飞落仙莱岛。叶司韶落地之后,飞身掠上仙莱殿前,扬声道:“此阵只能控制他一段时间,肉芝魔香会逐渐扩散至全玉昆,所有的邪怨之气会倾巢而出,朝这里聚拢。东慈斋的慈莲度魔阵只能暂时拖延片刻时间而已,凭贺仙一人之力,恐难支撑很久,请列位道友助贺仙一臂之力,能拖多久是多久,让我想想办法。”
“叶司韶!”贺无欢端坐云间,虚莲大炽,本是法相庄严,可脸色却异常苍白,确是不支之相,“你到底要做什么?”
“贺仙,事已至此,我要做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挽回。肉芝活壤的威力,你也见识到了,当务之急乃先控制住他,再言其他。我答应你,一定会给列位一个满意的交代!”叶司韶道。
贺无欢看了眼前方黑气聚涌的天空与暂时平静的萤雪,思忖片刻,提出要求道:“让我的人进仙莱岛,与你共议。”
她依旧不愿相信叶司韶,可眼下已非追究的时机,只能暂时妥协。
“好。”叶司韶答应得很痛快。
贺无欢只朝林清沅点了点头,道:“沅沅,莫再心软。”
林清沅拜倒:“是,师父。”而后眼眶微红地带着人飞向仙莱岛。
贺无欢再度闭上眼,叶司韶声音再起:“六宗三海之主及梵天修士听令,传命玉昆全境,所有元婴以上修士,即刻赴浮鲸助贺仙持阵,结丹修士原地结阵,阻止魔气聚涌。”
几句话干脆利落地交代完,叶司韶朝着南棠道:“你跟我来。”
语毕他转身入殿。
————
仙莱岛并不大,除了一座主殿之外,就是飞崖流瀑悬亭。
南棠跟在叶司韶身后,才刚踏上长阶,就见小九迎面出来,只道:“他神识被人下了焚神咒,一旦有外力私窥他的记忆,他的神识就会立刻崩毁,我无法用搜魂术探他虚实。”
“你们打算用搜魂术对我师父?”南棠一听便知他们在说“裴玄熙”。
所谓搜魂术,便是以术法搜寻对方记忆,由此获得想要查找的消息。
叶司韶沉眸看她一眼,道:“你不必紧张,我只想知道裴玄熙到底经历了什么?”语毕,他略作思忖,又道,“当初他以黑梵身份私窥天格被发现,本要受梵天雷刑,被我遇见。他知道我当时在钻研合魂术,正缺试炼对象,为求自保,自愿成为合魂术的试炼对象,这才被我保下带回仙莱岛。”
合魂术尚在钻研阶段,危险尚不明确,叶司韶自是不能随意找人冒险尝试,裴玄熙的出现解决了他一大难题,他便将其带回仙莱岛。
那时的仙莱岛还只是梵天界的试炼秘地,因其下封着落星壑,而成为玉昆大禁地,掌握在贺无欢手中。萤雪也是那年被贺无欢从落星壑带回,囚禁在这仙莱岛中,被完成合魂术试炼后留在仙莱岛休养的裴玄熙发现。
“合魂术的试炼需要两个人,您是施术者,所以您才有我师父的全部记忆。”南棠已能猜到部分。如果裴玄熙是被施合魂术的人,那不必说,叶司韶就是承受他的记忆的施术者。
果然,叶司韶点头。
“他也是胆大,从萤雪那里得到落星壑的消息后,又知我想救萤雪,便献计予我,要与我合谋救下萤雪,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进入落星壑。”叶司韶续道,“我同意了,与他合作。”
二人合谋将萤雪救回之后,贺无欢因此而承受梵天责罚,被迫将仙莱岛让出,交到那时才刚接任金梵的叶司韶手中,他与贺无欢的梁子,也在那时正式结下,裴玄熙也就在那年,踏进了落星壑。
而在玉昆之上,萤雪失踪之后,贺无欢并没放弃对他的追杀,步步紧逼。
“为了保住萤雪,我化身裴玄熙,带他回了重虚宫……”叶司韶说到这里,终于放缓目光看向南棠。
从带萤雪回重虚宫,到他以赴浮鲸四象出任山君为由离开重虚宫,这其中整整二十年的时间,都是他在代替裴玄熙,履行为师之责。
换言之……
“我也是你师父。是我点头同意你与江止结修,是我亲手将你交到江止手中,也是我把掌门之位交给江止,甚至就连南山觉对句芒春种和十方古阵的了解与兴趣,都是我一手培养的,那时我本属意南山觉接掌重虚,但可惜,他为爱妻之死一蹶不振……”
南棠情不自禁捂住了唇——所以,她真的有两个师父。
前四十年,是裴玄熙,后二十年,则是叶司韶。
叶司韶脚步却未停,一直迈入大殿:“当初未曾实言相告,是因此事牵涉甚广又说来话长,也想给你点试炼,看看你能否察觉。不错,你倒是查出了几分。”
他说得很快,三言两语交代完缘由,丝毫没有怪责南棠冒犯之意。
“不管你信与不信,关于此事我言尽于此。”叶司韶不再多提,只朝着殿内示意,“裴玄熙入落星壑,不仅仅只是满足他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