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恨铁不成钢
漫长的旅途终于过去,天边一轮朝阳缓缓升起,田野间大片大片的绿色逐渐消失。
而城市的轮廓则出现在众人面前,涂满了鲜红标语且被人群塞满的火车站渐渐接近——
伴随着长长的汽笛声,火车停了下来。
宁城是个大城市,列车到站,车上的人群立刻缓缓流动起来。伴随着车厢一步步被清空,后续上来的人就没有那么多了。陈长海还遗憾的叹了口气:
“每次坐车都这样,轮到我下车了,车上人变少。”
他这一路可不容易。
楚河竟然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自然不会发挥自己的良好品德主动让座,倒是旁边的郑老头儿年纪大了,抱着孙子坐久了,总有些浑身僵硬的感觉。于是跟陈长海来回换着坐,也顺便换个人抱孩子。
可让他这把老骨头松了口气。
至于一向沉默的孙子小轩,倒不是不舍得让孩子落地,关键太挤了,根本没有小孩子的下脚之处。
让他站在那儿,还怕被别人挤着踩着了,只能大部分时间抱着,极少数时间才让他在车座前狭小的空间里来回动弹两下。
好在孩子从还不会走就跟着爷爷住牛棚,很懂事,一直也都没哭闹。
不然……恐怕列车没到站,楚河这救命恩人就要忍不住施暴了。
这一次奔波,折腾的可不只是大人啊。
但好在,到目的地了。
……
楚河临走时发过电报,如今眼看车厢里人少了,便大包小包的扛着行李也慢吞吞往下挤。
整个车厢的乘务人员都知道她是打击人贩子英雄,下车时还殷勤的帮忙扶了扶行李,甚至要将她送出站外。
楚河百般推托,但人家硬是热情。
两个年轻小伙子新上岗,如今正待表现,这就上手拎起大麻袋——
“唔——”
吃奶的劲儿都出来了,脸颊涨红半点不假。但那大袋子……仔细看去,也不过离地才两寸。
就这,别说送出站外了,提着东西能不能走两步还两码事儿呢。
楚河叹气——看吧,她就知道。
她早饭没吃,这会儿饿着呢,就不想耽误时间。
于是笑了笑:“没事儿,我都扛习惯了,自己来。”
说着,拎起大布袋往背上一甩,俩一左一右又各挂上两个麻袋,整个人仿佛移动的麻袋垛,倏忽间便已走的老远。
留下两个在夏季清晨的太阳下瑟瑟发抖的年轻人,好无辜的看着乘务大姐。
对方盯着两个年轻小伙,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啊!
“你们俩!大老爷们儿就这把子力气,上回还说让我给你介绍对象呢……再看吧。”
眼神上下下下的打量,很有几分银样镴枪头的怀疑。
小伙子们脸色涨红,瞬间也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漩涡。
……
楚河还不知道她差点坏了人家的相亲大事,这会儿走了一半儿才想起来——哦,身边是不是还有个同伴?
再一看,陈长海正殷勤的帮郑老头拎着行李,一路紧赶慢赶,可赶上她的节奏了。
要不咋说他是投机倒把哥呢?
就这个拉关系搞服务的态度,不成功都不合理。
郑老头儿前几年吃过苦了,此刻颇有些风声鹤唳,对陈长海的殷勤有些手足无措——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个什么待遇,唯恐自己受了人家的情,最后还不起。
这可让老头子煎熬了。
但楚河就不一样了,她天生就有做资本家的潜质,使唤人别提多顺手了——
“陈长海,你在宁城待几天呢?我这新家还不知道咋样,回头缺什么来找你啊。”
陈长海就爱听这句话。
此刻要不是两手都占着,恨不得拍胸脯承诺。
“您放心,想要啥,只要你等得起,我这儿都有。”
……
两天时间了,他嘴唇翘嘟嘟的样子已经消失,只留人中处一点青痕,看着跟个胎记似的,莫名滑稽。
但身边两个熟人,一个对美的鉴赏角度不一般,一个已经年纪大了,看破肉身,都没说什么扎心的话。
倒是老头儿也有点儿心动:
“那怎么联系呢?”
陈长海生意归做生意,警惕性不肯丢,但如今几个人已经做了好几次交易了,他也就大胆一点儿。
“我住宁城花家巷,到时候尽管来找我。”
一听是宁城的,两人倒真有点儿稀罕:“你不是说你走南闯北吗?原来老家就是这儿的。”
楚河想起他给的那张地址,此刻颇为嫌弃。
陈长海半点儿不害臊:“我这不是怕您钓鱼吗?”
借着买东西把他逮起来,那他可委屈大了。
……
出站口的人一样很多,楚河身上扛着大袋子,未免有些太吓人,从她旁边走的人,一旦看清楚袋子底下压着的是个瘦小的姑娘,下意识便避开两步,唯恐一不小心把人蹭一下,导致重心不稳再摔了。
但不得不说,如今好心人也多。
就这么一段路,已经好几个人过来问需不需要帮忙搭把手的。
楚河站在出站口感叹:“我这个人还是有些好人缘的。”
陈长海看着她,心道:那是人家看你像被地主老财压迫的小可怜儿。
但,说是不敢说的,这会儿只踮脚张望:“你们提前通知人没有?到底有没有人来接呀?”
楚河理所当然的点头:“必须有人,我自带口粮呢,这要是还不来接,我要打断他的腿。”
最后一句话说的气哼哼的,显然是没看到人影。
……
郑老头儿接到消息是说有人来接他,但是也不敢确定,这会儿只默默的站在那里。
不多时,斜前方一辆军车上下来两个人,还不待交头接耳确认对象,就见其中一个高个儿男人笑了起来,远远对楚河招了招手。
“小河!”
时岁丰可难得这样激情流露,同行的人纳闷的看了看他,也顺势看到了楚河,和她身边的郑老头儿。
再看看,老人家还抱着个男孩儿,带着破眼镜儿……
说不准也是他要接的人!
陈长海也在一旁看到绿军装,身为倒把哥的条件反射让他下意识就想提脚溜走,但最后还是稳住了。
心中却忐忑又美滋滋的想道:
有军车来接,这俩人背景不小啊,这回出门儿又认识了不得的人物了。
不愧是我!
……
时岁丰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他心想,小河那么体贴,一定会自己也准备点吃的。
但是万万没想到,准备是准备了,但一点却是亿点。
眼前这座小山险些把楚河整个人都淹没了,时岁丰伸手接过她背上那个麻袋……
然后……
这铮铮铁骨的汉子,膝盖也险些软两分。
这……
特么也太重了!
他面目狰狞,好艰难才假装无事的将袋子轻轻放到地上,身边已经快手快脚成功接过郑老头的行李的年轻战士看着他,热情的说道。
“时队,我帮你拿!”
他可见到了小姑娘一路背过来的,小姑娘能行,没道理他不行!
虽然这袋子大,里头装的估计也就是些被褥吧,不压秤!
年轻的小伙子,一腔热血无处释放,此刻双手提着袋子就要往怀里抱——
“唔!”
第一把力气,袋子没动弹。
“呵——唔!”
第二把力气,他从胸腔里发出了剧烈的呼哧声。
小伙子脸色涨得通红。
想想看,之前乘警两个小伙子都只往上抬了两寸,这位就一个,发力角度都困难,甭管怎样的铁骨铮铮,那此刻也就把麻袋稍微抬了一角。
楚河心想——一整头猪都在这大袋子里呢!
还有其他吃的若干。
那可是第二大的一头野猪,只比卖了的少二十斤,足三百多斤呢!
亏的闷罐肉是用特意买的塑料罐装的,不然换个陶罐来,他连这一角都提不起来。
……
小伙子提行李未半而中道放弃,坐在车上都显得沉默许多,时岁丰到底还有点良心,心知并不是手底下的兵太废柴,此刻主动挑起话题:
“小河,坐这个车难受吗?”听说很多人第一次坐会晕车。
至于火车难不难受……看她那生龙活虎的样子是不必问了。
楚河叹口气:“这个颠簸,还有这个速度……算了,毕竟火车也不咋样,凑合坐吧。”
还能把车拆了改改吗?
失忆的人啊,就要学会忍耐。
时岁丰:……
同伴:……
郑老头:……
沉默儿童小轩默默从车窗边缩了回去,并抿起了嘴。
搞半天,时岁丰才找回自己的理智:“小河,倒也不必这么高要求,这辆车已经很好……”
楚河倒是态度很诚恳:“确实,毕竟比自行车舒服。但是你问我,我总得一五一十说。”
时岁丰决定放弃她了。
转而问郑教授:“郑教授,您和孩子还好吗?”
别看郑老头学历高,然而越是学历高,越是不敢这样呛声,因此他回答的就相当谦虚:
“挺好,挺好。”
他是个体贴人,如今看救命恩人的话无人能接,就也换了话题:“说来缘分,我还不知道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原来是时队长的家属。”
这下子,一直沉默地自我怀疑武力值的小伙子也好奇的看过来。
郑老头不愧是高知分子——楚河盲猜他是搞文化的,把这个故事说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最起码在讲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楚河上前一个飞跃,直接将人贩同伙抽飞在地……”的时候,楚河明显看到那个年轻小伙子听得是全神贯注聚精会神!
郑老头这说的……好像打击人贩子时他在场一样,明明也是听乘警描述。
这些文化人,就是思想美丽些。
楚河坐在后座,此刻唇角翘起,双手做了一个向下压的姿势:“低调,低调,主要是我个人嫉恶如仇,喜欢打击罪恶势力。”
咦?
这台词说起来还挺顺口啊!原来没失忆之前,我是这么一个伟光正的人物!
她又陷入迷茫当中。
……
车子一路颠簸,炽烈的太阳照射下,狂热的风吹过来,伴随着满目尘沙,确实算不上舒适。
但是没办法,如今车内空调还不存在,只能这样硬着头皮适应了——总比步行去部队更好吧。
简单来说,科技没到位,经济没到位,一切享受都是虚话。
楚河就有点担心:“我的闷罐肉……油不会被晒化吧!”
时岁丰侧头看她一眼,顾及车上有人,到底没能问出来——
你来部队,为什么还能带闷罐肉?
一路带上火车,不辛苦吗?
于是纳闷问道:“你扛着这些东西去的火车站?走了多久?”
楚河叹口气:“自行车不好扛上火车,我就直接从村里走的,三点出发,九点到。下午一点钟就差不多能到火车的时间。”
这话一说,时岁丰就沉默了。
他心中酸涩,想象一下——烈日骄阳,瘦小无助又可怜的女孩子,背着山一样重的行李,一步一步,汗水,无助,委屈……足足走了六个多小时!
他实在不应该因为小河表现得强大,就这么忽视她!
他看待事物怎么变得这么肤浅?!
小河不说,自己就不知道心疼吗?!
从村里到市区,上次骑自行车,整整三个小时。步行却花了六个小时……普通人,空手走六小时都不一定能行,更别提她了!
孩子只是想多吃点肉罢了,她还长身体呢!
时岁丰想起自己还不够满的地窖,此刻有了新的想法。
倒是一旁手底下的兵瞠目结舌——
“那么些个麻袋,大大小小三百多斤吧?你一个人,扛着走6个小时?!!!”
说到最后,男人沙哑的嗓音都有点惊恐的劈叉了。
楚河点头:“对啊。不过你也别瞎想,对你们来说可能确实有点重,但是对我来说,那是可以的。”
而身边的男人倒吸一口冷气,此刻突然震惊又感动的看着时岁丰——
难怪队长天天对着我们都那么严肃,训练要求还那么严格……原来,是因为他真的觉得,一个小丫头都能有三百斤的力气!
对他们,队长竟然还放低要求了?!
天啦!
小伙子想起自己仍在泥坑里训练打转的同伴们,此刻不知为何,竟替队长生出了一股“恨铁不成钢”的闷气!
更新会晚
局长一时语塞。
老实讲,干他们这行的日常,看过了多少辛酸事。有许多人失去理智和道德的束缚,简直比无恶不作的罪人还显得可恶。
但是,面对局里未来的骨干,他还是小心的讲解,唯恐对方一时偏激走了岔路:
“是不是的,仅凭咱们的只言片语没办法评判,容留贩毒是有罪,但罪不至死,我们也没资格把人当做鱼饵。”
“哪怕是死刑犯,也照样不可以。”
楚河就不开心了。
“早说啊,早说我就不让厉啸天觉得她是我安排的了……”
本来还想看两个自相残杀呢。
局长气坏了:
“你这个小楚啊,你能力有格局也有,怎么天天净想着这种小事呢,眼光要放大一点!”
楚河撇嘴:
“那得要多大呀?再大我也得顾着身边人不是?这种知法犯法的人,叫我看来,反而应该比那些不懂法的人更加严惩……”
眼看局长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她干脆转移话题:
“那什么,这女的既然没用了,那赶紧抓了了事儿吧。”
本来还想拿真爱做一番文章的,如今看来,这真爱不真,故事都进行不下去了
局长瞪她一眼:“还用你说!”
……
真爱没办法再处理,楚河明显有些兴致缺缺。
她深刻反省自己,着实不该一时太过得意,让厉啸天误会了。
就白梦雨那种人,怎么可能是他们精心安排的呢?这得10万年的造化,才能生出这么一个脑子有缺陷的奇葩!
但如今,事已至此,还是想办法尽快在村子里成功收网吧。
她想起那片儿坑坑洼洼的村村通山路,和四面扬起的大风,忍不住叹口气:“算了,我来吧!”
“你来什么?”
方舟瞪着她:“想都不要想!”
他倒是相信楚河的实力,可实在不敢再放这姑娘去新的地盘儿玩儿了。
想想看,从片警到缉毒科再到分配机场,甚至到卧底……小河她从头到尾都在办大事儿啊!
一般人受不了这个惊吓,真的,他们局长这把年纪还能保有一撮头发,也不容易——饶了他吧!
楚河却自信满满的把腿架在桌子上:“你们有谁打得过我吗?”
“你们有谁是女的吗?”
“你们有谁能打扮成个大美人,叫人家一眼就看上吗?”
老实讲,楚河长得确实好看,但不知为何此刻她自我评价大美人,方舟总觉得有点不忍直视。
这种古里古怪的情感影响了他,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而对方已经雀跃跳起:
“既然没人反对,那就是我啦!”
说着直接冲出了门。
虽然工资低工作又多,但是论起这个新奇劲儿,倒比前两个世界更有意思呢!
等会儿——
她倒回来盯着方舟:
“你那个痣点掉了,好可惜。”
方舟下意识摸了摸额头,额心那里现在只有一点浅浅的印痕,要不了多久,恐怕就能完全恢复。
他表情柔和下来:“一颗痣而已,小河,别难过。”
楚河没笑,只是伸手按在他的额头——
“你活下来了,该做的我也做了——方舟,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是愿意记得我,还是忘记我?”
她的眼神直直盯过来,里头蕴藏着种种复杂的情感。方舟也逐渐沉默下来,表情渐渐收敛。
良久。
他这才开口:“既然不留,那就都带走吧。”
楚河点了点头,随即便离开了。
……
这次的任务仿佛不太好办。
楚河已经穿着裙子在车站徘徊好久了。
她皮肤雪白,眼神……眼神被墨镜挡着,身材苗条的很,此刻在人流复杂的长途车站来回走动,若非现如今大家都扫码付款,恐怕就这一会儿,七八拨小偷都要上去凑一把热闹了。
可惜了,科技发展淘汰了这一行,如今她站在那里好久,冰淇淋都吃到第3个了,也没等到自己想等的人。
她拿着手机发消息,情绪逐渐暴躁——
【这群人是有病吗?我这么柔弱,这么好的苗子,他们在那儿看半天了,怎么没人往我身上使劲儿呢?】
厉啸天能把村子把得这么密不透风,那手底下养着一个自产自销的人贩子队伍,也没什么稀奇的。
警方什么都摸透了,可现在投鼠忌器,只能先去探探情况,为免打草惊蛇。
楚河做的,就是当这么一个被拐卖的女孩。
但问题是……
……
她在这里渐渐不耐烦,藏在墨镜下的眼神逐渐危险,那边蹲在一旁,同样看似等待工友的几个男人也交头接耳:
“大哥,我看这姑娘好久了,这盘子多靓啊!你瞧不上吗?”
当大哥的深吸了一口烟:“一天天的怎么眼皮子还这么浅……她长那么漂亮,身边围着的人肯定多,辨识度也高……带回去了万一有意外经过的人说漏嘴或者拍了照,那咋办?”
兄弟们就笑。
“大哥,你也不必这么警惕,这女的回家可是要生娃娃洗衣服做饭的,原先多光鲜亮丽,回到咱村里那都是咱村的媳妇,还怕有人认出来不成?”
他搓了搓手,又一次看过去:“大哥,她这模样我挺喜欢的,要不带回去吧,这回分给我当老婆。”
当大哥的看他一眼:“行啊,小三儿,眼光挺高啊——这样的货可不便宜,10万块钱,你有吗?”
名叫小三的男人嘿嘿笑了起来:“钱都是大哥你分给我们的,你说我有没有?”
他们本村自己人自产自销,那也是要一分一毫算清楚的,不然拖家带口都是亲戚,事业可怎么发展?
当大哥的看了看,还是皱紧眉头收回目光:“小三,不是我不帮你,但我看到这女的心里就砰砰跳,这不是个好下手的。”
小三脸色难看起来:“看你说的,大哥,你要是也看上了,就先给你当媳妇呗……还心脏怦怦跳……”
几个人正凑在一起讨论着,楚河却已然没了耐心,她将甜筒的最后一点脆皮咔咔咬碎,随即便大步走了过来,直接站到这群人面前。
这下子,几个人都傻眼了。
……
楚河却笑了起来,红嘟嘟的嘴唇向上翘,墨镜挡着眼神的情况下,看起来格外甜美。
“几位,是看不上我吗?”
当老大的脸色一变,随即瞬间跳了起来,左右观察立刻便想逃跑,然而楚河细白的手指往他肩膀上轻轻一搭,对方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几个同村的人惊呆了。
楚河抬了抬头,鞋尖仿佛开玩笑般轻轻踹在几个人的小腿骨上,只一瞬间,几个大老爷们儿脸色瞬间惨白,也都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叹口气,挺不开心的。
“我可是特意在理发店洗了个头吹了卷儿,25块钱呢,你们看半天居然都没动手,是看不起我吗?”
这一瞬间,当老大的险些哭出来。
“没有没有……”他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刚才那一踹,简直让他们感觉骨头都被铁锤砸了一遍。
“没有你为什么不动手?我在那里等了几个小时,你们知道吗?”
“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是不是觉得我没女人味儿?呸,肤浅!这世上喜欢我的男男女女多的是!一群土鳖!”
倘若可以,几个大老爷们这会儿能跪下来给姑奶奶磕头,承认自己眼光不行是土鳖。
但如今,小腿巨痛,姑奶奶就站在自己面前,他们连动都难动一下……
这他妈到哪里说理去?
小三儿更是委屈:“我们没有瞧不上,您要再多等半小时,我就出手了……”
他是真的瞧上了,打算出手的。
谁知楚河瞅了他一眼:“尖嘴猴腮,你还挺自信——我能看上你这样的吗?你们这年头搞事业都不能选一个五官端正的啊?”
小三:……
……
“小河,”耳机里传来无奈的声音。
方舟提醒她:“大家也都跟着盯了几个小时了,办正事儿吧。”
小姑娘玩起来没完没了了。
楚河这才叹口气,眼神挺遗憾的:“算了,时间紧任务重,现在我跟你们回村吧。”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为首的老大说道:“这位姑奶奶,您这是……”
楚河对他笑了笑,随即捏住了他的肩膀,表情也很温柔:“不该问的不问,这句话你懂吗?”
老大已然冷汗涔涔。
他肩头锁骨位置仿佛被人一寸寸敲碎,此刻从嗓子眼里都要挣扎着发出呐喊。但不知为什么,他嘴唇开合,那一声嘶吼仍是没能叫出来。好半天,这才化为一个识趣的点头。
楚河于是心满意足。
……
跟着这群人,当然不必再坐什么长途班车。老大自己开了辆面包车,平日里也适当做一下载客工作,任谁也不会怀疑他们这正经拉客做生意的。
此刻,三个大老爷们儿缩在后座上,楚发达独占第2排,老大正在前头一脸严肃的开车。
楚河拉开自己的背包,顺手摸出一包QQ糖来:“你们还挺乖的,现在我问几个问题,能回答吗?”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头在旁边的玻璃窗上戳啊戳。
小三儿惊恐的看到,伴随着她手指漫不经心地戳动,那玻璃窗上就出现了一个个圆溜溜的小洞。
明明对方压根没用力气的样子。
他咕嘟一声,咽下一口唾沫,随即表态越发虔诚。
“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我知道的都说!”
“小三!”
老大在前头喊了一声,话音刚落,楚河便探出手掌来,隔着车座直接揪住他的头发。
力气之大,下手之狠,让老大硬生生的被迫在安全带的挤压下抬起上半身。
否则,他怕自己整块头皮都要被这样直接硬生生拽下来。
剧烈的疼痛从天灵盖传来,那是最接近死亡的危险地带,老大眼泪鼻涕同时而下,此刻立刻道歉。
“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我都说!”
楚河却不太客气了:“你的表现不太好,我还是先听听几位小朋友的吧。”
“你呢,还是尽快开车会比较让我满意。”
说着,便随意松开手了。
车子瞬间提速。
她有这样的力气,同车四个大老爷们儿没有一个人能自信扛得住。对方出手又那么狠,大家伙只能认栽。
也不知到底是谁,看他们不顺眼……
……
这边楚河坐着摇摇摆摆的车,一路往村子里走,而在警局,一切已经开始部署。
“这群人有没有说谎的可能?”
方舟再一次确认。
楚河抬眼看了看这三人,眼神冰冷:“他们要是敢说谎,你察觉的那一刻,我就掀了他们的头盖骨!”
四个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因为就刚才对方表现的那股毫不犹豫的狠辣劲儿,这话绝对是真的。
……
执法人员说这种话……
方舟按住耳机,看着一同听他电话的同事们,只见对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于是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看着卫星地图。
那个村庄四周都是小小丘陵,灌木农作物不一而足,若想隐蔽,倒也可以。但是进村道路少而又少,厉啸天早已经派人严密盯着。
时间紧张,他们这群人便跟着三人的地形解说,决定从离村庄30分钟路程的平湖开始绕过来——那也是唯一一条不通大路的废弃路线了。
恰恰好,可以将整个村子从后山分散包抄,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轻易逃出,也尽量避免厉啸天捉住人质。
一个半小时后,所有人全部就位。
而楚河终于随着这小破面包车,站在了小村庄的土地上。
她环顾4周,只见下缘处的田里有着一个个白色的大棚,年轻或年老的女人们面容朴素,心无旁骛,正在一旁的地里干活。
而整个村子的男人们,基本全都在周边来回游走巡视。
看到老大,他们一行人再看到楚河下了地正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人群中猛然迸发一阵惊叹。
“老大,你这回带回来的可不错啊!”
“话说这回轮到谁家了?”
“这得不少钱吧……”
大家伙嘻嘻哈哈的围了上来,楚河也摘下墨镜,此刻满意地笑了起来。
同时,耳机里有指令发出:“开始!”
她站在这里,可以清晰的看到远处的山林里,有人迅速的从枝叶间窜了出来,随即5人一组冲进了最近的那户人家。
毫无声息的开始,也毫无声息的结束。
而在地里在灌木丛中,在院子两侧的猪圈后边……不管是什么地方,他们都能找到最佳的地点。
而这样从平湖绕过来,顺着山林一步步向下潜伏,最终做出万全准备的人,还有很多。
楚河的态度太过淡定,在一群正开着玩笑的男人中间围着,格格不入。
附近有几个年轻的女人眼带痛楚的看了过来,但楚河对她们微微一笑,她们便迅速的低下了头——
然而就在低头这一撇间,便看到从一旁的林地里,有人身穿迷彩服带着武器窜了出来,迅速一个翻滚进了旁边的石堆——
!!!
她睁大眼睛,又扭过头来看着仍旧表情温柔的楚河一眼,最终咬了咬牙:
“我们……先回去收拾家里了。”
男人们并不在意他们,有了更新更好的货色,谁耐烦看这群女人?
而几个女人行色匆匆,回到家第一时间便把所有房门窗户全都打开,大狗用链子拴好给出一盆肉……她们在尽可能的创造所有更便利的条件。
争取被救援,也在努力自救。
……
出动了那么多人,信息掌握得那么透彻,又有楚河方舟这两个人间兵器——前者第一时间控制住所有成年男人,后者靠着一身笔挺的制服,成功赢得了所有受害者的信任。
而厉啸天甚至没能多做挣扎,便发现自己又一次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他在此刻终于明白,昨天晚上自己之所以能逃窜,原本就是警方蓄意为之。
——他被直接带了回去。
此役,警方大获全胜,彻底捣毁这个据点,所有不该有的农作物被集中销毁,整条生产线也是如此。而藏匿于各村民家中的小型仪器,同样被一一收缴的干干净净。
那些深受其害又为虎作伥的人,自然要受到相应的惩罚,反而是一部分受害女性终于得到拯救,此刻坐在休息室中嚎啕大哭。
与此同时,白梦雨也被带了回来。
容留他人吸毒贩毒,知情不报,甚至主动为对方打掩护……哪怕她争辩着自己是因为爱情冲昏头脑,但恐怕,法庭上并无人相信这种托词。
相信也无所谓。
因为爱情,并不能凌驾法律。
至于厉啸天在狱中,又是如何被贪狼刺激的将所有隐秘消息全都一一吐露,楚河就不感兴趣了。
她来这里其实并没有太久,但却已经对这片土地有了深切的熟悉。
现在,她大门口,头顶是巨大的政国国徽,阳光一寸寸洒下,连带着她的面容都仿佛透明起来。
方舟在不远处沉默下来,抬起的脚步都迟疑了。
这世间,原本就有许多事,没办法刨根问底的。
比如小河的特殊,比如他刚才的噩梦,比如……跟梦中有着截然不同结局的厉啸天和白梦雨。
还有他自己。
但这迟疑只在一瞬间,他很快便又重新坚定的大步向前,走向了他报以全部信任的楚河。
——哪怕他已经预感到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