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泪水瞬间漫上傅浙的眼眶。
他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身形下意识往后倒退一步。
他从正值盛年等到两鬓斑白,一次次期待,一次次失望,终于等来了这么四个字。
欢迎回家。
他要回家了。
身后,玻璃水杯摔倒在地,发出清脆而剧烈的响声。
水杯里面盛着的半杯热水全部洒在地上,然而于千雁都顾不上收拾了,她猛地蹲到地上,抬手捂着嘴,瞬间泣不成声。
“妈妈……”傅悦站在于千雁身边。
这些年来,她第一次看到爸爸妈妈这么失态。但因为常年累月里,她爸爸妈妈时不时就在她耳边絮叨着乡愁,年幼的傅悦隐约能感知到她妈妈此时此刻的心情。
傅悦抬起手,摸了摸于千雁的头发,镇静道:“妈妈不哭,回家是高兴事。等回了家,悦悦就能交到很多新朋友,爸爸妈妈也能开始新的生活。”
于千雁伸手揽住傅悦的肩膀,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无声抽噎。
家里兵荒马乱,半个小时后,傅浙夫妻终于勉强平复心情。
他们连忙将奚露白请进屋里招待她,顺便询问她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怎么就突然能回国了。
奚露白不清楚具体的细节,但也知道个大概,她捧着水杯,将她知道的事情都一一复述出来。
奚露白说:“最近的回国船票是十天后,如果两位觉得没问题,我就去帮忙买船票办理手续。”
傅浙夫妻早已归心似箭,对于这个决定自然没有任何问题。这几年里他们的生活一切从简,没什么要收拾的行李,接下来的十天时间主要是去探望探望昔日好友,与他们道一声平安,再道句再见。
在他们聊天时,傅悦抱着小熊安静坐在旁边不吵也不闹。奚露白很喜欢她,把自己提来的糕点都推到傅悦面前,让她吃些东西。傅悦抬眼看了看傅浙夫妻,得到他们的同意后,先出声谢过奚露白,这才握着蛋糕小口吃起来。
一口蛋糕下肚,傅悦脸上瞬间洋溢出灿烂的笑容。
“悦悦跟我侄女小时候真像。”奚露白脸上泛起追忆的神情。
衡玉小时候也是这么乖,但是越长大,这性子就越像她爸爸了,连最后的抉择也像她爸爸。
传承真是一种很奇怪又很奇妙的东西。
傅浙和于千雁刚刚经历过大喜大悲,奚露白在屋里坐了一阵,确定两人的身体没什么大碍,起身告辞,把空间留出来让他们休息。
时间一晃,就来到了十天后。
码头边上碧空万里。
傅浙站在克利夫兰总统号轮船下方,与前来送别的好友们挥手道别。
他拍了拍傅悦的头,声音温柔:“悦悦,这几天奚姑姑给你买了好多漂亮衣服和玩具,她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该过去跟奚姑姑好好说声再见?”
傅悦穿着蓬松的公主裙,头发被扎成两个丸子状,整个人精致得仿佛一个洋娃娃。
她听到傅浙的话,小跑来到奚露白面前,伸手抱住奚露白的腰,与奚露白小声说话。
奚露白被她逗得合不拢嘴。
时间差不多了,傅浙一家人提着行李,登上回国的轮船。
奚露白站在码头边上,安静目送他们。
一群海鸥突然掠过天空,闹出的动静吸引了奚露白的视线。
她盯着海鸥,突然自语:“……我也想回国看看了。”
她一个在国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在想故土。
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傅浙他们前脚刚登船,后脚这个消息已经在全国各地传开了。
“大事件,大事件,傅浙先生回国了!!!”
一个穿着灰色长袖,背着绿色挎包的年轻人握着新鲜出炉的报纸,急匆匆跑进航空研究所里,声音高昂激动。
席清正在屋内绘制图纸,听到这句话差点儿把手里的铅笔都掰断。松开铅笔时,他甩了甩手,忽略指尖的隐隐作痛往外跑去:“什么情况,傅浙先生回国了!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他怎么从来没听衡玉提起过?
年轻人道:“是真的,《大公报》刊登出来的消息还能有假吗?”
席清二话不说,劈手抢过报纸展开,看清报纸的头版头条,他瞬间激动朗笑。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目前航空研究所由他一力支撑。
但是华国在航空领域完全是一片空白,席清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可偏偏,他肩负着亿万百姓的期许,哪怕压力再大,也不敢停歇过一刻。
现在傅浙先生回国,加入航空研究所的话,他肩上的压力能少许多,遇到问题也能有个一块儿商量的人。
其他几间屋里的人被他们打扰到,推开门探头出来,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后,脸上浮现如出一辙的激动。
“傅浙先生什么时候能到北平?”
席清下午特意上了趟衡玉家,拿这个困扰他们很久的问题来问衡玉。
“至少也要二十天后。”衡玉把第三封申请书装进信封里,笑着问席清,“你怎么这么迫不及待。”
“我当然迫不及待。前些天没听你提过这个好消息。”
“最近在忙其他事情。”
“在忙什么?”
衡玉往他的杯子和自己的杯子里各加了一块咖啡方糖,示意他赶紧用勺子搅拌:“调部门的事情。”
她这段时间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想法,谢铢、任书双和许秋寒等长辈陆陆续续都来找过她,想要劝她改变心意,但衡玉都委婉地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这些长辈们都是出自好意。
但她不能接受这份好意。
席清听郭弘义提过几次,他对衡玉说:“其实你更喜欢做科研。”
“嗯?”
“我看得出来。”
在经济部和后勤部工作时,她更像是在按部就班做自己该做的能做的事情,但是在跟着郭弘义学核物理时,她的热情显然更加澎湃。
衡玉笑了下:“也许是因为核物理对我来说是未知的。”
未知的一切,也更显迷人。
陪席清坐了会儿,衡玉继续写她的申请书——今晚熬一熬,就能把三封申请书都写完了。
席清也不打扰她,握着本数学教材津津有味翻看着,瞧着天色渐暗,去街口帮衡玉买了份饭提回来,这才悄然离开。
第二天,衡玉将三份申请书分别交给了领导、谢铢和任书双。
这三份申请书的内容各有不同,但要表达的内容是一致的——她申请调去国防部工作。
在上交这三份申请书后,衡玉就安静待在办公室里,等待他们把她喊去问话。一直等到下午,衡玉接到领导那边的电话,请她赶紧过去一趟。
她骑着自行车赶到领导家,正好碰上饭点。
领导、谢铢和任书双三个人围着饭桌坐了一圈,唯一的空凳子和新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