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1)

替补演员 良月十三 2293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24章

  靳思延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目光犹疑,显然在掂量他话里的真实性。

  “不信可以自己去查。”小栗毛在洗手盆里捻灭烟蒂,从台面上跳下来,拍了拍裤子,“只是我觉得,你既然对他这么有兴趣,应该知道某些丑陋的真相,那就是颜格那人根本不如你想的那么好。”

  说到丑陋真相的时候,小栗毛还做了个打引号的手势,刻意加重了强调语气,仿佛自己正在做一件十分正直的,劝迷途羔羊知返的好事。

  然而——

  “你的建议很中肯,我相信也一定是有真实性在里面的。”靳思延微微皱眉,漫不经心地把指间的烟蒂弹进洗手盆里,“但你猜怎么着——我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

  小栗毛一愣,轻讶地望向他。

  靳思延眉梢微挑,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谢谢你浪费我的时间。”

  回了宴会厅,游目四顾,没找到颜格的人,靳思延眸光微敛,“他先走了?”

  “啊,是吧。”许悦正在让别人给他点烟,含糊不清地敷衍,“刚就走了。”

  靳思延看了一眼坐在旁边,低着头心虚不敢看他的导演,警告地清了清嗓子,“时候也不早了,我也先走了,有空再玩。”

  许悦也没拦他,只靠在沙发上,透过薄雾,盯着靳思延远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

  从电梯里下来,靳思延绕到大楼西侧,从侧门走出去,一边摸车钥匙,一边往车子边上走。

  四处看了看,没看见颜格的人。

  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没接。

  再打。

  还是没接。

  再……

  “不用拨了。”

  身后传来一声低哑的声音,带着一点微颤,靳思延转过身,正看见颜格慢慢从身后的柱子旁走出来。

  捏着手机,颜格迟疑地往前走了两步,又放慢了步伐,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上前,试探着靳思延的意思。

  “你跑挺快,”靳思延上下打量他,“上个厕所的功夫人就没了。”

  颜格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路边的小石子,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他现在害怕得一批。

  “那我们现在是回去还是?”靳思延沉默片刻,语气平常地问。

  目光稍怔,颜格有些茫然地抬头,呆愣地望向面前的人。

  他……不打算问点什么吗?

  本来都预测到了一切,靳思延听了那小栗毛的话,会是什么反应?怀疑,反感,还是排斥?

  ……亦或是更坏一点,对他敬而远之?

  颜格都有心理准备的。

  他匆匆下楼,却忘了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地方,除了靳思延,这里他也不认识谁。

  更何况,就这样把人扔下,实在是太不礼貌了。

  这种场合,只有靳思延先甩他的份,万万不可能是自己先走。

  然而颜格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只好躲在角落里,盼着靳思延能自己开车先走,不要质问他,不要怀疑他,更不要用那种怜悯又厌恶的眼神望着他。

  就安安静静地走吧,那样就好,哪怕以后再也不往来,也不想看见靳思延的轻蔑与不屑,不要……让他那么难堪。

  颜格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云淡风轻。

  “……啊?”

  “啊,你不想回去?”靳思延看了他一会儿,又问,“那你想要什么?”

  “……”颜格还没缓过神来。

  “那不如去吃东西吧,”靳思延拍板决定,“正好我也饿了。”

  车子行驶在路上,寂静无声,颜格呆滞地低着头,望着绞在一起的手指,看着指尖因为自己一再用力而泛白。

  他是坐不住的,连呼吸都越来越艰难。

  太煎熬了,这种感觉。

  靳思延专注地开车,说是要去吃东西,但其实颜格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只能默默跟着。

  他很不安心。

  总觉得怀里抱了个定时炸弹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一路上都在惴惴不安。

  靳思延肯定知道了些什么,那小栗毛后来还说了其他的吗?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是说,这件事听上去就很离谱所以他没信?

  还是……

  “你还好吧?”

  耳边传来问询的声音,颜格吓了一跳,肩膀都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

  “什、什么……”颜格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声音都带着颤抖。

  “冷吗?”靳思延看他一眼,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你是不是在发抖?”

  颜格没说话,手指攥着衣摆,掌心的冷汗都快把布料浸湿了,垂着眼,故作镇定地望着足尖,心里祈求他不要发现自己的异常。

  靳思延停了车。在山顶的一处小广场上。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启唐市的夜景。

  但他没下车。

  颜格小口喘着气,总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似的,眼眶干涩无比,每一次眨眼都担心会掉下眼泪来。

  靳思延解开安全带,顿了顿,然后凑过来。

  打开车内的灯,靳思延偏头,稍稍俯身,猝不及防凑到他面前,被眼前看见的景象吓了一跳,

  “噢……你看上去好像快哭了。”

  就像小时候受了委屈的时候,别人的一句“你怎么了”就能击溃蓄泪池的最后一道防线,颜格咬牙切齿地忍了这么久,还是败在了靳思延的一句话里。

  眼泪几乎是一瞬间夺眶而出,收都收不住,颜格自觉丢人,连忙用袖子擦,却怎么都擦不干净,只好侧过身去,深深将脸埋进掌心,拼命躲着靳思延的视线,心里的不甘和害怕却愈演愈烈,手心感受到温热的潮湿,开始顺着指缝往外流。

  如同开了闸的水坝一般,颜格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哭得整个身躯都在颤抖,怎么都停不下来,甚至有些想要干呕。

  大脑因为缺氧而渐渐变得模糊,颜格从一开始沉默的掉眼泪渐渐哭出声音,而后难以抑制地恸哭,手臂的单薄衣料被浸湿成半透明的一层。

  竭力遮着自己的脸,不想让任何人看见,颜格就像缩起来的刺猬一样,牢牢抓着最后一点脆弱可怜的自尊。

  过了好一会儿,肩膀才被人轻轻拍了拍。

  靳思延没说话,只安抚地将手搭到男人的肩膀上,被掌心传来的微凉温度吓到,有些怔愣。

  颜格缩在角落里,脑子已经有点不清醒了,朦胧间,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并不算用力,却出人意料地可靠。

  而后男人的手轻轻抬起,挪到后心口的地方,缓缓拍了拍。

  靳思延一句话都没说,只无声地安抚。

  虽然也很苍白。

  然而这人现在这个样子,靳思延做不到就在旁边看着,他有些于心不忍。

  在他的印象里,颜格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好像没有事能压倒他。

  被导演为难,没关系,习惯了。

  被同行抢戏,没关系,想要就拿走吧。

  被制片从主演划成替角,没关系,我演替角经验还丰富一些。

  甚至被他骂了,颜格也一脸无所谓,说以前还听过更难听的话。

  靳思延甚至一度以为,他一丝一毫都不在意这些,才会这样难以理喻的洒脱和淡泊。

  然而他也是有痛处的,他也会被伤到。

  耳边是男人竭力压抑的哭声,沙哑的,崩溃的,带着无助的绝望,靳思延心里一时有些难受。

  他轻轻抚摸着颜格过分瘦削的脊背,希望能给他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靳思延看见,在自己的掌心贴上颜格后心口的刹那,面前的男人肉眼可见地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一分,像是错愕。

  望着颜格有些佝偻的脊背,靳思延心脏猛地抽了一下,眼神微凛,撑在坐垫上的手缓缓握紧。

  如果,那些他曾经见过的男人们,哭起来也有这人这么让人心疼,那他真的不会吝啬自己的宽容与疼爱,一定会忍不住上去抱抱他。

  如果,颜格跟他们一样,那他真的会想要伸手,把人抱在怀里。

  至少这一刻,他是这么想的。

  只可惜,

  颜格跟那些人,从来都不一样。

  以后也不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