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看你生气。”(1 / 1)

高四生 曲小蛐 4739 汉字|7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一回看你生气。”

盛喃软趴在桌上,气哼哼的:“天大地大,例假最大,现在就算哥斯拉入侵城市我都能给它拎起来抡三圈甩回海里去。”

“尤其是说靳一坏话的‘哥斯拉’?”

“…哼。”

盛喃很想反驳来着,但心虚,而且确实疼得没什么力气了。

她蔫垫着下巴,歪头,对上窗玻璃外闪烁的叶子。

好吧好吧她承认。

她就是不喜欢黎雪晴说靳一坏话,尤其是对方说话时候的眼神和意味深长的用词,就好像在跟盛喃说,像靳一这种人,以后注定了就是要一路堕落、烂在淤泥里的。

甚至黎雪晴那样说的时候,连文梦佳都觉得是对的吧。

可是为什么呢。

不用考虑任何客观条件、不必了解其他任何方面,成绩就是这个世界判定一个普通人价值的唯一标准了吗?

“黎雪晴虽然有点针对你,但道理还是有的。”

“……”

盛喃听见脑袋后的声音,慢慢直起身。

郭禹彤正在看一篇英语阅读理解,一边关键段划线一边说:“安乔这边的规定是,无故旷学一个月以上,开除。”

盛喃下意识地攥了攥手,像想要握住什么,却握了空。

郭禹彤抬头看她:“这周就是最后一周了。”

盛喃:“我知道。”

“高考是人生分水岭,”郭禹彤说完就露出嫌弃的表情,“噫,没想到我也会这么自然地说出这句话——不过是大实话了。这道分水岭他都没打算跨哎,你们以后确实会是两个世界的,朋友都很难做得成。”

“我没想和他做朋友。”

盛喃很自然地说出这句话。

不是报复不是记仇,她恼怒黎雪晴的时候确实没想过——那时候她想的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而是靳一自己、他本身。

就像昨天她听他说高考后考了驾照,为了找工作,那一瞬间她心底涌出难以言明的满溢的遗憾感。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遗憾什么。明明她的人生也没过得多美满。

但她就是觉得遗憾。

“知道啊,”郭禹彤玩笑,“你没想和他做朋友,只是单纯地想包养小帅哥嘛。”

盛喃被勾回神,窘了一下:“你出去可别乱说,我那是气黎雪晴的。”

“放心吧,不说。”郭禹彤刚低头又转回来,“不过,你为什么喜欢他啊。”

“??”盛喃手忙脚乱,“你你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喜欢他了!”

郭禹彤笑:“好吧,那换个说法,你为什么对他有好感?”

盛喃绷住脸:“长得帅,我颜狗。”

“就这么简单?”

“嗯!”盛喃用力点头,很骄傲的,“我多肤浅啊,就这么简单。”

“…行吧。”

郭禹彤终于放过她。

盛喃压下心虚和表情变化,慢吞吞转向窗外。

转过来那一瞬,阳光晃了她一下。

她好像又梦见昨晚的那个梦了:傍晚的雨雾,阴沉的风,还有扭曲丑恶的模糊的脸。

比它们更近的是身影凌厉修挺的少年,像光撕开阴云愁雨,破雾而至。

而他只拦在她身前,既笑也怒。

[谁的女孩你也敢看?]

谁的女孩啊……

反正不可能是你的。鬼知道你这种祸害,过去现在以后,有过或者会有多少个你的女孩。

盛喃在心底偷偷撇嘴。

她随手拎过来只薄本,拧开笔盖在上面郑重其事写下几行字——

《颜狗的自我修养》

(1)绝不动心。

谁先动心谁是狗!

·

周六,暌违已久的大休。

盛喃依约,午饭一过就带郭禹彤三人去了盛大贸易街北街角的台球室。中午时候人不多,文梦佳和陈格格两人显然就不是来玩台球,而是来“守株待兔”的。

可惜一待待了两个小时,一无所获。两人前后找理由回家了,只剩盛喃继续“折磨”着郭禹彤教她台球。

两人选的是角落的台球桌,盛喃拿台球杆和支架杆戳了整整一下午,太阳都被她从正中当空戳到了天西边,击球准度总算是能看了。

终场,休息时间,盛喃扶着杆表情肃穆:“我觉得台球是一项需要手感的运动。”

郭禹彤:“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盛喃认真点头。

郭禹彤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会儿,摇头叹气:“我妈一定会很乐于你给我做家教。有你在,我自信能戒掉所有让我无心学习的体育项目。”

“?”盛喃扭头,“你这样说我会很受伤。”

郭禹彤:“不说出来我更受伤。”

“好吧,”盛喃沿着长凳往郭禹彤身边挪了挪,严肃问,“你觉得以我现在的台球水平,可以跟人对打了吗?”

郭禹彤想了想,诚实道:“以你现在的台球,可能还没到能称为‘水平’的程度。”

盛喃:“…………”

见盛喃被打击得就差蔫到凳子底下的模样,郭禹彤忍不住笑:“不过总算是能够着母球了不是,这也是一种进步啊。”

盛喃闻言木脸:“不会夸人可以不说话。”

“喃喃你变了,一周前你还不是这样对我的!”

盛喃:“一周后你会怀念现在的。”

郭禹彤一边说原来你的本性是这样一边笑得快要跌到凳子底下去了。

盛喃叹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上面的信息很简单,就是她约大拽比今天傍晚到台球室,她把洗好晾干的卫衣和夹克外套一起还他。

不过再往下……

【小白菜】:你会打台球吗?

【J】:问这个做什么

【J】:玩过

【小白菜】:……打得好吗?

【J】:新手水平

【小白菜】:!

【小白菜】:那今晚我们顺便打一场台球怎么样?

【J】:好

盛喃是没想到靳一会答应得那么干脆的,虽然中间似乎停顿了几秒的时间。

既然都是新手水平,那胜率应该可以对半开…吧?

盛喃忐忑不安地送走要回家吃饭了的郭禹彤,又忐忑不安地窝在台球室角落里等了会儿,最后忐忑不安地想起了她书包里还没做完的一堆卷子。

而且老栾周五刚通知,从这周开始,每个大休也要周日下午就到校报到。

盛喃:……

这是怎样悲剧的小白菜生啊。

她看过手机,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将近一小时,盛喃干脆打开书包把卷子翻出来。

反正角落这边的三张台球桌她已经包下整个下午加晚上的时间了,老板应该不会管她是拿来打台球还是写作业。

于是,半小时后。

裴朔一行人刚迈进台球室的门,就瞧见在台球室其他人时不时看一眼的方向,某个娇小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台球桌前,艰苦卓绝地……

写卷子。

几人呆了数秒,回神。

“操哈哈哈,那不是小嫂子吗?”

“跑这儿写作业,这绝对三好生啊。”

“哈哈哈哈只有我发现她坐那个高凳竟然还能晃腿吗?她是不是连一米六都不到?”

“但是小嫂子晃腿很可爱哎,你们不觉得——哎哟!谁打我!”

突然被一本厚书敲了脑门的男生气愤回头,对上身后比他高了一截的那人冷白的下颌,再往上,那双漆黑的眸子透着冰凉的笑意:“觉得什么?”

“靳、靳哥,”男生识趣退开,“什么都没,我说梦话呢。”

靳一反身,把书塞回柜子,走向角落的那张台球桌:“别乱喊人。”

“……”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

“不让喊小嫂子的意思?”

“难道是还没追到?”

“不应该啊,靳哥还用追吗?长他那么一张脸,一般不是勾勾手指女生就扑上去了?”

“那小嫂子肯定不是一般人啊,我觉得靳哥这是在暗示我们呢。”

“暗示什么?”

“那当然是暗示我们捧捧场,给他们创造机会呗。”

“哎,有道理啊……”

大约是裴朔影响得好,几个憨憨迅速达成一致,脑袋凑到一起开始商量起来。

靳一走过去时,盛喃正对着数学卷上的一道空间几何题苦大仇深,小白菜脸皱得跟卷心菜似的,连身旁停了个人都是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盛喃仰头,看见靳一后她惊讶地看了眼时间,问:“你怎么这么早到了?”

“没你早,”靳一瞥了眼卷子,似笑非笑的,“你把这里当自习室了?”

“作业太多了,”盛喃叹气,“不然做不完。”

“那还找我玩台球。”

盛喃一噎,随即想起旁边的袋子:“主要是还你衣服嘛,然后顺便,嗯,老栾说了,要劳逸结合!”

靳一轻嗤,修长食指在卷面上轻点了点:“这题错了,选D。”

“?”

盛喃低下头去凝视数秒,怀疑地抬头:“你才刚过来,看了有两眼吗,你怎么知道选D?”

“猜的。”

“?”

靳一靠到她面前的台球桌上,懒洋洋地撑着长腿:“我运气一向很好。”

“……”

盛喃想了想,把答案划掉,改成D了。

靳一轻挑眉:“就这么相信我?”

“反正我也是猜的,”盛喃蔫撑着脸,“单从运气来看,你肯定比我好多了。”

靳一莞尔。

裴朔正在此时表情复杂地走过来,对靳一开口:“哥,我们那边——”

他蓦地停下。

盛喃跟着顿了两秒,茫然抬头:“哥?”

“……”感受到某束死亡凝视,裴朔急中生智,“咳,是、是啊,靳一年龄比我大,所以我平常偶尔也会喊他哥。”

盛喃恍然:“这样。”

她对裴朔的印象更好了些——

这么尊老爱幼的不良少年团老大,多难得。

见盛喃似乎信了,裴朔劫后余生,看向靳一:“今天台球室满桌了,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啊,”盛喃想起正事,伸出爪在面前一比划,“这边的三张桌我今晚租下来了,你们随便玩。”

裴朔一愣,难得不好意思地摸后脑勺:“这不好吧?”

盛喃已经嗖地起身,眼巴巴看他:“只要你再教我打一会儿台球就行。”

裴朔:“我??”

盛喃立刻点头。

裴朔:“…………”

这个女人果然好狠毒的手段,她就是想借他哥的手弄死他对吧!

裴朔已经脑补到这盛喃到底是哪个昔日结怨过的不良少年团.派来使美人计的橘猫精的时候,他听见靳一说话了。

“不是要跟我玩一局么,”靳一抬手,把殷切得快要蹦上台球桌的小姑娘点着额头单指压回来,“放我鸽子?”

盛喃想都没想就拍掉他的手:“不急,你往后稍一稍。”

“……”裴朔:“??”

裴朔已经震惊得失去言语功能了。

他哥的手竟然被拍开了?竟然有人敢拍开他哥的手还叫他哥往后稍稍?

泉市九中那些人要是看见此情此景还不得疯了?

靳一倒是没太多意外,他把手撑回身旁,似笑似叹:“那我也领个号?”

盛喃怔了下,小心转回:“我没要鸽你的意思,我就是需要,嗯,找人热身一下。”

“有也没事,”靳一从台球桌前直起身,看裴朔,“你陪她玩两局吧。”大约是想起盛喃站旁边了,他又敷衍地补了一句,“可以吗?”

裴朔:“…可以。”

他敢说半个不字吗!

趁盛喃收试卷子,裴朔立刻溜去靳一身旁:“哥,你看我就说这小姑娘手段很多,她这摆明了是要对你欲擒故纵啊?”

靳一手里拎着盛喃那张数学卷,视线慢速移动,一边心算解题一边漫不经心地应:“嗯。”

“嗯是什么意思?”裴朔迷惑。

“意思是,”靳一看完左半页最后一道选择题,换页,“让她擒。”

“…………?”

盛喃过来拿最后一张卷子,裴朔没法再往下说了,痛苦走开。

靳一抬了抬卷子:“今晚玩台球,作业还写得完么?”

盛喃长叹:“回家通宵,大概可以。”

“那这张我帮你写吧。”

“……”

身旁一静。

靳一想起什么,抬眸,慢条斯理的:“当然,如果你有坚决不抄作业的优良品德——”

“没有!”盛喃终于回过神,语气认真,“我完全没有任何品德。”

靳一失笑,忍了好几秒才没伸手去女孩短发上揉一揉。

他刚刚就发现了,她这样睁着眼睛眼巴巴看人的时候,更加像只乖巧扣着梅花爪、仿佛在等小鱼干投喂的小橘猫了。

从盛喃那儿接过笔,靳一一边扫着卷面一边问了句:“你平常数学多少分。”

如果换班里的学霸们来,大概此时已经惊叹一句“我靠是控分大佬”了,可惜对身为学渣的盛喃来说,控分这个词还是一个不可理解的新概念。

所以她完全没多想,就只回忆了下:“嗯,三四十吧。”

“……”靳一抬眸,“?”

盛喃鼓励地拍拍他:“对你来说有难度是吗?你不要有压力,选择题随便猜,填空题能写就写,大题写个解和开头步骤就行。”

靳一忍笑:“第一步都不会的呢?”

“那等我教你,我有经验。”盛小白菜信誓旦旦。

靳一还是没绷住,眸里笑意满溢,直染到眼尾,泪痣都跟着微挑起来:“好。你说的,等你教我。”

“放心吧,我盛小白菜一言九鼎。”盛喃下完保证,昂首挺胸地去练球了。

·

尽管靳一看起来并不在意,但裴朔还是觉得自己这半晚上都仿佛在悬崖边走钢丝——

从古至今,跟嫂子走得太近的小弟都没什么好下场。

因此当盛喃宣布练习可以结束了的时候,裴朔着实有种死里逃生的幸福感——不过这种幸福感在盛喃神秘兮兮地溜到他身旁时,又迅速转为警惕。

盛喃并没注意,悄悄问他:“你觉得我赢靳一的概率有多大?”

裴朔还有点没回神:“你赢谁?”

“靳一呀,”盛喃转回来,“他应该不怎么玩台球吧?”

“开什么玩笑,我哥——咳,斯诺克小王子,本地台球室扛把子好吗?”

“……”盛喃,“?”

裴朔被她用眼神质疑了。

不过在靳一的台球技术上,裴朔实在都懒得辩论,只给了盛喃一个“你完了”的眼神:“等你跟他对局,你就知道他有多厉害了。他可是在泉市九——额,在我们那儿的台球室里拿过最多次单杆满分147纪录的人!”

“……”

盛小白菜表情凝重极了。

40分钟后。

几个了解靳一台球水平、等着看虐菜局的男生们,集体石化在窗边的夜风里。

“靳哥……果然是高手啊。”

“这个喂球,换我在靳哥对面早就单杆147了!”

“妈的好想跟靳哥打一局,我还从来没拿过单杆满分呢。”

“哈哈别做梦了,你上去能有这种喂球喂到洞边上的待遇?靳哥打你打个单杆147还差不多。”

“……”

台球桌边。

盛喃一局打得云里雾里的,到交杆才回过神:“我赢了?”

充当裁判的裴朔已经不想有表情了:“是的。”

靳一刚过来。

盛喃狐疑看他:“你是不是放水了?裴朔说你打得很好。”

“没放水,今晚运气不好。”靳一说。

裴朔站在旁边:“……”

是,没放水。

那他妈是放了一整个太平洋好吗!

盛喃眼神里流露雀跃:“所以真的是我赢了?”

“嗯,你赢了,”靳一撑到台球桌上,屈着长腿看她,眸里隐上笑,“要奖励么。”

盛喃:“要!”

大概是回答太快,靳一露出意外,裴朔也跟着愣了下。

盛喃紧张问:“这可是你自己提的,不会反悔吧?”

“不会,”靳一回神,莞尔,“你想要什么。”

盛喃眼睛晶亮:“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靳一陷入微妙的沉默。

旁边裴朔目睹全程,现在只想扛起他哥朝着台球室门外来一个百米冲刺——

这橘猫精简直太可怕了!

可惜没给他付诸实践的机会。

靳一坐上台球桌,垂着长腿:“好啊。”交扣的十指分开,抵在身后桌面上,他半落着眼笑,一副颓懒又拽的样子,“想要什么都可以。”

“!”

比盛喃更兴奋的是窗边过来的男生们。

“这是让靳哥做什么都可以的意思?”

“啧啧啧,刺激。”

“我靠,这玩太大了吧?那她甚至可以让靳哥学狗叫,或者当她男朋友。”

“?”

靳一转回头,眼神懒散危险。

“谁想让我学狗叫?”

“——”

几个男生瞬间缩回去,你看我我看你,全是一脸无辜。

盛喃回神,立刻摇头:“不敢不敢绝对不敢。”

靳一转回来,垂眸睨了她两秒,他慢悠悠的:“你要是一定想,也可以。”

“……”

“我、靠!”

旁边男生们忍不住了,笑得豁出命去起哄——

“就这个就这个,小嫂子快选这个!死这儿都他妈值了!”

换平常,盛喃肯定要转过头去义正言辞地纠正一下那个充满了误会的称呼。

但此刻她确实顾不上。

站在原地的女孩轻吸了口气。台球室灯光很亮,能看得出她的紧张屏息,连垂在身侧的手指都无意识地攥得很紧。

其余人不由安静下来。

裴朔在旁边更紧张——生怕他哥今晚一个冲动,把自己卖出去暖床。

他都做好不顾安危冲上去给小姑娘捂嘴的准备了。

这方角落的一片寂静里。

盛喃看向台球桌上坐姿散漫的靳一。

“你去上学吧,”她轻声说,“好不好,靳一?”

“——”

话声落时,灯火寂静。

靳一撩起漆黑的眸子。

盛喃一眼不眨地望着他的眼睛。

……

我知道你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你像一颗星星,清澈干净,闪闪发亮。

我见过你的光。

所以如果可以,

请你不要落进淤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