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只能笨拙的送上他的真心
回国的飞机还有二十分钟才起飞。
坐在头等舱靠窗的位置上，顾祁又按住手机电源键试了试，还是没能打开。
在飞机上必须关机，整整十七个小时的航班，下飞机的第一时间就是打开手机。
但是有西雅图的粉丝认出他，一声尖叫引来很多人，他才刚把手机开机，就被冲过来的粉丝挤得掉在地上。
机场的大理石地面坚硬无比，他一米八七的海拔让手机在掉落的一瞬间摔裂了屏幕，手机侧面裂开条缝隙，刚亮起的屏幕又暗下来。
然后就开不了机了。
顾祁将报废的手机放在小桌板上，扭头向纪白伸出手：“你的手机给我。”
纪白从joe那里借了充电宝，把手机连同充电宝一块递给顾祁，拧着眉问：“是给星星打电话吗？卓文的爆料是怎么回事？协议书又怎么会到他手里？”
他们坐上出国的飞机时，明明一切还风平浪静。
谁知道刚下飞机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这十七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祁并没回答，事情的发展他也仅靠微博上的新闻略知一二，但是比起协议书为什么会曝光，他现在更担心袁星野那边的情况。
接过手机，无需从电话簿里查找，顾祁熟悉的按下一串号码后，手机屏幕跳转到拨号的界面。
顾祁将手机贴在耳边，狭长的眼眸微微向下。
他在想，电话接听之后，第一句话应该说「我没有抛弃你」，还是「别怕有我在」。
还没定夺，手机里传来一道冰冷的机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电话被自动挂断。
顾祁收回手，看着手机跳转回主界面，拧眉找到武彪的号码拨过去。
几声「嘟嘟」的等待音之后，电话接通了。
不等这边说话，武彪阴阳怪气的说：“哟？纪老师，您还活着呢？十几个小时电话关机，我还当您人间蒸发，被外星人劫持去当解剖的标本了呢！”
顾祁压着声音：“是我，顾祁。星星在你身边吗，我想——”
“你想什么啊你想！”
武彪声音提高，打断他，气愤的骂：“是你怎么了？是你我就不能骂了？顾祁你还是个人吗？当初提议炒作是你的主意吧？我们星星配合你炒作，充其量算个从犯，你怎么好意思把责任全推到我们星星身上的？
您是影帝，财大气粗人多势众，我们星星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容易，您三两句话，他这辈子就毁了！”
“星星的世界很简单也很单纯，看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其实比谁都敏感细腻。顾祁，你不想负责就不该招惹他！
现在全网都在骂他，这十几个小时比他这辈子挨的骂都多，现在星星发高烧住院，我没时间处理新闻的事，顾祁，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就不该让他一个人承受。”
电话里的声音压得很低，压着滚滚怒气和怨气，咬着牙在说。
顾祁的表情骤然凝住：“星星发烧住院？他现在怎么——”
“他现在怎么样用不着您来挂心！顾影帝，反正新闻已经曝出去，你和星星的cp关系也没必要再继续，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您继续您的辉煌，至于我们星星，他跟你没关系！”
武彪再次打断顾祁，说完之后，直接挂断电话。
听着电话被挂断后急促的嘟嘟声，顾祁的手慢慢收紧，攥着手机，指骨有些泛白。
看他脸色难看，纪白担忧的问：“怎么了？是不是事情很难解决？”
确实很难解决。
倒不是新闻，而是星星。
一想到袁星野生病，他的心脏像被攥住一般，有点喘不过气。
顾祁并不回答。
在和袁星野在一起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不与人说话，不与人交流，周身散发着浓浓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就算被长期服用的药物压制着，可他依旧被心底的阴霾笼罩着，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孤傲的活着。
并非冷漠……
他只是没有与人相处的能力。
他很想明明白白把他的爱说出来，可他无法倾诉，只能笨拙的将自己的真心送上。
主动靠近，对别人来说只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对顾祁而言，已是拼尽全力的逆流而上。
回国的飞机横跨半个地球。
十七个小时的航班，分秒难度。
飞机就要启程，空姐的声音从扩音器传出来。
手机关机之前，顾祁打开微博，登录自己的账号，编辑文字，发布微博。
——
桐市……
单人间的病房里。
薄薄的窗帘拉着，阳光被隔成千丝万缕，在地板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整整一夜，袁星野一直昏睡着，挂了一夜吊瓶，到天亮温度才降下去。
陆燃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手机，宋恬丞围在病床边，用手背测了下袁星野的头。
还好，他额头温温的，没有再发烧。
武彪站在窗边，刚打完一个电话，转过头看着沉睡的袁星野，担忧地问：“还没醒？都睡一夜了，怎么还没醒？”
陆燃掀了下眸子，插了句嘴：“昨晚都烧到四十度了，该不会把脑子烧坏了吧？”
这话一出，宋恬丞扭头瞪了他一眼。
“闭嘴……”
“遵命……”
陆燃一本正经的回答，抬高手臂，继续看手机。
病房里安静下来。
武彪看着袁星野紧闭的双眼，压着火说：“星星要是有点什么事，我就去找顾祁拼命！我找把刀砍死他，后半辈子吃牢饭我也认了！”
他是真的心疼袁星野。
就算平时总拿不出手，那自家的崽崽也是个宝。
宋恬丞的眼神跟着落在床上，小声说：“武哥你先别急，顾老师的飞机应该快到了吧？我们还是先等他回来，听听他怎么说吧。”
“嗯，我赞同甜甜的话。”
陆燃再度插嘴，说完还不忘冲宋恬丞挑眉，一双妖娆的桃花眼，泛着勾人的笑意。
自从上次吃完火锅，宋恬丞接受他的道歉之后，这家伙就开始蹬鼻子上脸，没脸没皮的喊人甜甜。
刚开始宋恬丞特别抵触，被喊习惯之后，也懒得反驳了。
陆燃打开微博，又看了眼顾祁发微博的时间。
距离微博发布已经过去十六个小时多。
陆燃一边往下翻评论，一边分析说：“之前工作也见过顾祁几次，我觉得他不像是那种落井下石不负责任的人。而且他昨晚发的微博，态度很诚恳，看起来也很担心星星，我感觉星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能误会什么！”
武彪压着嗓子呵斥：“星星出这么大的事，是我让他失联的吗？是我逼着他公司买水军，往星星身上泼脏水的吗？”
这要不是袁星野还睡着，武彪能把房顶掀了。
陆燃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客观的说：“武哥你是关心则乱。我来说句公道话，失联这个词不太对，顾祁在飞机上肯定要关机啊，从桐市到西雅图，航程十几个小时，他上飞机之前新闻还没曝出来。
那不是刚下飞机就回电话了嘛。至于他公司买水军，他人在飞机上，怎么可能远程指挥。依我看啊，买水军的事情，多半是他公司自作主张。”
这道理，其实武彪也懂。
但他带了好几年的崽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他就是气。
武彪哼了一声，暗暗的骂：“你不用替他解释，管他顾祁有没有做错，总之就是他让星星难受的，他就该骂！”
话刚说完，突然听到外面「砰」的一声。
然后就是嘈杂喧嚣，以及杂乱的脚步声。
武彪急忙往门口走，与此同时，门被一把推开，一大群扛着摄像机举着话筒的记者冲进来。
这事闹得很大，同医院的病人发现袁星野住在这里之后，在网上发了帖子，记者这才找到这里来的。
他们来势汹汹，武彪被挤到墙边。
长枪短炮马上对准了病床上的袁星野，有人拍照，有人抓着话筒冲过去。
宋恬丞急忙挡到病床前，伸出双臂护住病床上的人，气急败坏的说：“你们干什么！这里是医院，人都病倒了还要采访，你们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啊！”
没人在乎他的话。
宋恬丞被推的一个趔趄，幸好陆燃就在旁边，手快的扶住才没摔倒。
记者趁机挤到床边，将病床团团围住。
宋恬丞担心的转过头，这才发现，病床上的袁星野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
其实，他老早就醒了。
武彪和陆燃说的话他全听见了。
就是发烧之后浑身没力气，懒懒的不想动弹。
直到记者们挤到床边，他才睁开眼睛。
可能是发烧，也可能是哭的，他眼白有些泛红，上下眼睑微微肿胀。
他躺在床上，盖着医院里的白色被子，只露出头在外面。而记者将他团团围住，几十只话筒和录音器怼在他面前。
“袁星野，你是为了逃避面对才装病住院的吗？”
“炒作的事情你不准备向大家说清楚吗？”
“顾祁发的微博你知道吗？既然是炒作，他为什么还要发微博替你说话？”
“你们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
袁星野睡了十几个小时，脑袋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被这些人吵得，又开始头昏脑胀了。
武彪和宋恬丞在往床边挤，特别是武彪，跟武松打虎时的架势差不多，疯了一般挤到床边，挡在袁星野面前。
他体格大，但是双拳难敌四手。
周围那么多人，他挡住这边挡不住那边。
看着那些人咄咄逼人的把话筒往袁星野脸上怼，他一下子破防，上手胡乱挥着把身边的人推开。
两百斤的大汉子红了眼眶：“你们干嘛啊！他都病倒了你们还不放过，说什么装病，他脸色白的像纸一样你们看不到吗？你们就没个弟弟妹妹吗？他们要是被人这么欺负，你们受得了吗？”
他这一哭，记者们愣住了。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
袁星野从身后拽了拽他的衣角。
武彪随手抹了把脸，这才转过头看病床上的人。
入目是一张笑脸。
袁星野拽着他的衣服下摆，挽着唇冲他笑。
“大白，没事。我也确实应该给公众一个交代，让他们采访吧。”
说完，他坐起身，靠在床头。
面对镜头，他吸了口气，然后，弯腰鞠了个躬。
“我想先向一直支持我的粉丝道个歉。对不起，我撒了谎，身为公众人物，我为你们做出了错误的示范，我德行有亏，很抱歉辜负了你们的喜爱。”
沙哑的嗓音听起来很费力，但他说的很诚恳。
没有扭扭捏捏，也没有吞吞吐吐。
他落落大方，却又十分坦诚。
镜头聚焦在他身上，闪光灯此起彼伏。
记者七嘴八舌的追问，根本听不见各自问了什么问题。
袁星野也根本没在听，他定定的看着距离他最近的相机，闪光灯亮起的一瞬间，闭了下眼睛。
再睁开，他转过头看着周围的人，慢慢的、一字一字的说：“我和顾祁，我们的关系是假的。因为在一起拍戏，可能剧里人物的感情渲染了彼此的情绪。
所以被拍到了比较亲密的照片，为了不被曲解和误会，所以才有了协议书和炒cp的事情。
但其实我们的本意并不是建立在欺骗之上，我不是，顾老师也不是。我们只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而已。”
“事情发展成这样，所有的荒唐也该结束了。以后，我是我，顾老师是顾老师，我们之间再无其他关系。”
因为嗓子哑，所以每一个字都说的很用力。
心底像压着份酸涩的石头，很沉重，他低了低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才又抬起头。
这一抬头，却倏然看到门口一道颀长身影。
房间里人很多，袁星野的视线越过那些人的肩膀，遥遥撞进顾祁那双满怀担忧的深色眸子里。
远远对视……
顾祁大步走进来。
他脚步如风，每一步都迈的无比坚定。
记者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匆忙将话筒和相机对准了他。
一大堆刁难的问题向他涌过去。
但顾祁充耳不闻，对于这些人的存在也视而不见，他只定定的看着病床上的人，大步向他走过去。
强大的气场，竟让记者们纷纷退让。
他毫无阻碍的走到床边，在袁星野怔愣的眼神中，在不停闪烁的闪光灯里，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突然俯身，深深吻住了袁星野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