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前世 你会是我此生永远都忘不掉的人。……(1 / 1)

偏执王爷的火葬场 雏耳 5098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72章 前世 你会是我此生永远都忘不掉的人。……

  阿音昏睡后意识也随之波动起伏, 等到再次睁眼时,竟然发现眼前一片白雾。她四下迷茫,不知该往哪里去, 往前探了探,脚下一个落空身子骤然失重。

  等她被这动作吓得再回神, 发现眼前场景变换,居然回到了前世。

  这好似是场梦境, 因为从她的角度看得见所有人,只是旁人都看不见她。不仅仅如此,而且阿音发现自己所能看见的场景, 皆是与赵承誉相关的。

  她有些烦, 并不愿再去回想当年。

  只是闭眼又睁开, 赵承誉那张惨白无色的脸依旧在眼前晃动。于是阿音认命, 清晰的感知着赵承誉心情的起伏, 痛苦与绝望。

  赵承誉刚走过御花园,便踉跄摔了一跤。

  手腕疼痛,但他心里全然惦念着阿音去了的事情, 撑着地起身又加快了步子。可是身上的疼撕扯着他的脑子, 赵承誉忽而半跪在石子路上,弯腰低低呻.吟着。

  撩开袖口去看,只见手腕密密麻麻起了红疹, 随后一只先前赵承誉见过多次的虫子爬了出来。饱满的身体逐渐干瘪,虫子死在了赵承誉的眼前。

  他的意识混乱又清醒, 满脑子回荡着的都是男人的说话声——

  “你要控制自己,你不能爱上她。”

  “阿音的存在只是为了救苏墨茵,她不过是个药引子而已。”

  “你怎么能爱上她呢,赵承誉, 记住她存在的意义。”

  ……

  赵承誉被这些话语搅得头皮发麻,他的手指抠着地面粗重的喘着气。

  潜意识令赵承誉清醒,他知晓自己真的很喜欢阿音,可因为这些话一次次被洗脑被控制。于阿音凉薄无情是他,恩爱温柔也是他,前者违背了意识,后者违背了控制。

  那只蛊的离开,让赵承誉好似被解除封印一般,密密麻麻的爱意如同潮水汹涌澎湃席卷而来。

  身体冷热交替,赵承誉的眼前晃过阿音的脸。他忍着痛起身往前走,手上的血滴滴答答跌落,赵承誉的步子来回晃动,等抵达筑云殿的时候,殿门口已经跪了好些人。

  他拨开那些宫女太监,忍着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行至床边,赵承誉看见阿音浑身沾着血。她的面容没有丝毫血色,身子冰冷僵硬,嘴角边的鲜血也已经凝固。

  赵承誉拉开伺候阿音的宫女商枝,搂着阿音的身子将她抱在怀里。

  赵承誉眼神空洞,手指颤抖着抚摸她的脸:“阿音?阿音你醒醒看看我……阿音、你醒醒。”

  “陛下……”庆云站在他身后,“陛下您要看顾自己的身子啊。”

  赵承誉紧紧地拥着阿音的身体,他的意识模糊,又像是被庆云提醒,低声笑着笑着就落下了眼泪。他的眼泪那么烫,滴落在阿音的脸上却一点儿也没办法让她也恢复热度。

  哭声太压抑惨烈,殿内的宫女们纷纷朝他看来。

  赵承誉摇头,又哭又笑着自言自语:“她没死,她只是睡着了而已。我的阿音那么乖,她怎么舍得丢下我一个人走,你们都在骗我,她没有死……”

  殿内愁云惨淡,赵承誉拥着她轻轻拍着阿音的脊背,模样好像真的再哄阿音睡觉。

  蒋太后闻声赶过来,瞧见这一幕大惊,拉着赵承誉往后拽:“子叙!你这是做什么,阿音已经死了,你又何必如此。”

  赵承誉看见蒋太后,又解释了一遍阿音只是睡着了。

  不知耗费了多久的精气神,他都始终不愿相信,蒋太后大怒,怨恨起阿音来:“难不成她死了你就不活了吗?你别忘了你可是皇帝!”

  “皇帝……哈哈哈哈哈皇帝……”

  赵承誉眼尾被泪水熏得猩红,理智撕扯着清醒过来,手指触碰到阿音冰凉的身子,赵承誉低头贴着她的脸颤抖着大笑:“没有她我做什么皇帝,这偌大江山,只留我孤身一人……”

  “还不如、还不如……”

  赵承誉喃喃,失魂落魄地放下阿音,手肘触碰到枕下的匕首,他神色一愣又失声哭了起来。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都是惊惧万分,赵承誉慢慢站起身,他狼狈地笑着,在所有人的视线下,匕首直直刺入心口。

  “没有她我如何苟活,这须臾数年,因为她来才生了那么点颜色……”殿内惊呼,盖住了赵承誉的声音,他喘息着倒下去,“……我来陪你,阿音。”

  这一刺直入心口,赵承誉没了活下去的念想,太医院的人几度没能将赵承誉救回来。苏墨茵带着巫医前来,却不知为何被庆云拦在筑云殿外,直到方寂大师漏夜前来,才堪堪将赵承誉救回。

  只是醒来后的赵承誉面如死水,不问朝政,不理外人,只一度安静地躺在筑云殿的偏殿内出神。

  阿音的头七前夜,庆云拿了他的玉玺来。

  赵承誉亲自写了册封皇后的圣旨,昭告天下。这一消息刚传出去,朝臣们皆纷纷议论赵承誉疯了,立死去的女人为后,且此生不立后宫,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有人前一天悖了皇帝心愿刚上书请广纳后宫,后一天赵承誉便对其革职罢官,亦或是为对方子女乱点谱赐婚。杀鸡儆猴,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无人再敢提起纳妃之事。

  赵承誉的身子养了将近两月才康复。

  这日傍晚,赵承誉坐在养心殿批折子,看着奏折上的字,耳边忽然又响起阿音的声音:“子叙,你说若是有一日我先离你而去,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赵承誉落笔的动作微顿,茫然的四处搜寻。

  这句话是在两人曾欢.好后,阿音窝在他怀中问过的话,那时赵承誉的理智冲脱束缚,知晓自己定然不时会又被操控。便握着她的肩头,得逞又小孩子气地动了动,阿音轻哼,听见他耐心又郑重地说:“你会是我此生永远都忘不掉的人。”

  可是今非昔比,如今阿音真的先离他而去,也真的成了赵承誉永远都忘不掉的人。

  这些日子所有人都以为赵承誉在慢慢好起来,哪怕是心爱阿音,也不会为了她当真付出自己的命。那日在筑云殿那番做派,不过只是因为接受不了打击罢了。

  可只有赵承誉知道,若不是强撑,他一天都熬不下去。

  死去固然是好,赵承誉一了百了得到解脱。可世人都说人一辈子会死两次,死亡与被遗忘,他死后,那阿音就永永远远的死去了。

  回忆如浪潮铺天盖地,赵承誉才知道思念在强撑面前是这般强大。

  自从阿音死后,筑云殿便被他下令封了起来,不仅如此,宫里的树木都被换成了海棠树。

  这夜赵承誉行至筑云殿外,看着宫门半开,他推开走了进去。

  商枝如今还是留在筑云殿里头洒扫,看见赵承誉来,她冷冷淡淡地行了礼,转身欲走。赵承誉在她身后喊住她:“阿音生前,有没有同你说过我什么?”

  商枝微愣,随即脸上浮现讥讽的笑:“陛下何必如此虚情假意。当初姑娘还在的时候,您满心只有紫宸殿那位,不好好珍惜,如今人都没了,装的这般深情给谁看,姑娘泉下有知只怕都觉得晦气。”

  赵承誉没有吭声,亦没有动怒。

  如今他已位至九五之尊,天底下再没有一个人敢与他这样说话。可赵承誉心中清楚,商枝骂得对,他的确是罪有应得。

  离开筑云殿时,赵承誉在殿内待了会儿。阿音离世数月,他却依稀能在这冰冷的屋子里感受到她的存在,她笑起来的样子,她生气的样子,她皱眉的样子,一帧一帧清晰地刻在脑海中。

  赵承誉坐在榻边上,眼神恍惚又绝望地朝外看去,忽而珠帘晃动,他立时瞧过去。不知是错觉还是梦境,他竟然看见阿音站在珠帘旁,眼神复杂又疑惑,瞧着他一声不吭。

  “阿音……”赵承誉笑了起来,他拍拍身旁的位置道:“来我身边。”

  依旧少女模样的阿音提步而来与他同坐,赵承誉抬手拂过她的脸与鬓发,眷恋又克制,落下的每个动作都无比虔诚:“你离开这么久了,都不来梦中看看我,是怨极我了吧。”

  “你不说话,我就只当你今日也是想我了。”赵承誉的神色明显看上去不对劲,他的脸颊瘦削,半分从前意气风发的样子都没有,他低声道:“今生我负你良多,若是有来生……”赵承誉说着说着就忽然笑了起来,“若是有来生,你只怕是不愿再遇见我了。”

  赵承誉抬眼,他看见阿音满脸的泪,伸手去擦拭,触及的却是满手凉意刺骨。赵承誉忽而急了,握着她的手不停搓着,好像试图要将那冷意散去,但无论如何阿音都仍旧是冷的。

  想到那日阿音死的时候浑身是血,赵承誉忽然就好难过,哽咽不已:“怎么这么凉呢,我怎么捂都捂不热你的手了……”

  掌心一空,赵承誉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去,身前空无一人,半分阿音的影子都没有。越是这样若即若离,赵承誉便越是痛苦,原来最绝望的不是从未拥有,而是他拥有后又彻底失去。

  半年转瞬即逝,又到了年关。

  城中一片白雪皑皑,赵承誉近日的状态越来越差,直到某日下朝直接晕倒,才被人发现他这半年来原来都在偷偷食用五石散。那药性剧烈,长期服用下去会导致精神恍惚,性情大变。

  庆云曾偶尔见到过赵承誉服侍那药,他面无表情,好似用膳一般无所谓。方寂大师为他施针数次驱除药瘾,赵承誉清醒后,神色麻木的看着他笑了笑:“又是你。”

  “陛下。”方寂大师无奈叹息。

  赵承誉收回视线,沉默许久后才听见方寂大师道:“陛下当真如此想求得阿音姑娘重来一次?”

  “你有办法?”赵承誉眼底生了波动。

  方寂大师双手合十:“老衲曾听闻过一独门禁术。三十年吃斋念佛,三十年后以未来寿命为引,换得所求之人重生。只是这禁术真假尚未可知,陛下可愿一试?”

  “只要能够让她回来,我愿意。”

  三十年的吃斋念佛非常人所能做到,方寂大师也曾同赵承誉说过,若这三十年里有朝一日他想明白,不愿继续,这约定便算作罢。无人信得赵承誉爱阿音有多深,无人知晓他数个夜里辗转反侧,闭眼难眠。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好春光。

  阿音忌日这天,紫宸殿传出消息,苏墨茵于昨夜服毒自尽,随后紫宸殿内所有伺候过苏墨茵的人,亲近者杖杀,其余发配为奴。赵承誉身边的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可赵承誉懂。

  苏墨茵不配继续活着,亦然不配为阿音赎罪。她的身上流着阿音的血,她要在阿音死的这日,为她陪葬。

  听说城中有座山顶寺庙风景极美,庙里的那棵神树格外灵验,许多大臣家眷都会前往许愿。赵承誉休沐这日天气不好,但他依旧换了常服独自前往。

  他曾经听阿音说起过,京城有位贵人的母亲患了重病,为求得神仙庇佑,那贵人五步一叩拜,诚心诚意为母亲求来了平安。

  赵承誉那时不相信,如今却想要试一试。

  寺庙的这条路台阶间距并不一致,光是往上爬就已是寸步难行,赵承誉从山脚下一步一步往上而去。途中也有像他一样的人诚心叩拜,赵承誉两耳不闻,每一步都走的很稳,等到跪拜上山,他玄色衣袍上沾满了灰尘泥土,膝头的布料也被磨破,狼狈不堪,可面容却带着满足的笑。

  不知道他在中途摔了多少次,快要上山时又下起了雨,可他就这么坚定不移的,为阿音渺茫的来生求着上苍的庇佑。或许这谣言不真,可赵承誉仍然甘愿盲目相信。

  三年五载匆匆如流水,赵承誉也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这些年他将国事处理的利索,朝中再无人提及后宫选妃之事。

  他怕忘了阿音的模样,总是要在念经祈福之后,洗净手画上一副阿音的画像。这么些年,旁人都说赵承誉其实早就忘了皇后,只不过碍于面子才放不下,毕竟当年立后之事那样轰动,话又说的很满,他不好失了承诺再去收用旁的女子。

  唯有赵承誉与他身边亲近的人才清醒的知道,他无时无刻不再想念着阿音,活着的人才最痛苦。

  这日养心殿外一阵躁动,赵承誉缓慢将画像收好,起身离开内室时,他看见同先帝模样相似的中年男人站在他身前。两两对望,对方并未动手,赵承誉亦是毫无波动。

  直到他听见对方提及阿音,才缓慢抬眼。

  “其实我从开始,就知道你对阿音情根深种。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我所求相同,注定只能活一个人。”赵钧手中握着剑,他道:“其实你一直很好奇,你身上那蛊虫是谁人所下的吧?”

  赵承誉道:“是你。”

  赵钧弯了弯唇:“若不是因为你起初就喜欢上了她,不愿取血,我也不会为你二人下蛊。”

  赵承誉是个聪明人,赵钧只需要简单说上几句,赵承誉就明白了过来。原来他们从一开始都只是活在别人棋盘上的棋子,从被操控开始,爱恨情仇就由不得自己。

  “我曾眼睁睁的看着你爱上她,又被蛊封住记忆变得冷漠。这样的次数我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亦不晓得你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如今看你这样,倒也有几分感慨。”赵钧笑笑,眼中带了些即将得到想要的东西时才会露出的隐忍癫狂。

  赵承誉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他所说的这些,可时至今日,已经时隔整整五年。赵承誉再忆起同阿音相处的过往七年中,他曾清醒的看着自己挣扎,一遍一遍的在被控制的同时爱上阿音又忘记。

  “哦。”赵承誉格外冷静地点头,“你想要什么?”

  赵钧惊诧于他这般淡定:“我想要你的皇位。”

  随后赵承誉也只是麻木的张开了双臂,静静看着他道了句:“那你杀了我吧。”

  他不想活了。

  这是赵钧心中唯一的想法。年近而立的赵承誉应当在这么些年权力的掌控下,早已享受了控制别人,若不是没有求生意志,他怎么会这样波澜不惊的甘愿放弃手中的东西。

  赵承誉闭上眼睛,满脑子都回荡着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只要被人提起,赵承誉就受不住。失去的痛苦明明应该在时间的流逝下变淡,可是于他而言并不是这样的。似乎时间越长,想念与后悔就越往骨子里钻,摧心剖肝的疼,叫他时时刻刻铭记于心。

  这日赵钧刺杀还是没能成功,纪懿淮及时赶到救驾成功,亲手砍下了赵钧的狗头,结束了这场长达数多年,牵连多人的谋局。

  不久后是赵承誉而立的生辰,他推了蒋太后的邀约,独自一人回到了靖王府。

  府上如今依旧有人照看着,主院里的红梅都开了,从前阿音刚来府上种的那棵海棠树在她去世那年也跟着死了。赵承誉心有不甘,亲自将树挖了出来又换了一处地,原本该死掉的树居然又活了过来,树枝上冒着细小的嫩芽与花苞,今年春天来的时候,树就开花了。

  漫天飘着雪,赵承誉拎着梅子清酒坐在树下,这是阿音生前,每年都会亲手酿的酒。偶尔赵承誉闲来无事时,阿音也会拖着他,两人一起将酒罐埋在树下。只是阿音死后,近两年来做这些的就只剩下赵承誉一人。

  他侧头掩着唇轻轻咳嗽了几声,两只酒杯被斟满。赵承誉抬起其中一只,仰头看着稀稀落落的雪花,他小口抿下。

  失去阿音的第六年,因为心里始终怀揣着希望,赵承誉日日祈祷,甚至连夜间也在佛堂里休息。庆云劝不住,但也好过他从前无心活下去与吃五石散的那些日子。

  前些天赵承誉从梦里醒来,他又看见了阿音。

  她依旧是少女的模样,眉心紧拧着,眼眶通红的同他说皇陵太黑了,她一个人好害怕。赵承誉当即更衣策马,不顾众人阻拦开宫门去了皇陵,冰天雪地下生生在那墓碑前静坐整晚。

  那日回宫后赵承誉就病倒了,发烧梦魇,可闭上眼睛却再没了阿音。

  庆云问过他这样值得吗?

  赵承誉也在午夜梦回时问过自己,起初他也不知道,只是单凭一腔懊悔行事。直到时间越长,他才越明白方寂大师为何在约定后还要说出那样的话。

  如今这场漫长的等待,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因为失去爱人而悲恸的愣头青轻易做出的决定了。这是他日复一日在深思熟虑后,在每一日虔诚的许愿求佛后,终于明白过来的一个道理。

  错了就是错了。

  就算是过去所有被他弄懂的前因后果都可以作为解释,但在错误面前,解释不值一分钱。他如今所做的,并非是求上苍垂怜,而是在爱阿音的他这儿求得原谅。

  一壶酒只剩下最后一杯,赵承誉垂眼轻轻同另一杯酒碰了碰,从苦涩中挤出笑容,眼泪混着酒入了口,后劲儿真大。他喉间哽咽道:“阿音,我三十岁了。”

  “生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