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他们的至亲。
唯有杀戮和鲜血,方可缓解心胸冲天的恨意和怒火。
楚承稷一路冲杀至北戎军腹地,北戎的休屠王、左右鹿蠡(li,四声)王先后叫他斩于马下。
高竖于军阵中央碗口粗的帅旗旗杆也叫楚承稷一戟劈断,沈彦之的尸首跟着一起坠下时,他没让尸首直接砸地上,用戟柄接下后,撂到了一旁侧翻的战车上。
帅旗被砍倒,北戎军更是成了一群无头苍蝇,在军阵中乱撞,毫无章法可言。
老单于在楼车上观战,他麾下最得力的战将和两个弟弟都死于楚承稷之手,对上楚承稷那双本该淡薄此刻却已满是血戾的眸子,他生平头一回生出无比明显的惧意来。
不过一个照面,就吓得老单于几乎是颤声大吼:“撤兵!”
他最骄傲的儿子在鹿门叫人毒死了,他最器重的战将和弟兄也在这场取大楚腹地的大战中战死,南迁终究是个错误的决定。
楼车撤退缓慢,远不及战马的速度,眼见追兵就要追上来了,老单于直接弃了楼车,骑马由亲卫队掩护仓惶出逃。
这集结了大楚所有兵力的一战,终究是以北戎败走,被杀上万俘兵告终。
*
夕阳西下,紫荆关外的战场一片残红。
秦筝立在城楼上,红衣比残阳更艳烈,静候斜阳里凯旋的大军。
楚承稷在马背上抬起头,二人视线相接,虽未出一言,却已道尽万语。
北戎屠民烹肉之仇,他会如三百年前一样,打到他们再不敢南下度乌梢河牧畜才算终结。
但除此之外,这天下已再无什么能阻止他称帝了。
楚承稷登上紫荆关城楼时,那红衣落满余晖明艳得让人移不开眼的姑娘同他说:“我不仅替你守住了江淮和南境,也替你守住了大楚。”
楚承稷拥她入怀,收拢双臂真真切切感受到她存在的时候,这一路日夜行军的深藏的不安和惶恐才完全平复了下去。
他纠正她:“是我们的大楚。”
秦筝愣了一下,侧脸贴着他坚实的胸膛,随即浅浅笑开:“嗯,我们的大楚。”
二人在夕阳的余晖里,一同望向远处苍茫的群山,积雪还未融尽,一眼望去显得斑驳而疮痍,可被霞光照到的残雪,又有种别样的瑰丽。
一如他们脚下这片王土,疮痍苍凉,却有着蓬发的生命力。
他们会在这片土地上建起一个更好、更强盛的楚国。
第148章 番外 建国那些年
紫荆关惨烈的一战, 死去的将士太多,有的甚至没有一具全尸,压根辨认不出谁是谁, 只能通过对照军籍名册上还活着的人,来确定战死的将士名册。
秦筝带着人整理了好几天,才整理出一摞厚厚的名册, 那纸张上每一个用墨笔写下的名字,曾经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她按户籍地把那些战死的将士分册登记,把名册和抚恤银两命人送往地方官府,由她们这边派去的人盯着地方官府将抚恤银两送至战死的将士家中。
那些战死在这异乡的将士,有的家中还有老父老母,有的还有妻儿幼子, 送去的银两虽不多, 但再怎么也够她们度过一段时间的难关。
尸首是没办法运送回乡了,楚承稷命人把战死的将士集中埋在了紫荆关外的山包上,百姓们都称那里是英雄冢, 常有关内百姓去山上烧香祭拜。
偶尔也有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的耋耄老者、守寡妇人、少年人。
他们或是来看自己战死沙场的儿子, 或是来看一眼自己丈夫, 或是来祭拜在自己少时便从军离家的父亲。
普通兵卒战死无资格马革裹尸还乡, 但他们都长眠于此,若有家中亲眷寻来, 还能上一炷香, 烧些纸钱。
没人再记得的,此后逢年过节也有来山上祭奠这些守关将士的百姓给他们烧供奉,长睡在这青山坟冢, 也不算太寂寞。
沈彦之的尸首, 是秦简亲自帮忙收的。
他们曾是少时的至交好友, 是整个汴京人人交口称赞的两大清贵公子,隔着国破家亡的大仇时,秦简和沈彦之势不两立,可人死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死去的,那些日夜萦绕在胸口的恨意,似乎也一下子泄了个干净。
沈彦之曾是大楚的罪臣,后又叛陈自立为王,抵御北戎人,礼部的官员们对照历代礼制,也不知是该直接以楚臣的名义给沈彦之定罪,还是该因他抵御北戎人战死表功追封。
唾骂肯定还是有唾骂的,但沈彦之都自立为王了,本就不听大楚调遣,他不愿和大楚结盟,独自对抗北戎,从政治角度讲也算不得是什么错处。
礼部的官员拿不定主意,只得前来请示楚承稷。
楚承稷说:“就以他自封的陈国摄政王把人葬了吧。”
礼部的官员得了令,见这位即将登上权利顶峰的储君似乎并无为难这个“死敌”的意思,感慨自家殿下胸襟宽广之余,也不再多问。
只是操办丧礼时,又因为摄政王丧礼的礼制和墓碑铭发了愁。
陈国摄政王终究不是他们大楚的摄政王,这个丧礼礼制就得往下压了,压到何种程度是个问题,而且墓碑铭,通常都是捡着生平的功绩去夸,他们一群楚臣,怎么夸沈彦之这个大楚罪臣?
一群人犯难又不敢再去问楚承稷,只得请教到了宋鹤卿那儿去。
宋鹤卿对于沈彦之这一生,也是长长叹了口气,问在一旁抄录文书的秦简:“贤侄,你以为如何是好?”
昔日在沈彦之手底下做事的官员归顺大楚后,为了避嫌,连收尸都不敢去,只有秦简去了。
不过也正因为是秦简,才没一个人为此说闲话。
毕竟秦家和沈彦之之间隔着秦国公的大仇,他本身又刚正不阿。
此刻被宋鹤卿问道,秦简毛笔笔尖顿了顿,沉默两息后道:“大楚才经战乱,百废待兴,正是用银子的时候,丧葬一切从简。墓碑上也不用写什么,空着吧。”
礼部的官员们都是一愣,随即又觉着秦简的提议再好不过,纷纷夸赞。
秦简却是沉默居多,哪怕回应也是淡淡的。
他像是悬崖上的一块岩石,身上最外层的棱角已在风吹日晒中被慢慢磨平了,他不再尖锐,却峥嵘刚硬。
就连宋鹤卿都时常望着这个青年人出神,感慨似在他身上看到了昔日好友的影子。
秦筝在守城时便是一直强撑,处理完战死将士们的抚恤银两问题,终究是病倒了。
楚承稷正带人一路围剿北戎残军,北戎残军退守至凉州府,但因不擅打中原的大型城池防守战,没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