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赶活尸人08
眼前的尸体虽然在严重腐烂之中,但祁白还是能从这光-裸的尸身中看到他的腰间有一道很深很丑陋的割痕, 这道割痕在腹部下方一点儿的位置, 后腰的腰眼处, 几乎横亘了整个腰部——
像是被人拦腰剖开了整个腹部,然后从他的身体里取出来了什么东西来一般。
御书房外的内侍原本靠在门框上打盹的此刻都打醒了十二分精神,等着每天御书房里的例行公事——
“砰啪——”
“岂有此理,户部一帮酒囊饭袋, 小小的一件差事都办不好?就懂得天天喝花酒撩姑娘, 调粮赈灾一个月还没有着落?!”
“陛下息怒,江南之地的旱灾今年来得突然, 也总是需要给他们一点儿时间安排的……”
“时间时间!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还不够他们安排吗?!是你们这帮大臣想忽悠朕还是想包庇他们?”
“陛下息怒,微臣并没有……”
“息怒息怒!朕的怒火都快要冲冠了,你来灭火吗?哈?!”
“臣,有罪……”
……
每天这个时候,申时三刻。雷打不动。自家年轻的陛下必定会在御书房里变成人人都避之而无不及的咆哮体, 仿若春节时的火红炮仗上身,喷那些高官重臣一脸口水。
而他们这些在外面侍候的内侍也要打醒十二分精神, 免得祸及池鱼。
里面的声音稍停。
紧接着陛下狂躁的声音再次传来, 紫檀木长案桌被拍得劈啪作响。
“小十三去了哪里?!奉茶奉了这么久,朕的嗓子都要冒烟了!”
说着还低低咳嗽了两声。
外面的内侍没有一个斗胆答话,不是说藐视皇权, 而是他们都相信小十三公公会及时出现,让他们免去一场灾难。
每人都在心里默默倒数,陛下的咳嗽声刚停下没有多久, 一清冽干爽的嗓音便由远至近传来,“来了,让陛下久等了。十三有罪。”
众人听得来人细尖却爽朗的声音,心中都松了一口气,大晋皇宫之中有谁不认识小十三公公?
小十三原名俞十三,入宫半载本在尚膳监当差,因一次被尚膳监的传膳公公陷害,在陛下议事的时候冒失奉茶至御书房。
原以为他会落得个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甚至是丢到了性命的下场,但没有想到此人能起死回生,一跃成为陛下身边的奉茶公公。
俞十三十分年轻,年仅十七,生得唇红齿白却又不是普通死太监的那种阴柔油腻的长相。就只像是邻家尚未长成的少年郎,又像是女扮男装的深闺女子。
一颦一蹙,从眉梢到眼角——
灵气逼人。
此刻他踩着小碎步,手里稳稳地捧着一应俱全的青瓷晴川飞燕茶具行至御书房前,毕恭毕敬地问话之后,才微微弯着腰进去御书房里奉茶。
俞十三能泡得一手好茶。不仅如此,还能簪得一手好花,磨得一手好墨,讲得一嘴好故事……总之庆昭帝喜欢的,他好像都会。
这样的人才,能得上位者欢心,且在得势时却没有仗势欺人,就只是当初害他的那个太监头头悲惨了一点儿,后来被发配到了恭所里洗马桶,永无出头之日。
御书房里的气氛一如既往紧绷,俞十三小心翼翼地看了御书房里众人一眼,笑嘻嘻地走到庆昭帝身旁,先将泡茶用具放在窗前的矮桌上,再向庆昭帝工工整整地请了个安,便开始跪坐泡茶了。
别看俞十三平日里总是一副笑笑嘻嘻没有正经的模样儿,一旦开始做正事,他总是全神贯注,一丝不苟且让人赏心悦目的。
御书房里早已经停止了讨论,每逢这个时刻众位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大臣都会感谢俞十三的及时到来,起码不用顶着一脸口水沫子回家啊。
02.
俞十三并没有多话,跪坐下来之后便开始净手,将紫檀木鎏金茶盘上的茶具都一一摆在长桌上列好。
御书房里加上庆昭帝共有六人,俞十三心里已然有数,将六盏青瓷晴川飞燕茶盏放至在茶席之后,便开始温壶、选取茶叶、温盅、温杯等等一系列标准的动作做下来。
他所坐的位置采光特别好,午后阳光洒照进来恰好铺洒在长桌上,继而顺着他青葱般细嫩的手勾勒出他侧面流畅柔美的线条,仿若一块久不见光的羊脂白玉忽而放在阳光下一照,琥珀般的眸子在光华流转间,晃得满堂失色。
庆昭帝的眸光不仅落在他白皙而又灵巧的纤纤十指间,更是落在他如琼脂般的透净的侧颜上。他整个人生得小巧,袖底下露出来的一截腕骨真真似那晨间载露的嫩叶尖,一掐就断。
似乎是有些满意这次挑选过来的茶叶,他的鼻翼微微翕动,未泡茶前先嗅得茶叶的清香,看他享受的表情,愈加让人期待。
随着他鼻翼翕动的还有他倏尔翘起的红唇,庆昭帝也是发现他的唇形极美,翘挺而不喧宾夺主,极红极润,好像是染了上等的胭脂,柔得要渗出水来了。
他的目光一路往下,从他流利完美的下颔线一直延伸至他的领口,雪色一线掩于沉沉烟霾之中,似远方的描黛,弧线美好。
庆昭帝眸光渐暗,忽而觉得自己身下一紧,血气无声在胸腔中翻涌——
该死!朕不是断袖!更不可能喜欢一个奉茶的死太监!
“陛下,奴才斗胆问一个问题。”
正晃神间,俞十三笑盈盈的眸子看向了他,他正了正色,面色不霁,“准了。”
“今天挑选的是松萝山茶,金陵新近进贡的新茶,多添一分会浓如龙井,减一分则是如天池上的雪茶,不知陛下喜欢哪种香气?”俞十三无知无觉,当真如一名讲究的奉茶太监那般详细问道。
“朕,今天心情不太好,香气淡一点儿吧。”庆昭帝意有所指,说着还扫向在座坐着的五位大臣,目光寒冽。
五位大臣被他这一眼看得慌,缩了缩脖子,更加不敢作声了,却是愈发期待俞十三所泡出来的茶,平日里如果有幸来御书房当值,最最享受的是喝到小俞十三所泡的茶啊。
松萝山茶,一年只出几两,且假冒伪劣的十分之多,一年能饮上一回那是极有福气的事情。
茶很快就泡出来了,一盏六杯刚刚好,不多不少,没有浪费任何一滴,每人嗅着这空气中弥漫着的松萝茶香,未饮先醉。
俞十三先是奉了一盏给庆昭帝,恭恭敬敬地弯着腰,头低至他面前的时候,只能沿着他的发顶看到他的红唇,再是消失在衣领处的雪白肌肤。
“陛下,请用茶。”
蔼蔼软语传来,漂浮至身边的不知是茶香还是美人香,竟至酥麻入骨,庆昭帝将茶接过,眸子滑过了他的眼他的唇,又像是不经意地抻了抻自己的衣袍下摆,仿佛要遮掩一些什么那般。
俞十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手上一顿,但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去别的大臣那里奉茶了。
茶过三巡,散席。
五位大臣都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离开,全然忘记了自己在一刻钟之前还被喷了个狗血淋头的事情。
03.
俞十三往日里都是奉茶完之后就离开的,他虽是专职的奉茶太监,但也不是每时每刻伴在皇帝身边,他也有别的事情要做,比如挑选茶叶、茶具、搜集清晨的露水等,总之,这份工作看似轻松,其实也不轻松。
正是将长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好,准备行礼离开,但是今天庆昭帝一反常态,及时叫住了他,“小十三,留下来侍候笔墨。”
俞十三脚步一顿,眸底似有暗光闪过,“喳”了一声又返回至庆昭帝身旁,开始着手磨墨。
御书房里极静,平日下朝以后庆昭帝常呆的便是御书房。
勤政励勉,不近女色,后宫七十二妃形同摆设,积郁的怨气都要漫溢到御书房了。
他坐在御桌之前,提手划朱批,眉头微微紧皱,衬得他冷凛的眸子愈发森严逼人。
剑眉星目玉面白,身长七尺沈腰瘦,紫玉冠一丝不苟,无论怎样看都是一副好皮相。
当今天家姓慕,庆昭帝登基已有五年,年廿三,单名一个白字,慕白,字子鹤,意境当真崇高典雅。
然而此帝虽是明君,可是急起来的模样,倒真不是谁人都能接受的。
“咔哒——”
俞十三心里兀自想着,磨着的松烟墨却是用力不均,断了。
庆昭帝侧眸瞥他一眼,语气不辨喜怒,“想什么呢?”
“奴才只是在想待会儿的晨露要怎样更好地保存……”俞十三尖细娇柔的嗓音传来,墨水溅到了他玉白的手背上,黑衬上白,格外显眼。
一个太监长这么白长这么嫩庆昭帝看着觉得碍眼,丢了一条手绢给他,“擦掉。”
飞速将手擦干净,他便打算另外拿新的墨条磨墨,然而此时有内侍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禀报,语气十分急切,“回陛下,椒淑宫的淑妃娘娘不知因为何事而要自寻短见跳湖啊!”
作者有话要说:叮——你预订的女主已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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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已替换
眼前的尸体虽然在严重腐烂之中,但祁白还是能从这光-裸的尸身中看到他的腰间有一道很深很丑陋的割痕,这道割痕在腹部下方一点儿的位置,后腰的腰眼处,几乎横亘了整个腰部——
像是被人拦腰剖开了整个腹部,然后从他的身体里取出来了什么东西来一般。
也是太凶残了。
祁白暗叹一口气,又检查了好几处地方,的确是如他们所说的那般在他的身上找不到明显的伤痕和不对劲的地方。其实最不对劲的地方就是他腰上的那道伤口,上面还有缝补拆线的痕迹,光是看着这道伤口就能让人想起一些惨烈的情景。
现在没有法医在,也不可能将尸体偷运出去让法医解剖检验,他只能动用自己的透视异能去检查这具尸体。不得不说这项突然出现的异能给他带来了不少便利,起码一些身体内部的痕迹是不用经过解剖就能看出来的。
这个人依然是死得透得不能再透了,身体内部依然是全黑一片,阴影浓重,几乎都不能辨认出里面的器官了,然而他却于这满满的阴影里看到他的胸腔下方少了一个器官,人体的肾都是一左一右两个的,可现在他体内少了一个,呈真空状态。
又是遇到一具这样奇葩的尸体,尸源是找到了,但根本无法问明白和俊林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我儿啊!我的儿子啊,阿母在这里啊!”还没等祁白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外面便突然闯进了一个老妇人,老妇人直扑到自己的儿子身上,嚎啕大哭。
祁白默默退开了两步,看到门口处站了几个陌生男人,其中一人的手臂还用绷带包扎着,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伤口可能并没有止住血,雪白的绷带很快就被染成了血海一片,看上去沉甸甸的,都是血。
那个男人的脸色也苍白,许是失血过多造成,即使脸上黝黑仍然能看到他的精神不济。
“明哥,那个娘们真的逃了?”那几个男人正站在门外观看屋里的情景,祁白并没有观察他们太久,而是假装拿了几炷香祭奠和俊林,却是在听他们的对话。
这时是另外一个男人不知从哪里出来问那个明哥。
明哥吸着用本地烟丝自制的卷烟,狠狠将烟头扔在地上碾了几脚,“屋里的那个男人是谁?”他用的是方言问,自认为祁白这个生面孔的应该听不懂。
祁白已经将香点着了,他仍旧是装作没有听见他们对话的模样,走回和俊林的尸体前开始上香。
“啊?屋里有人?我不知道。”新来的男人抓了抓头看向里面,果然看到祁白高大的背影,见他一脸正经地上香,也不好高声问他,只得小声对明哥说:“不认识,第一次见。明哥,用不用……”
“他是阿林在外面认识的朋友,知道阿林出事了,特地过来看一看他。”
不等男人将话说完,何洁便出声了,三言两语道清楚了祁白的来历,这时候祁白已经上完香了,安慰了老太太几句也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下意识用透视看了看那个受伤男人的手臂,发现那是很深的一个伤口,似乎是动物的齿印,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止不了血,还在欢快地流着。
祁白神情自若地看了他们几人几眼,脸上流露出悲伤和遗憾,“我和阿林在昆明认识的,几个工友都想来看他,但是路途遥远,只有我过来了。前段时间见到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没有想到……”
明哥看了祁白很久,才发问:“看你不像是云南人,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就和阿林认识了?”
语气虽然算得上客气,然而对上明哥烟雾缭绕的一张脸,他隐隐看出了他们眼里的杀机。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要速战速决。
“我是跑车的,天南地北,阿林有时候让我帮他运货,他家住得偏僻,不好送物资,所以会托我去送东西,久而久之就认识了。”祁白若无其事地答道,发现他们几人不知何时呈一种包围的姿态包围着他,一有什么不对劲就会打他的架势。
明哥点了点头,好像表示赞同,接下来也问了祁白几个问题,祁白都毫无破绽地答完,待到最后他们才放松了警惕,目送着他离开。
祁白依然非常淡定,待上了车之后也是很淡定地发动引擎离开,他自后视镜里看着他们变得越来越小的身影,心头有些沉重。倒不是害怕他们会发现他这个假身份,那个老太太哭得呼天抢地的,要发现他所说的话都是假的话,那起码要一段时间。
他所担心的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逃跑了的女孩是不是叶辞,如果是她的话,她为什么会和他们沾上关系,是为了查证和俊林的事情还是……?
祁白越想越觉得这个案件非同寻常,这背后牵扯到的是器官贩卖,可是这器官贩卖又和平日里遇到的不一样,十分难查证。
方才那几个以明哥为首的男人倒是和这个案件有关,但是摩梭这个地方交通并不方便,再留下来查证的话,很难免不会打草惊蛇。
更何况他势单力薄,被困在这里始终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祁白最终还是退而求其次,先前往丽江再说,因为他最终的目的地也并非是在丽江,而是在边境一带。
心中确定好了接下来的策略,他不再四处闲逛,而是回到居住的民宿里,将刚刚检查过的和俊林的尸首状况给整理成一封邮件,发回局里及时备份。
待到晚上的时候大部队终于回来,听到陈彦和林熙有说有笑,林熙举着手机划着一篇游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那般告诉陈彦原来他们之前请来做团队里文编和公众号运营的那个女孩就是他在路上认识的那个女孩。
“这个世界太小了,没想到就是她。”团队里请枪手或兼职写游记攻略和公众号运营这是常有的事情,但他们一直都不知道他们请来的人是谁,隔着网络,有心想要知道也不容易。
“林熙,我说你是不是春心萌动了?”陈彦斜睨他一眼,唇边有揶揄的笑,“每天都要提起她几次,现在发现了人家另外的身份,更加像脱缰的野马在草原上狂奔。”
“她救了我一命,虽然脾气有些古怪,可是路上对我们可是十分照顾,有好几次都是因为她,我们才逃过了危险,我对她有好感,多一点儿关注有什么不好的?”林熙表示不服。
“那你又是怎样扒掉她马甲的?”通常这种人既然要隐藏身份就肯定不会将自己的隐私放上网,既然是这样,他又怎样得知她就是她?
“因为她又更新了一篇游记攻略,写了一些趣事,虽然用的马甲不一样,但我还是从中找到了不少蛛丝马迹。”林熙颇为自豪地说着。
“呵,你现在成神探了你。”陈彦嘲讽了一句,显然不相信。
祁白若无其事地从他们身旁经过,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便听见陈彦叫他,“林队,我们明天就离开泸沽湖,直接去丽江了,今天你玩得还好吧?”
“好,还行。”祁白已经戴回了他标志性的鸭舌帽了,对着陈彦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经知道了。
回到房间之后他也拿出手机来搜索,从林熙的手机屏幕上看到的是一篇游记的标题,他用app搜了搜,果然搜了出来。
粗略浏览了一遍之后,也大致知道了她的行走路线和近日来的一些寻常经历,这期间她有提到自己养的狗,虽然只提了一句,或许正是这一句让林熙知道了她就是她。
……这丫头是不是缺钱花到了这个地步?
祁白放下手机,喃喃地想,之前有知道她在寒假时兼职写稿,现在她是靠着这些钱来旅行么?
毕竟她离开的时候,他给她的银行卡、信用卡一张都没有带走。
原来是早有打算么?祁白想明白了这其中的一切,突然有些落寞和沮丧,他以为他终于靠近了她,但没想到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从头至尾,她都将他拒之于门外。
这种感觉……让他如坠冰窖。再也不能想下去。
···
而另外一边,那个特地掉了马甲的少女刚刚到了丽江,当然是不止她一个人,身边还有一条小白狗跟随着,旁边还站了一位伤残人士。
哦,忘记了说,她的身后还飘了一只非洲肤色的鬼魂,正一脸戒备地看着周遭。
“他们没这么快追来的,不用这么担心。”叶辞看身后的黑色鬼魂一脸紧张,安抚他道。
这只黑色的鬼魂名叫“巴布鲁”,当然真名还不止这么长,非洲人取名字总是很奇葩,叶辞是在路上遇见他的,初时看见他还是和别的鬼魂一样一脸惊愕,因为他漂泊了其实挺久的了,这期间除了鬼生路不熟就是焦灼,看到有人能看见他了,还是一脸戒备。
只是,他越过了重洋来到这里是为了找人,而叶辞能够看到他,自然是跟在她身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