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美梦(1 / 1)

一品奸臣 苏诀 2564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53章 美梦

  苏清朗问:“殿下是自己出来的么?”

  李承懿摇了摇头,随后看向另一边的街道,道:“喜宝他们就在不远处,我怕招摇,就没让他们跟来。”

  苏清朗朝着李承懿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转向梅柳生道:“我先送他过去,梅兄先回去吧。”

  梅柳生接声道:“太子身份尊贵,若是暴露,恐生出是非,我还会些武功,便与苏兄一起吧。”

  苏清朗想想也是,自己一个弱鸡书生,万一半道上跳出来半把个刺客,有十条命都不够丢的,于是点头默许。

  他转身离开,始终没看太子一眼,李承懿自知犯了错,耷拉着脑袋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跟在苏清朗的身后。

  三人一前一后,一个走在中间。不一会儿,便来到地方,只见街角的巷子中,一辆马车停在暗处,喜宝公公神色焦灼,身边还跟着几个护卫模样的人。

  见李承懿回来,他连忙走上前:“哎呦,殿下,您可回来了……”

  正说着,见到李承懿身边的苏清朗,当即愣了一下,面色尴尬:“苏……苏大人,你怎会在此?”

  苏清朗弯了弯唇角,阴阳怪气的打击道:“我还以为喜宝公公胆大包天,猪油蒙了眼,看不到本官。”

  喜宝连忙赔罪道:“苏大人恕罪,奴才担忧殿下安危,刚才一时心急,忽略了苏大人。”

  话刚说完,就听苏清朗哼了一声:“放着好好的宫里不待,偏生把殿下往外面带,公公这句「担忧」,说得可真是轻巧。”

  喜宝吓得往后缩了缩,连声向苏清朗赔罪,李承懿站在旁边,看了看喜宝,又看了看苏清朗,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话。

  但是梅柳生,在此时接声道:“时候不早了,殿下也该累了,公公还是快带殿下回去吧,若是晚了,皇上该担心了。”

  喜宝这才领着李承懿上了马车,临行的时候,望着苏清朗脸比茅坑臭的表情,李承懿很是心虚,但又不敢与他说话。

  只能向梅柳生道:“这位大人,少傅这边……你多照顾着点。”

  梅柳生嗯了一声,目送李承懿放下车帘,朝着皇宫的方向行去。

  这才看向苏清朗道:“苏兄,殿下年龄尚小,须得耐心教导,你可别因此气坏了身子?”

  苏清朗又哼了一声,挑眉道:“烂泥扶不上墙,我看起来很闲,理他作甚?”

  虽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却是在意的很,饶是梅柳生,都看出他心情不好,被李承懿此举彻底伤透寒了心。

  因送李承懿,两人又绕了些路,两人走在街上,看到一条河岸上建着长廊,廊下的一角,挑着一块酒毡布。

  苏清朗顿住脚步,道:“梅兄可急着回府?”

  梅柳生摇了摇头,又听他道:“既然如此,不知梅兄可愿与我对饮两杯?”

  心知苏清朗心情不佳,梅柳生只能答应,两人走向那个长廊,找了一个方便的位置坐下。

  周围客人很少,稀稀拉拉只有两三个,由于将要打烊,老板的态度也倦怠了不少,上了两三壶酒,连个招呼都没有。

  酒刚上来,便见苏清朗拿了一壶在手中,拔出塞子,咕咚咕咚喝了半壶。

  梅柳生默默坐在一旁,见他尽兴后。啪的一声,将酒壶搁在桌子上,大喊道:“老板,再拿烈酒来,要更烈的酒!”

  周围的客人,被他的动静吸引住目光,纷纷转头看向他,面面相觑,不知这人是怎么回事。

  老板还以为他不满意自家的酒,故意闹事砸场子的,于是将抹布搭在肩上,走了过来。

  站在他们这桌的旁边,道:“这位客官,我这里倒是有烈酒,只是烈酒伤身,只怕客官受不住。”

  苏清朗扬眸哦了一声:“我只知道,酒酿出来就是给人喝得,既然你能酿的,为什么我却喝不得?”

  梅柳生无奈,只能拿出两锭银子,向老板道:“劳烦阁下,再上两壶烈酒来。”

  虽然不大情愿,但也不能跟银子过不去,老板将银子接下,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便抱了两坛子的烈酒,上好佳酿,浓郁香醇,隔着酒坛子,都能闻到刺鼻的酒劲。

  梅柳生皱了皱眉头,见苏清朗伸手去拿,连忙阻止住他:“苏兄,你这样喝,会醉的。”

  苏清朗的手,仅是顿了一下,便将酒坛子拎在手中,道:“人生在世,之所以劳累痛苦,便是因为人总是清醒的时候多,你看那街头的垂髫稚子,无知傻子,从来不知道忧愁为何物,所以说,醉了好,醉了好,醉了醒不过来最好。”

  说着,仰头灌了几口,烈酒入喉,辛辣无比,饶是苏清朗,都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梅柳生见此,轻轻地道:“苏兄曾说,若是有何不平之事,一定会找我吐吐苦水,苏兄觉得难过,柳生愿为苏兄分担一二。”

  苏清朗闻言,抬头看了梅柳生一眼,之后又把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一个楼台。

  面南背北,临水而建,苏州雅韵的建筑,红漆的木柱上,缚着淡青色的纱帐,一个酒桌摆在中间,每当傍晚,夕阳落在里面,意境悠远,说不出的古朴精致。

  一个墨衣的少年站在中间,与其他两个人说说笑笑,脸上的笑容,在夕阳下显得明媚而又灿烂。

  而另外一个,身着皎白似雪的衣袍,手里掂着一把折扇,翘着一个二郎腿,坐在酒楼的凭栏下,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笑意。

  那时候,他问谢玉,明明出身武将世家,为何还要去考文试。

  谢玉想了想,温雅回答:“我不想只做个武将,整天打打杀杀,若是可以,我宁愿不动一兵一卒,即可以辅佐皇上治国平天下。”

  那个人的性子,从来都是这样温和的,身为武将,却不想以武力解决问题,更不愿看到流血伤亡,心软至此,一点儿也不像谢远将军。

  曾经有段时间,跟随谢将军出征边关,在战场上看到一个敌国兵将,死时手中握着一个婴儿的肚兜,之后对着营帐难过了几宿。

  谢玉曾说,那些在战场上拼杀的,抛开立场不言,哪个不是有家人有朋友的,任何人死了,都会有人伤心。

  若是有一天,天下平定,可以不用打仗死人,便是要他回家,赋闲种田都可以。

  对于这样的想法,他以前总是觉得,谢玉的想法太天真。

  他不像谢玉,从小跟在皇帝身边,见惯了他的雷霆手段,也见惯了血雨腥风,表面万事不入心,实际内里冷静的很。

  在他看来,在这个世上,有人就会有矛盾,有矛盾,就会有战争,不是谁想不想,愿不愿意就能决定。

  在历史前进的齿轮中,有多少人命都填在其中,昙花一现,稍纵即逝,累累白骨铺垫出的道路,却不见史书上有他们的一笔。

  每个人的命运不同,这本是无可奈何的事,纵使他们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兼顾到那么多人。

  然而,却是这样的天真,把他变成了一个傻子,宁愿跟着谢玉一起做梦,也不想把他从美梦中叫醒。

  后来,靠山王谋反,谢玉果然不忍杀他,更不忍看到山河破碎,生灵涂炭。所以,宁愿一死,也想阻止那场战争。

  后来,谢玉果真死了,也是从那时起,他才真正的体味到,一个人的死亡,原来竟是这样痛彻心扉……

  所以,那些散落在长安街巷里的回忆与曾经,被他一点点的拾起,坚守着那人曾经的「美梦」,继续发疯,继续任性。

  谢玉说,清朗,生我者父母,养我者百姓,人生在世,总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不能只顾着自己。

  谢玉说,清朗,给我五年,只要五年,一定可以辅佐皇上铲除积弊,恢复国力,内忧解决,外敌再也不敢来犯。

  谢玉说,清朗,给我五年,只要五年,我就从朝中请辞,到时我们离开长安,我陪你看遍天下大好河山。

  谢玉说,清朗,大丈夫,行于世,立于心,我从不后悔,只后悔连累家人,让谢家背负了谋逆的罪名。

  谢玉说,清朗,杀了我,从此以后,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这些掩埋在过去里的字句,就像留存在他内心的蛊毒,一点点的侵蚀着他的心,他甘之如饴,又如何能向旁人提起半分?

  古人云,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流年飞逝,故景犹在,故情犹存,一切恍然如梦。

  滚滚长江,东流逝水,岁月无情,却好像只错漏了他一人,让他一直不停的向前走,却也从始至终的活在过去中。

  苏清朗苦笑一声,半是叹息的道:“人生,最煎熬之事,莫过于坚守着一个永远也不可能的梦,一直睡着不愿醒,欺骗自己,一天天,一年年,到底何时才是个头呢?

  说什么给我信念,给我希望。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既是如此。当初,又何必给我希望,现在却又让我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