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抬眼,和永嘉帝对视:“儿臣只恨自己回来得太迟。不然,动手的人应该是儿臣才对。”
永嘉帝:“……”
永嘉帝无话可说。
一直僵立着的李昊,也没说话。他仿佛一尊石雕,神情僵硬,听了什么话都没反应。然后,毫无预兆地忽然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被这个变故吓懵了。
陆明玉离得最近,反射性地伸手去扶。还没摸到李昊的衣袖,手又缩了回来。
李景也迅疾伸手去扶,因为隔着一个案桌,只扯到了李昊的衣襟。嗤啦一声,李昊的衣襟被扯坏了一块,成了李景手中的碎布。
李昊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孟云萝骤然一声尖叫,冲了过来,扑在李昊的身上。那架势,仿佛李昊咽了气似的。刺耳的嚎啕痛哭声像尖锥一样,冲破众人的耳膜。
这场宫宴,也进行不下去了。
永嘉帝再呼出一口气,挤出一句:“来人,宣太医来。”
……
李昊被抬去了厢房,孟云萝哭哭啼啼地跟着去了。
赵太后颇觉扫兴,想嘀咕几句,看着面如黑锅底的永嘉帝,总算都忍了回去。
乔皇后目光掠过众人表情各异的脸,张口吩咐道:“你们都回各自的寝宫去,今日寿宁宫里的事,谁都不准枉议。若有风言风语,本宫饶不了她。”
苏妃被干净利落地处死,众人对陆明玉愈发畏惧不说,就是对乔皇后也多了一份敬畏。各自应下,纷纷退了出去。
出了寿宁宫后,众人也没心情说话,各自散去。
四皇子长出了一口气,低声对赵瑜说道:“以后,这宫里是别想消停了。”
赵瑜小声咕哝:“消不消停的,和我们又没什么关系。我们躲得远一些就是了。”
四皇子瞥她一眼:“说得轻巧。真闹腾起来,想躲也躲不了。”
赵瑜有些发愁,叹了口气。
寿宁宫里,乔皇后略一思忖,对李景陆明玉说道:“你们两个也先回东宫去。”
李景放心不下乔皇后,不愿离去:“三弟昏迷不醒,我心中十分忧急。还是在这儿等着,心里踏实一些。”
留在这儿,只会碍永嘉帝的眼,惹他不高兴。还不快走?
乔皇后不动声色地瞪了李景一眼,又以目光向陆明玉示意。
陆明玉略一点头,扯着李景的衣袖告退。
李景只得随陆明玉一同退下。
夫妻两个带着孩子一同回了东宫。奶娘们将孩子们带去吃饭,夫妻两个都没胃口,相对而坐,沉默无语。
“幸好我提前一步向父皇张口讨赏。”李景忽地压低声音笑了起来:“不然,等父皇知道苏妃死了,迁怒于你,只怕不会应允。”
现在嘛,天子金口一开,想反悔也不可能了。
陆明玉看着李景贼兮兮的得意模样,沉重的心情顿时一轻,也轻笑出声:“你就不怕父皇迁怒到你头上?”
李景坦然道:“一点不担心是假的。不过,已经这样了,担心也没用处。不妨往好处想想,苏妃死了,你去了心头之恨。现在过日子是不是更畅快了?”
陆明玉认真想了想,点点头:“是。一想到世间少了这个人,我心里就觉得畅快恣意。”
连空气都变得清新干净了。
李景挑眉一笑:“这样就好。”
两人谁也没提起李昊。
前世就结下的仇怨,今生只能以生死来解。
第四百四十三章 风波(一)
寿宁宫。
李昊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俊脸如纸一样白,没半点血色。
周院使坐在床榻边,神色凝重地拈着金针,迅速刺了下去。细长的金针刺入皮肤的刹那,李昊眉头似动了一动。
眼睛都哭肿了的孟云萝,精神一振:“殿下,殿下!”
激动地差点要扑过来。
周院使有些无奈,低声提醒道:“三皇子妃娘娘忧心殿下身体的心情,微臣都明白。只是,微臣正为殿下施针,疏忽大意不得。请娘娘稍安勿躁。”
孟云萝有再多的脾气,如今也发作不得,抽噎着应一声,坐得远了一些。一双眼依旧紧紧盯着昏迷不醒的夫婿。
早知道会闹成这样,她真不该冲口而出那些话!
万一李昊气急攻心,有个好歹,她和珍姐儿可怎么办?
还有,李昊今日的举动,和东宫彻底反目。日后又该如何?
孟云萝越想越觉凄惶,以手捂着眼睛,哀哀哭泣起来。
周院使:“……”
三皇子妃到底懂不懂施针的时候需要安静?
周院使强忍着张口撵人的冲动,收敛心神,继续施针。
半个时辰后,周院使施针才结束。他用袖子擦了额上的汗珠,将所有金针都收进针包里。眼睛哭得就剩一条缝的孟云萝,低声问道:“周院使,殿下什么时候能醒?”
周院使低声答道:“三殿下伤心过度,气急攻心,以致昏厥。臣已经为殿下施针,什么时候能醒,臣现在不好说。”
说来说去都是废话。
孟云萝愤愤地瞪了周院使一眼:“我不想听这些。我只问你,殿下何时能醒?”
周院使一脸惭愧:“臣无能,请三皇子妃娘娘另召太医前来为殿下看诊。”
孟云萝:“……”
太医院里,医术最高明的就是周院使。连周院使都没法子,别的太医来又有什么用?
孟云萝被不轻不重地噎一句,既恼怒又无可奈何,趴在床榻边又哭了起来。
……
此时,永嘉帝和乔皇后正相对而坐。
乔皇后神色沉凝,永嘉帝更是面沉如水。
帝后两人都没说话,一旁随行伺候的宫人内侍,各自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不知过了多久,有内侍进来禀报:“启禀皇上,东平郡王前来觐见。”
永嘉帝略一点头:“让他进来。”
不管如何,苏妃到底伺候了多年枕席,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今日骤闻苏妃死讯,永嘉帝心情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乔皇后迅速站起身来:“臣妾暂避片刻。”
永嘉帝看乔皇后一眼,没说什么。乔皇后退下后,东平郡王迈步走了进来,拱手行礼:“臣见过皇上。”
永嘉帝沉声道:“苏妃下毒谋害珝哥儿一事,是你经手查的案子。现在你如实禀报,不得有半点隐瞒。”
东平郡王早有准备,先呈上了案宗。案宗里有详实的记录和所有口供笔录。查案的经过,说起来也不算复杂,不过一炷香功夫,就说得明明白白。
永嘉帝神色变幻不定,目光复杂,定定地落在东平郡王的脸上,忽地问了一句:“苏妃为什么要害珝哥儿?”
东平郡王是永嘉帝的堂弟,自小就跟在永嘉帝身后东奔西走,说是亲如兄弟也不为过。
永嘉帝这么问,也唯有东平郡王敢直言回答:“三皇子在燕楚一战展露头角立下大功,苏妃风光得意之余,生出了野心。偏偏手段蠢钝,以为害了珝哥儿,就能令东宫下马。如此一来,三皇子就有了问鼎储位的机会。真是个愚蠢的毒妇!”
永嘉帝的脸色十分难看。
东平郡王也不管永嘉帝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