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转么?不过是这段时间我休沐,自己找点事情做罢了。过不了多久我便要回玉周城,处理鬼域之事。”
“那你想如何对沉英说?”
“你可以先把贺小小身体藏起来,就对沉英说贺小小生病去世。待我恢复法力,便去把这身体还了。”
“他会觉得,自己又被抛弃了。”
“长痛不如短痛,好端端个人躺在这里你能怎么解释,他再这么耗上十天真要哭坏了,索性给他个痛快。你待他好些,过个十几二十年,他长大成人在段府里混得风生水起时候,哪里还会记得凉州仅相处数月干姐姐。”
贺思慕注意力大半放在冰块上,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段胥沉默得有点久。她有些奇怪地望向段胥,段胥明亮眼睛含着些沉沉情绪,但与她对视一瞬,他便笑起来,看起来轻狂又开朗。
“我就不。”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贺思慕挑挑眉毛。
又来了,这小将军莫名其妙找死劲头又来了。
他手撑在墙上,靠近贺思慕,笑意盈盈道:“我要告诉沉英你身份,告诉他你还在他身边,贺小小没有死,并且永远也不会死。”
贺思慕看着段胥,诚然此刻她没有法力,他尽可以为所欲为。
段胥说道:“来都来了,你休想就此从他人生中抽身而去。”
也休想,从我人生中抽身而去。
眼前小将军穿着浅色圆领袍,束着马尾,眼底里光芒锐利。贺思慕不禁皱起眉头,自从她和段胥结咒之后,这小将军似乎越来越肆无忌惮,似乎笃定了她不舍得杀他,便敢处处与她作对。
不过这作对,对她来说也就好比被蚂蚁咬了一口。
于是她偏过头,微笑道:“行啊,你想说就说罢,既然你觉得这是对沉英好,那我无所谓,反正时间到了我自然是要走。但若你以为我们结咒你就能牵制我,那你就大错特错。我不会受制于任何人,你只是一桩我想停随时可以停交易罢了。”
段胥眼睛轻轻地眨了眨。
贺思慕推开他手臂,淡笑着从他身边走过,将手里冰块随便丢在地上,晶莹地碎了几片。
段胥转过头去看她背影,看她深红色身影融进灿烂日光中,轻轻地笑了一声,眼里神色模糊。他只是摇摇头,低声道:“要么说一军不容二帅,多有道理,一个小家伙就该只由一个长辈带。”
贺思慕终究在这天夕阳西下时候,被此前连看她都没有多看一眼薛沉英堵在了院子前。
沉英有些畏惧而犹豫地抬头看贺思慕,小声问:“将军哥哥说……你是………你是……小小姐姐,真吗?”
沉英看着这个凤目黛眉,高挑冷艳陌生女子,怎么也没办法和小小姐姐联系在一起。油然而生距离感让他分外畏惧,他想这个人真是他温柔可爱小小姐姐么?将军哥哥是不是在骗他?
“是。”贺思慕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平静地笃定道:“没错,我就是贺小小。”
沉英犹豫了一下,大声道:“那我问你……你问宋大娘借唢呐,是用几个鸡蛋去换!”
“……”
贺思慕揉揉太阳穴,道:“八个。”
沉英眼睛亮了亮,终于觉得眼前这个面生漂亮姐姐有了熟悉感,却听贺思慕接着说道:“你父亲是我吃掉。”
沉英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段胥没告诉你我是恶鬼么?”
“说……说了……但是恶鬼……”
“但是他没告诉你,我和你父亲做交易?”
“……交易?”
“这小将军,要把话说全啊。”
贺思慕淡淡一笑,拿手指指着自己说道:“我是恶鬼,和那天要吃你妇人是同族。恶鬼食人以存,你父亲被胡契人重伤濒死之时我吃了他,下辈子他将多灾多难,作为交换条件我将你救下,并把你托付给段舜息。”
沉英怔怔地看着贺思慕,他小脑瓜里运转了很久才慢慢理解了这段话意思。
她说她是他爹朋友,可他从没见过她,她还会隐身。他不是没觉得奇怪过,但是他信任他小小姐姐,会在父亲坟前变蝴蝶宽慰他姐姐,怎么会是坏人。
但是她居然吃了他爹吗?就像那天那个可怕妇人一样吗?
“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省事。”
沉英眼里一点点集聚起泪光,他咬着唇向后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然后转过身去捂着眼睛大哭着跑走了。
贺思慕轻笑一声,淡淡说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第35章 囹圄
沉英哭着从院门口跑掉之后, 段胥的身影便出现在院门边,他看向沉英的背影,再转过头来看着贺思慕。
夕阳中高挑美丽的女子偏过头, 淡淡一笑, 仿佛无声地宣告段胥的失败以及自己的远见。
段胥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失败了,他走到她面前笑道:“沉英只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给他一些时间。”
“接受?接受什么,他用不着接受。”贺思慕摆摆手,她舒展着身体伸了个懒腰,从他身边走过。
“人惧怕恶鬼便如羊惧怕狼,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沉英的反应再正常不过, 最好他一辈子见了恶鬼都绕道走。倒是你这般无所畏惧的是个异类。人憎鬼恶才是鬼王应当所处的位置。”
贺思慕轻飘飘地丢下这么一句话, 背影便在门口消失了。
她似乎并不为沉英的恐惧或排斥而难过,像是见多不怪习以为常。或许就像她说的, 人世里大部分的事情对她而言不过“无所谓”三个字。
只不过是闲来无事, 逢场作戏。
圣旨下了之后秦帅很快召集将军们重新制定了作战计划,有郑案在此督查, 段胥和他的踏白终于没被排除在外。
这段时间大梁军队调度粮草武器,段胥带上夏庆生、韩令秋和一队人马, 跟随肃英军将军去往朔州北边勘察地形,朔州府城因为位置地形之利将作为北岸的大后方。
暂时没了法力的贺思慕自然留在了朔州府城里,拿着段胥的钱袋到处逍遥,以至于府城的大小摊铺都知道了有这么个一掷千金, 到处弄坏东西的奇怪客人。
沉英倒是不哭了, 但还是经常去看他沉睡的“小小姐姐”, 每次见到贺思慕的时候总是有些怯怯的。贺思慕总是付之一笑, 不冷落也不亲近他。
段胥离开府城几日之后,一群不速之客来到了朔州府城。
那日贺思慕又捏碎了一堆桃酥,拎着桃酥的残骸施施然回到借住的林家,便看见林家里人来人往乱哄哄的,隐约有人的哭嚎声。贺思慕疑惑地把纸袋子递给林府管家,嘱咐他可以拿这些桃酥残骸去喂狗,继而问道:“府里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
管家叹息一声,道:“踏白军的占侯贺小姐不是得了怪病,长睡不起么。”
贺思慕怪道:“难不成她醒过来了?”
“那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