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088

顾落瑶的家属是吧，医生推了推眼镜, 送检结果出来了, 是良性的, 没有问题。

虽然知道这个手术没有什么危险，也基本不存在恶性的情况, 医生可能也就是例行通知一下, 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还是稍微松了口气。

还有就是,

还有？

刚放下来一点的心瞬间又被提起。

被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医生愣了一下笑了，别紧张, 我就是告诉你们一下，手术过程中我们在病人大的肌瘤旁边又发现一个小肌瘤, 很小, 之前检查的时候可能是被挡住了所以没有看到, 我们也给她摘除了。手术已经快结束了, 一会儿出来再那个房间醒一会儿就能出来。

诶, 好好好，谢谢医生, 你们辛苦了。顾爸爸的表情一下就缓和了。

看得出来，老两口也松了口气。

余欢一转头, 突然发现安安躲在顾爸爸身后，紧紧攥着顾爸爸的衣角，小小一只特别可怜。

仔细回想一下，这孩子从昨天开始好像就没怎么说过话。

关心则乱, 余欢这两天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顾落瑶身上，确实有点忽略这小家伙了。

牵着安安坐回等待区，余欢让小家伙靠在自己怀里，别怕，妈妈一会儿就出来了。

小鱼姐姐。安安搂着余欢的脖子，闷声闷气，良性是好的意思对不对。

对，良性是好的，取出来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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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落瑶被推出来的时候跟早上完全判若两人。

进去之前还活蹦乱跳能跟人开玩笑呢，现在却连睁眼都觉得费劲。

救护床两个人不好推，余欢过去和护士一起在前面掌握方向，医生和顾爸爸在后面推，顾妈妈拉着安安跟在旁边，回病房的路上大家看见他们都主动让出一条路来，方便他们通过。

你看看，认识这是谁吗？医生一路上都在和顾落瑶说话。

可能是麻药还没完全过去，顾落瑶所有动作都很迟缓，盯着余欢看了好一会儿才眨眨眼，小余。

诶，是我。

余欢从来没有见顾落瑶这么虚弱过，喊个名字都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喊完余欢，顾落瑶的眼神又往下面看，已经有些起皮的双唇微微开合，爸，妈。

哎，爸在呢。

回到病房，床已经铺好了。

救护床就贴在床边，医生也不让帮忙，指挥余欢把帘子给拉上，小护士在旁边稍微帮衬着一点，让顾落瑶自己往床上挪。

平时可能两秒不到就能做到的动作，顾落瑶挪了半分钟才挪过去，余欢也终于明白医生为什么让拉上帘子。

病号服叠在脚底，顾落瑶身上什么都没有穿。

等顾落瑶一挪过去，余欢立马把被子展开给她盖到身上，小护士把各种仪器都接上，调试好，把氧气管给顾落瑶戴上，这才把帘子打开。

病人现在肯定很困，但是先别让她睡，多跟她说说话。现在是，医生看了看表，现在是六点半，到九点再让她睡。你们家属给她多揉揉腿，促进血液循环，防止栓塞。

现在还不可以进食进水，6个小时以后再少喝点，排气之后可以开始进流食。进水进食之前如果有不确定不明白的，可以到护士台去问她们。我的手机号你们有吗？

余欢点头，有，昨天记了。

好，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顾落瑶看上去真的很困，可医生说不让睡，大家就轮流跟她说话，她也在努力撑着不让自己睡着。

聊天要聊起来起码得有互动，一个人要自说自话两个半小时也不容易，反正要让余欢一个人叨叨的话，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顾妈妈好像一点都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坐在床边家长里短的跟顾落瑶一直聊，说两句就问一句，顾落瑶眨眨眼或者嗯一声，顾妈妈就继续往下说。

病房里不是只有他们一家，另外两张床上的也都有人。

余欢去洗了好多水果回来，一床一份送给人家，打扰你们休息了，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中间床的阿姨摆摆手，都是这么过来的，之前我做完手术回来都半夜了，那也没办法。

最外面的大姐也跟着附和，咱住到一个病房就是缘分，不用这么客气。我明天的手术，到时候一样得吵。

话是这么说，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

护士小姐姐进来给换液体，好大一袋挂在上面。余欢问了一句今天要输多少，小姐姐拿着单子数了数，这个完了还有五个。

一袋平均一个小时，还有五个...

这人不得给输水肿了啊。

顾老师平时最重视自己的身材，这要是...

余欢决定，这几天坚决不能让顾老师照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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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一直趴在床边看着顾落瑶，等顾妈妈说累了，就让安安去和妈妈聊天。

小家伙小心翼翼凑过去，怕自己碰到那些仪器动都不敢动，妈妈，痛不痛。

不痛。顾落瑶说话很吃力，断断续续的咬字也不是很清楚，可还是努力在说，妈妈生你，也是这样，进去睡一觉，你就出来了。

安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一听顾落瑶说跟这一样，瘪着嘴就要哭，对不起。

对不起害你痛了，对不起害你辛苦了，对不起，让你受罪了。

大概是想这么说的吧，只是他表达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儿抹眼泪。

不哭，有你，妈妈很幸福，你是，妈妈的宝贝。

妈，几点了？顾落瑶又问。

顾妈妈以为她在算可以睡觉的时间，看了看表，八点四十了，再坚持二十分钟，马上就能睡了。

回吧，早点睡，我可以，没事。

余欢就坐在床尾，顾落瑶的小腿搭在她腿上，手伸进被子里去给顾落瑶揉腿。

生病的人有权任性，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娇气一点并没有什么关系，哼唧几声也没人会嫌她。

可顾落瑶没有，她没让人安慰，反而在替大家操心。

都什么时候，任性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明明就不用这么坚强，不用这么逞强啊。

余欢一直没抬头，怕顾落瑶发现她泛红的眼角。

揉完这条腿换另一边继续揉，一直到九点，顾落瑶终于可以睡了，顾爸爸顾妈妈才带着安安离开。

安顿好顾落瑶，余欢去送他们到电梯口。

顾妈妈拉着余欢的手塞给她几张钱，这几天要辛苦你了，多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别委屈了自己。

不用，阿姨，我有钱。

让你拿你就拿着，有你在我才能放心，换了别人我都不敢离开。

给你就收下吧，现在不拿你阿姨也有的是办法让你拿。顾爸爸帮腔。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威胁，但余欢知道，顾爸爸说的是实话。 收就收了，但这钱花在哪儿顾妈妈也不能追着查账，余欢想着前两天顾落瑶只能吃流食，她可以拿这钱多买点食材炖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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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床的人都睡了，顾落瑶也睡着，余欢看了看剩下的液体，怕呼叫铃声音太大，自己去护士台喊人过来换了一袋。

轻手轻脚把陪护床展开，余欢坐在上面呆呆看着顾落瑶，忍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滑了下来。

病房、病床、监护仪、氧气管，躺在床上的人面色如纸，身上连着各种各样的线。

这场景，多眼熟啊。

余欢知道顾落瑶这个不是大病，休息三四天就可以下床活动了。可知道归知道，心里的担心从来没有因为知道没危险就减少一分。

即使没有危险，这疼也是实实在在的疼。

即使没有危险，这难受也是真真切切的难受。

进了医院就没有不受罪的，余欢多希望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自己。

可是没有办法，她再心疼，也不可能让病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从早上开始顾落瑶就没有喝过一口水，嘴巴已经干到快要开裂。余欢把水倒在盖子里，拿棉签沾湿了给她润唇，一点一点，擦得仔细。

憋回去的眼泪又落下来，掉在了顾落瑶脸上，余欢赶紧给她擦掉，坐回去继续发呆。

因为药物，顾落瑶睡得很沉。余欢就是知道她没那么容易醒，才敢放任眼泪不停往下落。

枯坐到两点多，最后一袋营养液终于输完。

尿袋快满了，余欢蹲下去拿了盆来接。

黄到发红，因为一点水都没喝，全靠营养液在维持身体所需。

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余欢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这么多眼泪。

去洗手间把盆洗干净，回来的时候发现顾落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余欢赶紧凑过去，怎么了？是不是哪儿难受？

别哭，我没事。顾落瑶努力睁大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心疼。

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被这一句话说的又开始往下掉。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就不能老老实实好好当个病人吗？哪有病人反过来关心、安慰别人的！

余欢抬胳膊把眼泪擦干，吸了吸鼻子，没哭，刚才有风，吹的。

屋里，哪有风。顾落瑶扯扯嘴角，我是不是丑了？

没有，漂亮着呢。刚才我出去的时候还听见小护士们在讨论，说你是几个病房里最漂亮的一个。

骗子。你说谎，脸会红。

哪有，你看错了，这是热的。

没说几句，顾落瑶又困了，迷迷瞪瞪闭上眼，嘴里还嘀咕着，不哭，会丑。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丑不丑的。

余欢给她把被子盖好，怕半夜顾落瑶醒过来她感觉不到，也不敢躺下去睡，就趴在床边闭上了眼。

过了两分钟，余欢把手伸到被子里，攥住了顾落瑶的一个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