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100(1 / 1)

杠精的起点频夫郎(女尊) 卟许胡来 694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00章 100

青山县, 书院中。

“时鞠,你就帮我写了这篇文章吧,好歹多年交情在呢。”李婳围着时鞠喋喋不休,就差磕头喊时姐了。

李婳跟时鞠从小就认识, 因为两人同一书院且分在了同一桌上。

不过后来时母调任到别处做县令, 时鞠三姐妹跟着双亲去别的地方生活了好些年, 最近才又重新搬回来。

时鞠出现在书院里的那一刻, 李婳凭借儿时记忆一眼便认出她。

“时鞠!”

李婳惊诧到直接站起来。

时鞠眸色淡淡的扫过来, 视线定在她身上。

没错,李婳心里肯定, 这人就是时鞠!

原因无他,像时鞠这么好看的人, 李婳从小到大就见过她这一个。

尤其是时鞠生着双多情的桃花眼, 奈何天生不爱笑,脸上面无表情时, 那双迷离的眼睛就会显得格外淡漠疏离, 平白将人拒之千里。

简直可惜了。

因为李婳跟时鞠认识, 且李婳格外热情, 指着身边的位置喊她,“这儿这儿这儿。”

最终,时鞠只能坐过去。

“你们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还走吗?”李婳一连三个问题砸过来。

时鞠摆书的动作微顿,声音淡淡,“母亲回来了, 昨天, 不走了。”

李婳丝毫没觉得时鞠淡漠, 因为她小时候就是这副德行, 不爱说话, 天生如此。

“你们走了好多年啊,我还试图给你写过信……”后来因为字丑到自己写完都认不全,就没好意思寄。

李婳说完讪讪地挠了挠后脖颈,直接转移话题,“你都回来了,明天去不去我家吃饭?”

李家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好,如今已经是青山县首富了。

换成旁人说不定就搬到省城里住,但李母比较恋旧,依旧留在青山县,县里要是有什么事情,比如缺钱缺人什么的,李家从来没往后退过。

也因为李母厚道人好,生意越发的兴隆,百姓提起李家也都是竖起大拇指,喊:李善人。

李婳性子跟她母亲极像,热情话多又好客。

时鞠摇头,“我刚回来,不好叨扰。”

同时因为两人在书院里还没放假又出不去,想要去李家必然要翻墙,不合适。

李婳却理解成时鞠要读书。

毕竟明年秋闱她要参考。

其实以时鞠的能力,本应早就中举了,奈何之前时家有老人去世,又是嫡亲,时母守孝三年,时鞠守孝一年,错过了。

如今时鞠才十七,就算现在才考中举人那也是很厉害,毕竟有大把的人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中个秀才。

比如李婳,比时鞠大一岁,至今还是个童生。

夫子安排两人坐在一起,也是看在李母的面上,想让时鞠帮忙带一带李婳,怎么着也得中个秀才吧。

奈何李婳完全不懂夫子的用意。

她翻墙外出,爬树掏鸟,下河摸鱼,什么都干,就是不干念书这件正事。

这不,昨个夫子布置了两篇小策论,要求明日交。

李婳就开始求时鞠了。

时鞠八风不动,像是自动屏蔽掉李婳。

她念叨她的,时鞠统统听不见。

李婳放弃的坐下来,对着桌上空白的纸张发愁,“你说我娘何苦呢,我们老李家就不是个能走仕途的料。”

她数起来,“我姥姥,斗大的字不识一筐。我娘,最多能写出我跟我弟的名字。我,好歹能读书写字,但是说要考中秀才,那还是有点难度。”

“奈何我娘官迷心窍,觉得我家钱也有了,就缺个读书人,缺个有出息入仕途的读书人。她就觉得会念书的人特别厉害,觉得读书人说什么都有道理。”

李婳跟时鞠道:“你说她离谱不离谱,她竟然还想着明年等桂榜出来后,直接榜下捉儿媳,抢个长得好看又会念书的人回来给阿钰当妻主。”

“那有这样的。”

李婳特别不赞同。

“你有弟弟?”时鞠总算给出点回应,但眼睛还是落在面前的书上。

她不过随口一问,对李家的人选增添并没有多大兴趣。

时家搬走的时候,李父就生了李婳自己,如今回来,李婳的弟弟都能出嫁了,可见走了多久。

李婳点头,神情特别骄傲自豪,语气都不自觉软下来,“我弟弟阿钰,今年十四岁,性子跟小兔子一样,可喜人了。”

这也是她不愿意让弟弟随便嫁人的原因。

她这么好的弟弟,就应该在家里宠一辈子,方能不受外人欺负。

她娘老了,就由她养着,做一辈子娇养着的小公子。

李婳碰时鞠手肘,忍不住炫耀,“有空带你见见我弟弟,谁让咱们是姐妹呢,我弟弟以后就是你弟弟了,将来你当了大官,可不能忘记你弟弟。”

“……”

平白无故就多了个弟弟。

时家是三个女儿,没有男孩。

时鞠根本没把李婳的话往心里去,只是提醒她,“再不写文章,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李婳刚才还得意的眉眼瞬间蔫下来。

“真不帮忙啊?”

李婳不死心。

时鞠看自己的书,语气淡淡,“不帮,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李婳叹了口大气,硬着头皮认命的拿起笔。

就在她咬着毛笔的另一端苦思的时候,外头有人喊她,“李婳,你爹来看你了!”

语气听起来比李婳本人还激动。

李婳眼睛瞬间一亮,立马将笔放下,“我爹来了,那我得去看看。”

正巧不想写。

别说她爹来了,门外就是起阵风,李婳都能蹲门口看的兴致勃勃。

只要不写文章,只要不念书,对她来说什么都有趣。

李婳自己走的同时没忘记拉上时鞠,“你回来都没见过我爹吧?正好见见。”

时鞠本来想推辞不去,听李婳这么说,才跟着她站起来。

毕竟小时候李父对自己挺好的,每回见着她都往她书袋里塞吃的。从李府出去的时候,时鞠都是双手抱着书,因为书袋已经装吃的装满了。

时鞠跟着李婳往外走,身后一群挤挤挨挨的尾巴。

时鞠余光朝后扫了一眼,不是很明白这群人跟着她俩的原因。

明明来的是李父,大家怎么都这么积极,全跟着李婳往外走。

李婳得意的像只斗赢的鸡,跟时鞠说,“她们才不是冲着吃的跟我出去,全都是想看我弟弟。”

她还能不知道?

每回李父来的时候,十四岁的李钰总会跟着来看阿姐。

这群人就为了缩在门口面远远看一眼李钰,才跟在她屁股后面。

啧,女人。

“你跟她们就不一样,所以我才那么放心的要把弟弟介绍给你认识。”

李婳跟时鞠说,“那些女人,花花肠子多的是,都想哄我弟弟成亲。你就不一样了,你眼里只有念书,没有男子。”

时鞠性子淡,但长得好看,从小就有男孩子要牵她手,奈何时鞠把手往后一背,谁都不让摸。

李婳拍着时鞠的肩膀,“以后阿钰就靠咱们保护了。”

时鞠抬手把肩上的爪子拿掉。

两人到门口,李家的大马车就大大咧咧的停在外面,格外的气派豪华。

李父笑着站在马车旁边,朝这边看过来,“婳儿。”

时鞠抬眼看过去,感觉李父还是她小时候那个模样,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李父微胖,但长得特别好看,虽然跟当下流行的清瘦男子不同,但三十多岁的李父,完全属于少一分太瘦,多一分太胖的身形。

尤其是他性子好,人温柔,简直是所有小孩子心里爹爹的模子。

李父瞧见门里的那群学子,笑着让小侍把自己买的果子糕点提过去,由着她们分。

“这是?”李父看向李婳身边的时鞠。

对方长得太好看了,通体矜贵的气质跟自家那傻女儿截然不同,很难让人注意不到。

时鞠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伯父。”

“鞠儿?”李氏惊讶的唤了一声,“都这么大了啊,你不开口我都没敢认你。”

李氏伸手拉住时鞠的手腕,拍着她的手背,“好孩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去家里坐坐呢,这么多年不见,伯父心里一直挂念着你呢,尤其是婳儿,总是问我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时鞠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热情,但心里又觉得格外熟悉,“才回来,还没来得及上门拜访。”

“不急不急,人都回来了以后多的是去家里玩的机会。”李父从旁边的锦盒里往外掏糕点,“饿不饿啊?”

时鞠有些想笑,声音都温和许多,“伯父,我都长大了。”

“再大也是孩子。”李父用干净的油皮纸包着块糕点,强行塞给时鞠,“拿着。”

李婳笑呵呵的跟着劝,“你就拿着吧,都是一家人,怎么还见外了呢。”

她手搭在时鞠肩上,跟李氏说,“爹,我姐妹,以后跟我一起保护阿钰。”

李氏笑,“你啊。”

李婳好奇的朝马车里看,“阿钰呢,今天没来吗?”

“来了。”李氏侧头唤,“阿钰,你阿姐找你呢。”

马车里,李钰捏着袖子坐着,不是很好意思下去。

每回他下马车,总有起哄声口哨声,惹的他脸红。

李钰犹豫了一瞬,才掀开车帘弯腰出来。

“阿钰,”李婳哼哼,“来了都不出来看看我。”

时鞠本来视线落在手中的糕点上,还在想要不要现在就吃,听见身边李婳的声音,才下意识的抬头朝前看过去。

李钰正巧弯腰抬眸,目光跟她撞在一起,脸蛋顿时微红。

时鞠本是随意一瞥,如今却有点移不开视线。

李钰生的白,皮肤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温润,尤其是长得好看,完全遗传了李父容貌上的优势,明媚昳丽。

他抬眸看过来的那一瞬间,时鞠清晰的听见自己向来有节奏的心跳声,突然乱了分寸,就这么漏跳一拍。

李钰红着张小脸,穿着淡粉色夏衫从马车里缓慢下来,几乎刚落地,身后书院门内就响起响亮的口哨声。

李婳朝后瞪过去。

李钰薄唇轻抿,不甚自在的提着衣摆往李父身边挪了挪,小巧局促的步子,说不出的可爱。

时鞠也是听见起哄声才回神,眼睫煽动落下,另只垂在身侧掩在袖筒中的手指,不自觉捻在一起。

李婳跟李钰说,“不要管她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

时鞠膝盖微痛,感觉有箭扎在上面。

李婳忍不住跟李钰介绍,“阿钰,这是我姐妹时鞠,以后就是你另一个姐姐了。”

她单手遮着嘴,用马车边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跟李钰说悄悄话,“我这姐妹将来肯定是大官,有这个姐姐你不吃亏。”

听李婳这么说,李钰偏头朝垂眸的时鞠看过来,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晶亮清澈。

时鞠呼吸微紧,头皮酥麻,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心跳飞快,抬眸看李钰。对方微微愣住,随后竟突然朝她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眼里盛着璀璨光亮跟笑意,“时姐姐。”

时鞠措不及防,心脏都停跳一拍。

她不好意思跟李钰对视,别开视线看向别处,唯有那张时常挂着清冷二字的脸,慢慢变红。

李钰浓密的眼睫煽动两下,放在身前的两只手互相绞在一起,轻抿薄唇用余光偷偷瞧时鞠。

他喜欢长得好看的。

李婳笑呵呵的问李钰,“怎么样,时鞠长得好看吧?”

李钰红着耳朵点头。

李婳说,“那以后给你当姐姐好不好?如果有事情,我解决不了的,她肯定能解决。”

李钰看向时鞠。

李婳拍了下时鞠的后背,催促道:“赶紧点头,我弟等你回复呢。”

时鞠声音低哑,“嗯”了一声。

她突然这么好说话,李婳还愣了下,随即高兴起来,“不愧是好姐妹。”

够给她面子。

探望完李婳,李父带李钰回去。

时鞠跟李婳站在书院门口目送马车走远。

期间李钰伸手撩开车帘朝后看,时鞠跟他目光相触,耳廓滚烫,心跳飞快,掩饰性的低头把手里的糕点吃了。

李父买的肯定是极好的糕点,按理说应该是色香味俱全,但时鞠那天直到吃完,都没反应过来糕点是什么味道。

回到书院后,李婳继续对着白纸发愁。

时鞠侧眸看她,抿了抿唇,问,“要不要我帮你写?”

“?!”

李婳瞬间眼睛睁圆,像是见鬼一样猛地扭头看向时鞠,随后感动的拍她肩膀,“好姐妹,果真是患难见真情。”

时鞠肯定是觉得她写的太痛苦了,才出手救她。

李婳感动到一把鼻涕一把泪,甚至说如果将来时鞠不娶夫郎,就让她女儿给时鞠养老送终。

“……”

时鞠沉默的捏着笔。

她提笔写策论,就跟开口喝水一样简单容易。

甚至能分神跟李婳说,“你刚才说让我去你家吃饭,加上伯父也提了,不去不合适。要不然,明天抽个时间去吧。”

“好啊好啊!”李婳高兴完又皱眉,“夫子那边……”

她总是出去,夫子对她的耐心早已耗尽。

时鞠道:“我去说。”

“那最好不过了!”李婳表示,“你要是去的话,夫子肯定会同意。”

时鞠淡淡嗯了声。

她又问,“上门拜访总要提点东西,你娘喜欢什么?”

李婳想了想,“我娘喜欢读书人。”

“……”

李婳笑,“你去的话,什么都不送她都稀罕。”

“那你爹呢?”

李婳单手撑着脑袋,“我爹什么都喜欢,我爹很随和,再说了你又不是外人,上门吃饭就跟回家吃饭一样,送什么礼啊。姐妹,送礼生分了啊。”

时鞠眼睫微动,“要送的,这是礼数。”

她又问,“那你弟弟喜欢什么?”

李婳不高兴了,“什么叫‘你弟弟’,那是咱弟弟好吗,以后就说咱弟弟喜欢什么。”

时鞠捏笔的动作微顿,声音轻了几分,没喊弟弟,而是道:“阿钰喜欢什么?”

李婳哈哈笑,然后悄悄凑到时鞠耳朵边跟她说,“我告诉你,但你不能往外说。”

时鞠眼睫落下,手停住,嗯了声。

明明能一心二用的人,这会儿听的却特别专注。

李婳道:“你别看阿钰温温柔柔腼腆害羞的很,他其实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了,要是谁好看,他就爱盯着谁看。”

时鞠眼睫落下,遮住眼底神色。

李婳又坐回去,“不能往外说啊。”

时鞠点头,“我不往说。”

·

第二天,两人出发去李府。

路上李婳不停地扭头看时鞠,“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怎么穿的这么好看呢?”

雪青色的夏袍,穿在别人身上那叫老成的紫色,穿在时鞠身上那就叫雪青色,彰显贵气。

时鞠腰背挺,有气质,别说刻意挑个好看的颜色穿,就是披着个麻袋,都影响不了她那张好看的脸。

时鞠语气寻常,“好看吗?”

她道:“我随意拿的。”

为了这件衣服,随意了半个多时辰。

李婳信了。

得知时鞠上门,李母可高兴了,比看见金子还兴奋,满脸写着“读书人啊”,热情招待,“进来坐,快进来坐,上茶。”

至于李婳,李母问她,“你怎么又回来了?书念的怎么样了?没事就跟鞠儿好好学学,这就是活榜样。”

李婳,“……”

李婳跟李母说,“你要是还想着咱老李家有后,就别让我学时鞠。娘你是不知道,时鞠过的像个尼姑一样,清心寡欲眼里只有书,根本不惦记男人。”

“……”

时·根本不惦记男人·鞠正在喝茶,差点呛着自己。

她难得挑起话茬,主动转移话题。

时鞠见多识广,什么话题都能聊。

李母看着她,眼里对她的喜欢跟满意简直要溢出来。

这怎么就不是她闺女呢?

李婳坐着听两人聊天格外无聊,就问,“阿钰呢?”

她刚问完,李钰就过来了。

他跟在李父后面,下意识朝时鞠看过去。

时鞠抬眸望他,李钰局促一笑。

他今天穿着雪白色衣袍,干净的像是刚落入凡间的仙子。

尤其是眼睛,通透清澈不染杂尘。一眼望过去,心都掉在里面捞不出来。

李钰小声喊,“时姐姐。”

时鞠耳廓红了。

知道李钰喜欢长得好看的,时鞠每次过来都会换着花样穿衣服,而李钰见着她总会朝她笑。

之前是小声害羞的喊“时姐姐”,熟了之后便是脆声喊她“时姐姐”。

也是熟了之后,时鞠才发现李钰真的就像李婳形容的那样,乖的像只小兔子一样,顺着耳朵任人摸脊背。

他脾气柔,性子好,不爱生气,完全没有娇惯长大的那种骄纵之气,反而柔柔的,格外好说话。

就这么过了半年,李婳突然发现好学子时鞠,竟然爱上了翻墙逃课?

大雪天,她愣是翻墙溜出去。

李婳诧异极了。

这还是时鞠吗?!

然而书院墙外,李钰跟两个随从站在墙根下,随从手里撑着伞罩在李钰头上,李钰则昂脸看着墙头上的时鞠,满眼担忧,让她慢着些。

时鞠翻墙实在不行,不如李婳利索。

但她下来的时候,愣是潇洒帅气的从上面跳下来,不愿意慢慢往下滑。

好在雪天地软,时鞠脚底除了震痛外,也没扭到脚。

她佯装淡然,随意的掸了掸衣摆,抬眸看向李钰。

李钰松了口气,白净的小脸上这才露出笑意,嘴边呼出一蓬雾气。

他从侍从手里拿过伞,双手握着撑在时鞠头上,“刚才太危险了。”

时鞠也知道有些危险,但还是想在他面前这么做。

就图个好看。

“冷吗?”时鞠问。

李钰笑,“不冷。”

天寒,李钰围着毛绒绒的围脖,半张小脸都被遮住,显得格外乖巧可爱,跟他明艳的眉眼有种反差。

时鞠就这么看着他,好像天地间什么都是无趣的,唯有面前的小兔子格外鲜活多彩。

时鞠今天翻墙出来,是想给李钰买件礼物,今日是他生辰。

两人一同步行朝街上走,时鞠动作自然的伸手从李钰手中拿过伞,胳膊一伸,将伞尽数罩在他头顶。

李钰手指捏在围脖边上,脸蛋微红,眼睛止不住的看向时鞠,越看越脸红。

时鞠不是不知道,但她装作不知道,就这么目视前方,任由他盯着自己瞧。

面上有多淡然,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握的就有多紧。

到了首饰铺子,小二接待两人。

时鞠觉得李钰容貌昳丽,其实很适合张扬的金饰。

小二却道:“小公子白皙如玉,特别适合这种羊脂玉,简直就像小公子一样温润。县里很多贵公子都喜欢这种,大气端庄。这金的,有点俗气,不讨老人家喜欢。”

她以为两人是对小妻夫,或者是即将成亲的小妻夫,故意这么说的。

毕竟金饰便宜啊,还是玉器贵。

时鞠看向李钰。

李钰明显犹豫了一瞬,轻声问小二,“长辈喜欢?”

小二肯定的点头,“当然啊!”

李钰伸手指着羊脂玉,眉眼弯弯,“那就要这个吧,我也喜欢。”

他听说时家老爷子古板,心里觉得对方可能不喜欢张扬俗气的金饰,便选了羊脂玉。

而时鞠以为李钰是要讨李父欢心,并且真心喜欢玉镯,便点头,“好,你喜欢就好。”

时鞠是真的这般以为,所以婚后多年,攒下的私房钱都用来给李钰买玉镯玉簪了。

两人间的这点小苗头,李家二老都看得出来,唯有李婳不知道。

以至于后来时鞠上门的时候,李婳都没反应过来。

“你这是干什么?”李婳看着满院礼物,“不年不节的也太客气了吧!”

“这么些好东西,太破费了。”

时鞠,“……”

时鞠抿了下唇,跟李婳说,“伯母不是一直喜欢读书人吗?”

李婳点头,时鞠道:“我书读得好,能不能进你家门?”

她不用榜下被捉,她自荐上门。

“你不是一直在我家里吗?”李婳没听懂,还纳闷,“这大半年来,每回放假你都来,也没落下过,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怎么突然这么说?”

直到李婳看见李钰红着脸欢欢喜喜的朝她小跑过来,然后——

越过她,站在时鞠身边,笑的格外甜。

李婳,“……”

她好像懂了。

那天李婳拎着刀追着时鞠砍了一个时辰,谁劝都不好使!

“我拿你当亲姐妹,你居然拐我弟弟!”

“说好的清心寡欲不近男色,我真信了啊。”

“怪不得不愿意喊弟弟,非要喊阿钰,原来小心思在这儿呢!”

“我提防了所有人,怎么就忽略了你!”

时鞠,“……”

她也没想到,但看见李钰第一眼的时候,就是心动了。

最后还是李母把人劝下来。

李母跟李父对时鞠特别满意,也很喜欢这孩子,但是心头有顾虑。

李母也很坦诚,“时鞠,我知道你非池中物,将来肯定有大出息。但我家钰儿你也了解,就傻兔子脾气,急了也不知道咬人。他要是嫁了你,但凡你房里再多一个人,他玩心眼都玩不过别人。”

女人三夫四侍很正常,尤其是当官的女人,对于她们来说男人就是玩物。

时鞠心思沉,但李钰人单纯心干净,将来如果时鞠有二心,李钰是半点法子都没有,唯有受委屈的份儿。

李钰站在旁边,眼睛红通通的,眸中含着层薄雾看着时鞠。

时鞠当场撩起衣摆跪下,语气认真,眼神坚定,“我时鞠愿意对天起誓,一生一世一双人,绝对不负李钰,如若违约,我愿死无葬身之地。”

李家顿了顿。

李母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道:“我不求别的,只求你一个保证,将来变心之时,着人通知我李家,我李磬定亲自上门把我儿接回来,都不用你请轿子送,如何?”

李父也说,“鞠儿,伯父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要娶钰儿,钰儿又喜欢你,我们不拦着,但将来无论感情如何,你不能糟践我儿,不然我李家定举全家之财力,要你的命。”

时鞠认真保证,“我答应。”

李钰扭身窝在李父怀里掉眼泪。

李母笑,“不哭,咱家好歹也是出了个读书人,我本来指望你姐,谁知道最后要靠我家心肝。”

李婳在旁边哼哼着道:“我这把刀一直留着,要是被我发现你对不起我弟弟,你就等着。”

时鞠笑,“我保证护他一辈子,既然一开始答应了,便不会反悔。”

李婳这才把刀递给下人。

李母上前把时鞠从地上扶起来,“难听的话咱们都说在了前头,现在再说点喜事,你想这亲事什么时候办啊?”

她道:“我家不急,要是你同意,我能养一辈子。”

她不急,时鞠急。

最终两人的婚事定在了春天四月天。

如今一晃眼几十年过去了,又到了四月。

李氏坐在院子里,看时暧云跟时曦云你追我赶,争着喊他“姥爷”,眼里全是笑意。

四月份,天虽暖和,但石凳子坐久了还是会觉得凉。

李氏正要让人去给自己拿件披风来,就觉得肩上一沉,随即有熟悉的温度跟冷香透过春衫传过来。

李氏笑着仰头朝后看,果然是时鞠回来了。

“怎么不披件衣服?”她将身上的大氅接下来给李氏裹上,眉头微皱,伸手用手背贴在李氏额头上,“凉。”

李氏眼里盛着笑意,伸手拉住她的手,“不凉。”

他这辈子,心都是热的。

“姥姥!”

两小孩冲过来。

时鞠眼里露出笑意,“又想抄书了?”

两小孩大喊,“不想!”

等两人跑开,时鞠牵着李氏回去,“喝点姜汤。”

“嗯。”

“我让人给你打了件首饰,明天送到。”

“好。”

“可是不舒服?”时鞠顿住,停下侧头看他。

李氏笑着依偎进她怀里,“没有。”

他抱着时鞠的腰,轻声喊,“时姐姐。”

时鞠微微一怔,耳廓红了。

一把年纪的人,脸红了。

她低头吻李氏额头,哑声应了句,“嗯。”

时鞠道:“我跟皇上告了长假,等天再暖和点,就带你回青山县探亲。”

“以后,咱们每年都回去。”

李氏笑,“好。”

“那两小孩呢?”他问。

“带着出去走走也行。”

李氏更满意了。

时鞠握住李氏的手,“阿钰。”

李氏看她。

时鞠露出清浅笑意,“没事,就想这么喊一声。”

李氏笑。

“阿钰。”

“嗯。”

时鞠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但所有的爱意都凝聚在轻描淡写的称呼里。

她柔声唤,“阿钰。”

李钰笑着应,“嗯~”

就如当年一般,两人好像从未老去,至少相爱的心一直这般年轻。

时鞠想对李钰说,今生有诸多不足,让他受了委屈,后半生只能加倍弥补。

如果来世他不嫌弃,她还愿意再为他从墙上跳下来一次。

只为了,好看给他一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