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赏月(1 / 1)

一品奸臣 苏诀 2699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88章 赏月

  因温世良的话,让苏清朗半夜做了个噩梦,梦到那个被大火烧死的翌王殿下,站在自己的床头诉苦。

  浑身上下血淋淋的,没有一块好的皮肉,见他不理,还上前去掐他的脖子,说是他害死自己,要让苏清朗偿命。

  正当苏清朗手忙脚乱的挣扎时,对方露出腥热的血盆大口跟他说:“你以为我死了么?他们都还没死,我怎么可能死?”

  苏清朗被他掐的喘不过气来,趁着翻白眼的功夫,朝着他身后一望,全身的冷汗立即下来了。

  他看到自己所住的长安城,尽数焚毁在一场大火中,还有他们的皇上被押上城楼,有人一刀下去,砍掉了他的头,还有太子和公主,一个被从城楼上扔下去,一个被人拿着长刀活活戳死,临死之前,瞪着眼睛望着他,神情中尽是痛苦和不甘。

  苏清朗啊了一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再往周围看了看,外室的灯火映在屏风上,在内室中映照出一片淡淡的昏黄。

  再看看自己床上,哪有什么翌王殿下,不过被子盖得有些厚,又闷又热,憋得心里难受罢了。

  他在床上愣了片刻,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不知是热的,还是被刚才的噩梦吓出了冷汗。

  苏清朗定了定神,拿袖子胡乱擦了擦汗水,从床上起身,走到外室给自己倒了杯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咕咚咕咚的喝了两三杯,茶水的冰凉缓缓在胸中荡开,他这才真正的冷静下来,呼了口气,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同时觉着,温世良那厮是不是在故意吓唬自己,毕竟以他们俩的关系,温世良不会好心到专门告诉他一人,莫不是觉着他走后,以后就没机会再折腾他了。

  所以在临走前埋下这么个荆棘刺,诓他说翌王殿下还没有死,就在这个边城中发展势力,让他食不安寝难眠,好报一报他从前欺负他的仇?

  以温世良那猥琐龌龊的品行,显然他的猜测,是很有可能的。

  于是苏清朗告诉自己,放宽心,千万不要成了惊弓之鸟,着了温世良的道。

  只是被噩梦这么一吓,原本的睡意也没有了,他站起身来,拿了一件外袍披上,提了一盏灯笼,走出门去散心。

  边城的景致与长安不同,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不过这光秃秃,有光秃秃的好处,长安风景将就繁复华丽,秀气内敛,在这里,却看不到一点儿矜持的景色,跟这里的人一样,简单爽朗,没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

  由于边城靠近宣国,已是南唐的边境,所以这里的人很少,往来的客商也很少,所以客栈中并没有多少人。

  而且,兴许是怕风沙侵蚀,这里的建筑多是石头搭建的,又高又大,苏清朗行走其中,像是身处在一个毫无人迹的迷宫里。

  他绕过一个墙角,正对上迎面而来的冷风,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这地方白天挺热,跟烤烧饼似的,没想到晚间,外面的温度竟是这样冷,苏清朗站住脚步,本犹豫着要不要折返回去,却见远处一面半人高的土墙上,坐着一个人影,蜷着腿,头一抬一低的,像是在喝酒。

  想起刚才的噩梦,苏清朗抖了一抖,再转念一想,他长这么大,只听说恶鬼害人,何曾听说它们还会半夜喝酒的?

  若对方当真是个鬼,也是个懂风雅的深情鬼,自己现在上前去,说不定那位「鬼兄」非但不会害他,还会跟他一起喝酒。

  于是苏清朗敲定主意,提着灯笼朝着那边走过去,然而在距离还有几步的时候,他心中的设想便破灭了,一袭墨色的衣裳,身后的长发垂至背上,单看身影就知道那人是谁了。

  他抱臂站着,半是打趣的道:“梅兄半夜不睡觉,在这方对月饮酒,莫不是在思念哪家的姑娘?”

  梅柳生闻声转过身来,只见到自己身后的土墙下,站着一个人,雪白凌乱的衣服,头发也乱糟糟的,由于抱臂站着,灯笼就在他的正下方,即便再好看的脸,经过灯火这么一照,也是十足狰狞的鬼脸了。

  他吓得被酒水噎了一下,差点从土墙上跌下去,再想想来人的话,听着像是苏清朗,定神一看,果然是苏清朗。

  他呼了一口气,没好气的道:“清朗,原来是你……”

  苏清朗见到他的反应,挑眉道:“我还没怪梅兄大半夜的在这里装鬼吓唬人,你倒是先被我吓到了,有那么难看么?”

  梅柳生心想道,有本事自己拿镜子照照,咱俩到底谁比较吓人,嘴上却道:“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会在此时出来。”

  他站起身,伸手去接苏清朗手中的灯笼,将灯笼插在土墙的另一边,又伸出手将苏清朗拉了上去,两人并肩坐着,明月当空,由于梅柳生比苏清朗高了一头,所以在他们身后的土地上留下一长一短的影子。

  只听梅柳生道:“你不是歇着了么,怎会来此?”

  苏清朗道:“心里闷得很,出来转转,散散心。”

  梅柳生低低一笑,道:“只怕,你是梦到了那个什么翌王殿下,被噩梦吓到了吧?”

  被他戳穿,苏清朗心虚着狡辩道:“我怕他?他若敢来我的梦中,定要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梅柳生又是一笑,不知是苦涩,还是揶揄的道:“是么……”

  闻言,苏清朗看向他,问:“那,梅兄怎会在此?”

  梅柳生仰头喝了一口酒,道:“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情,出来散心,见这里赏月不错,就停下来了。”

  苏清朗望着他,片刻后,凑近他闻了闻,道:“这是从老板娘那里讨来的酒吧,这个味道,果然与长安城里的不同。”

  梅柳生淡淡答道:“长安城里的酒,是由五谷酿的,味道比较平和绵柔,这种酒,却是一种名叫「马奶子」的葡萄酿的,滋味又烈又浓,而且还带着一股好似奶香的甘甜,自然有所不同。”

  苏清朗哦了一声,有些试探的道:“梅兄看起来,对边城好像很了解。”

  想起自己白天的不小心,再加上现在,以苏清朗多疑的性格,肯定会怀疑上他与李承嗣的关系。

  于是梅柳生故作淡然,回答道:“以前跟叔父来此经商过,所以有些印象。”

  他这样回答,再结合刚才跟苏清朗说,想起从前的一些事情,给人的感觉就是,重回故地,想到早逝的父母,以及对他有恩,却因瘟疫全家蒙难的叔父,瞬间就可消除苏清朗的疑虑。

  苏清朗果然信以为真,轻声安慰道:“梅兄有如今的成就,想来你的家人也会感到欣慰,倒是梅兄,别太伤怀了。”

  梅柳生嗯了一声,见苏清朗的眼光往他的酒壶上飘,于是叹气道:“孙兄说过了,不让你再喝酒。”

  苏清朗挑眉哈了一声,道:“梅兄与子仲是什么关系,怎么我说的话你当耳旁风,他说的话,你却跑得比接了圣旨还快?”

  梅柳生无奈道:“我与孙兄,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倒是你,别指望这样说我就会听你的,为你好,以后就让你少喝点酒。”

  苏清朗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道:“谁稀罕?赶明儿我自个儿找老板娘要去。”

  “清朗……”梅柳生皱了皱眉头,最终,又望着他摇了摇头。

  四周空旷,没有人声,唯有狂风拂过原野的声音,两人沉默无言,苏清朗仰头看着明月,而梅柳生则在一旁默默的喝酒。

  苏清朗被他搅得心烦,看向他道:“哎,不让我喝的话,你也不许喝!”

  梅柳生低低的一笑,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苏清朗迟疑片刻,又板起了脸:“喝酒有你这么喝的吗?跟水牛似的,根本就是浪费!”

  昏黄的灯火下,他微微嘟着嘴,皱眉不悦的神情,却偏偏增添了几分可爱的味道。

  梅柳生的心中一动,只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胸腔里乱窜,他望了苏清朗片刻,借酒壮胆,不动声色的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倾身慢慢向他接近,低沉暧昧的语气,贴在他的耳边道:“你这么想尝么?”

  苏清朗侧眸瞥着他,正对上梅柳生笑意渐深的眼眸,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仅是嘴硬着道:“谁……”

  还没说完,便见梅柳生向他吻了过来,苏清朗脑袋一晕,眼前瞬间炸了一朵烟花,反应过来,连忙去推。

  然而身体被梅柳生抱着,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有推不开,无奈之下,手脚齐上,跟个八爪鱼一样扭来扭去,插在旁边的灯笼,因为他的动作扑通一下掉在地上。

  终于感觉身下一空,梅柳生的手一滑,他从土墙上摔了下去,梅柳生下意识的伸手去拉,却见苏清朗四脚朝天,稳稳的滑坐在下面的土堆上,除了屁股有点疼,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伤。

  苏清朗扶着腰站起来,还在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他刚想转头质问梅柳生到底在干什么,却又生生的忍了下来。

  片刻后,只是道:“梅兄喝醉了,早点回去歇着吧,我先走了。”

  说着,也不管掉在地上的灯笼,朝着来时的方向跑走了。

  留下梅柳生,坐在墙头上,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