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二天清早,拿着颜格签过的合同,靳思延上了电梯。
本来说担心科蒂对他被跟踪的事情不管不顾,靳思延想现在就直接把人捞过来,剩下几个月交点违约金了事,颜格吓了一大跳,忙拦住他。
“你千万别做这种事。”颜格为难地看着他,眼神中都是担忧,“等合同到期了我就过去,现在先不要声张。”
合同到期之前,变故无数,不可预料,现在跟科蒂违约,不仅面子上过不去,还会落人话柄,颜格本不是张扬的人,不如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再高兴也不迟。见他坚持,靳思延也没有逼迫。
站在电梯里,靳思延低头看手机,刚到公司颜格就发消息来,问他有没有到。
想着男人欲言又止的关切模样,靳思延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上次两人吵架,靳思延晾着没理他,颜格打了几通电话,都没接,差点就要报警了。
昨天晚上问起来,才知道颜格当时急死了,就怕他堵着气开车会出事。
靳思延不以为意地笑,“我这人嘴是有点刻薄,气话说得多,但一般不会落到实处,做事这一块你还是可以勉强相信相信我的。”
颜格本还心有余悸,也忍不住被他这话逗笑。
看他微微扬唇的样子,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喝粥,没什么话,脸上却尽是愉悦神色,靳思延愣了愣,有点想多看一些,本想说“害你担心真的很抱歉”,心里预演了一遍,又觉得有点刻意了,到底还是忍下来。
电梯门打开,靳思延以为到了,抬头一看才到四楼,门一开,外面站着一个满面憔悴的男人。
李慧星走进来,靳思延看见他头发有点乱,眼底带着淡青,看上去熬了不少夜的样子。
“哟,靳少。”李慧星见了他,勉强扯了扯嘴角,出声招呼,即便整个人状态都差到这个地步,还是嘴欠揶揄他,“怎么这么开心?人搞到手了?”
“搞什么?”靳思延低头看着手机,随口追问。
“你说呢。”李慧星挑眉。
顿了一刹,靳思延反应过来他在说颜格。
微微皱眉,脑海里蓦然闪过上次那个意外的吻,靳思延稍怔片刻,须臾,才沉声开口,“不要胡说八道。”
见他难得正经,李慧星也来了兴致,“你跟我说,对他有那种感觉,到底是哪种感觉?”
“我怎么知道?”靳思延荒唐地轻笑了一下,“我自己都没搞明白呢。”
“啊……”李慧星懒洋洋地拖腔带调,声音透着惬意,“你喜欢他吗?”
靳思延没说话了。
半晌,才缓缓摇头,“不觉得。”
之前在宴席偶遇,靳思延没想到会被颜格叫住,印象中那男人总是一副推拒躲闪的懦弱样子,在这样的场合,自己不开口表态,那男人绝不会跟上来,可那次就是破了例。
颜格期期艾艾地跟在他后面,好声好气地,几乎带着哀求,请他跟自己谈谈。
当时靳思延心里有气,也不知道到底自己在气什么,一低头,却看见男人眼角微红,单薄胸膛微微起伏着,仿若在竭力压抑什么,唇线紧抿,带着几分期许的惶恐,眼神是淡的,却是在颤。
联想到他刚刚说出的那句话。
“我只是不想让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靳思延莫名其妙想起了那个晚上,他们狼狈地倒在被子里,这男人也是这样一副慌乱的神情。
却少了一点卑微,少了一点怕被拒绝的小心翼翼。
靳思延眼神一恍,突然觉得心脏都震了一下。
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却无论如何都解释不了那一瞬的心悸。
说喜欢吗?靳思延实在是不觉得。
他见过的人很多,说句大实话,颜格真的是很普通很普通的美人,不会阿谀逢迎,不会讨巧卖乖,也不会像别的明星那样张扬恣意,骄奢跋扈,要靳思延来说,颜格更像一个久违的同窗,一个幼时的玩伴,一个好像认识很久的旧友。
若是上升到感情层面,靳思延不觉得自己会对这样的人产生爱意。
跟他在一起,靳思延只会觉得轻松,觉得自在,没有任何激情可言,没有激情,也就谈不上喜欢了。
“那你想怎么样?”李慧星又问,“你不会是玩玩吧?”
“玩玩吗?”靳思延眼神黯淡低垂,无意识重复他的话,过会儿才啧了一声,把手机收进口袋里,“也许吧。”
有可能就是看惯了圈子里那些虚情假意的虚与委蛇,就是被颜格身上那种淡然又平静的气质吸引了,一时兴趣也说不定。
虽然靳思延觉得匪夷所思,但无论如何,不可否认的是,他现在的确很在意颜格的事。
有一个知冷知暖,会关心你照顾你的漂亮男人不是挺好的吗?更何况,颜格对他也不一定有别的想法,就算只是玩一玩,也没人会受伤害。
其他的,靳思延也不想多想,反正也没有很重要。
·
容初的事情过后,颜格在公司就格外小心,生怕不知道哪里又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说自己痴迷于他。
那些当红偶像才有的私生粉丝的苦恼,没想到,他现如今也一把子拥有了。
越到年关,他反而越清闲,公司里其他明星都忙着跨年演出的事,忙得脚不沾地,只有他,档期都是空的,没人订他的工作,经纪人也没再管他。
窝在家里的沙发上,从碟架上取出一盘又一盘老电影,就着同样老旧的影碟机,看了一遍又一遍。
影碟机不行了,总是卡,是被时代淘汰的产物了,好在颜格也不关心会不会把碟刮花,只是看着停停走走的机器,突然想到了自己也不年轻了。
再过几年就三十岁了,同龄人早已成家立业,有了妻子和孩子,结婚早的,现在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前段时间颜格收到了一条微信,已经不记得是谁了,大约也是哪个初中同学吧,说自己结婚,请了些同学。
颜格只笑了笑,寒暄两句,随了几百块的份子,说自己已经不在家乡住了,实在是回不去。
对面也没回他,倒是收了他的礼金。
颜格转头就给靳思延吐槽,说年关了,结婚的人越来越多,钱哗哗往外流。
靳思延打趣:等你结婚再捞回来不就成了。
目光落在屏幕上,顿了顿,颜格轻咳,悻悻地默了下去。
那句“怕是收不回来了”,到底是没说出口。
怕他看出什么。
入了腊月下旬,监狱开了探亲,颜格又做了一些汤,独自去了城郊的监狱,母亲仍然憔悴,眼神落寞,穿着监狱的衣服,格外清瘦,问他还有多久。
看着昔日温婉贤淑的母亲,眼中再没了光亮,颜格心中微叹,只能告诉她,快了。
腊八那天,下了雪。
颜格在家里待烦了,索性穿着严严实实地出了门,沿着海岸走。
顺着环岛公路,慢慢走到旁边山上,突然想起某个夏夜的晚上,靳思延把他带到了这个山顶上,两人一起吃了一顿烧烤。
心思一动,颜格缩了缩脖子,揣着手往山上走。
过几天就是除夕,路上没什么人,从这儿往下去,海湾处也没人,大约都在家里准备年货。
颜格摸出手机,翻看两下,又恹恹地放回口袋。
靳思延最近都没怎么理他,估计也是在忙自己的事,又或许是跟家里人待着,毕竟过大节,跟家里人再生疏,也要团圆。
无奈地笑了,颜格脑子里浮现出靳思延一脸阴沉,又不得不应付亲人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可爱。
到了山顶,往下看,找到那家靳思延说的烧烤店,果然还开着,亮着暖黄的灯,门口狭窄的路边,三两家人攒了个大火盆,围着烤火,火势很旺,看着就很温暖。
颜格心静如水,微微仰头,望着细如绒毛的雪缓缓坠下,如同仙境。
过年啊,真好。颜格笑了笑。突然,身后传来慢悠悠的一道声音。
“好巧啊。”
带着笑意和一些爬坡之后的微喘气音。
颜格一回头,正看见靳思延缓缓抬步往山顶这边走。
男人今天穿了一件白色毛衣,宽松厚重,没穿外套,看上去慵懒又俊朗,颜格看着他,在朦朦胧胧的雪色里,心脏突然就像被捏了一把。
走到他旁边,靳思延偏头,轻笑,“我就想来这儿走走,没想到你也在。”
“嗯。”颜格点头,笑着没说话。
两人并排站着,一时无言。
过了一会儿,颜格才听见旁边男人开了口,“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什么?”颜格顺嘴问。
靳思延收回落在海面的目光,偏头看他,嘴角带笑,“上次叫你结婚的时候把礼金都收回来,怎么没回我?”
“?……”
颜格顿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本以为靳思延是玩笑话,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计较。
“我的主意不好吗?”靳思延眨了眨眼,问。
“这……”颜格张嘴,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垂眼,足尖百无聊赖地碾着地上的碎叶,“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要结婚?”
“嗯?你不结婚吗?”靳思延追问。
“啊。”
“啊什么,结还是不结啊?”
“你老问这个干什么?”颜格脸上挂不住了,想岔开话题。
靳思延看着他,笑了一声,缓缓挪了视线,云淡风轻的开口,“问清楚点,等你结婚,我也随个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