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拿被子蒙住了半张脸,闭上眼一副正在睡觉的样子。
玄色滚金边的长靴缓慢走到床边,一只修长的手漫不经心撩起层层帷幔,露出一双幽邃的眼。
长孙晴照一手负在身后,淡淡看着床上睡得有些乱七八糟的少女,目光从她的头发滑过她的眼睫、鼻梁和泪痣,最后停在紧闭的双眼上。
他一直沉默着,连呼吸都放轻到几不可闻,一如此刻冰冷又仿佛不舍离开的眼神。
他一动不动的在帷幔后站了许久,直到沉睡中的少女无知无觉的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他才醒过来般的收回了目光,眼睫低垂着放下帷幔,男人又无声无息的转身出去了。
直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夏拂衣才翻身躺平,睁开了眼睛。
她在思考连棠离开前嘟囔的那句话。
“又不是第一次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指的是什么事,但她大约明白,一定是做为李炽的时候那个人为自己做过什么,而且还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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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上邪】阳光与夜
夏拂衣抿了抿唇,有点搞不懂自己现在的心情。
有点高兴,就像喝了一杯上好的陈酿,醺醺然忍不住想要翘起嘴角,但同时又有点心疼、愧疚和后悔混杂的难受。
她开始坐立不安的等待着夜晚。
被窗外日光拉得漫长的时间里,她乱七八糟的回忆着和李炽的相遇相识,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而在梦境中她仿佛化身为阳光,穿过了细密的叶缝,斑斑点点的落在了一双眼眸里。
四周有风细细,草叶摇晃着淹没拉着马车的马蹄,而那个人就坐在车辕上,仰着头直视着阳光。
他玄黑的衣衫从马车上垂落一角,随着风悠闲的鼓荡着。
一切都很安静,时光都好像被那双眼睛拉长。
他一点都不怕与阳光对视,那些斑驳的光点落在他眼底,就像雨滴落入荒漠,水迹在干渴的沙砾上绘出一幅深刻的丹青,连阳光的脉络都被深深印刻瞳底。
然而这样的场景不过才持续了片刻,阳光突然消失,夏拂衣突然发现自己又变成了深夜的月色。
这月光拂过阔大的神州大陆,又聚焦在炽微国浩荡的皇宫里,最后她穿透一处紧闭的黑暗的窗户,又照见了那双似曾相识的眼。
依旧是安静的,安静到麻木死寂,仿佛烧尽的灰,装着这深渊般黑暗的夜,却又比这夜色更加寒冷无边。
夏拂衣怔怔的看着那双眼,突然觉得心口难受得要命。
她在一阵窒闷中醒来,暮色已经开始掩盖天边。
霞光尚未敛尽,她慢慢起身走出了房间,发呆的凝视着那些渐渐散去的晚霞,又想起了梦中那个凝望着阳光的安静剪影。
“我得帮帮他。”
夏拂衣呆呆的这样想道,
“他一点都不适合露出那样的眼神。”
他应该更适合在江湖里,做一个闲散的旅人。
能自由的看到阳光和月亮,能听见花开花落和微风细细的声音。
风拂动少女轻薄的青衫,她在夕阳暮色里望向紫宸殿的方向,第一次露出了忧郁的表情。
而在夏拂衣睡觉做梦期间,她梦中的主角却并没有闲着。
皇帝靠在屏风上,听到有人翻窗而入的声音立刻便睁开眼看了过去,眼神暗沉,并不高兴。
来人是连棠。
他默默的走到近前来,低着头压低声音道,
“她不肯走。”
长孙炽像是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倒也没有太惊讶,只是表情更冷了一层。
他重新闭上眼靠回屏风。
连棠犹豫片刻后却继续道,
“夏姑娘让我今夜子时过去一趟,您看?”
长孙炽沉默片刻,淡淡道,
“那就去吧。”
他睁开眼,不咸不淡的扫了一眼连棠,
“你应该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连棠立刻小心翼翼答了一声是。
又是一阵沉默,长孙炽突然道,
“金梁使臣还要多久才能抵达神京?”
连棠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
自从长孙炽被关在紫宸殿后,他们就基本没怎么关心过政事了,没想到皇帝却还记着别国的进贡日。
连棠想了一会儿才犹豫着道,
“前两天有听到过消息,说是还有三五日便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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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上邪】皇族
长孙炽睁开眼,
“把清泽叫回来,让玄衣卫宴会之时找机会把她带出去。”
连棠领命而去。
男人慢慢站起来,转身朝大殿深处走去。
深红衣袍在黑暗中展开妖冶冰冷的弧度,拂过冷硬华丽的地面,一路朝更深的黑暗蔓延去了。
子时。
月上中天。
夏拂衣在一片死寂般的安静里听到床板下传来的一声轻敲。
她睁开眼,无声的翻身下床,稍微拉开帷幔往外看了一眼。
寝殿之外,重重殿门上映着深黑的人影。
那是负责看守她的人。
但殿门关了好几重,应当听不见太轻的声音。
她轻轻敲了一下床板作为回应,那床面很快就被翻起来了,连棠从下面露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夏拂衣盘腿坐在了脚踏上,做出了一副要彻夜长谈的样子。
连棠先是怵了一瞬,却又很快松懈下来,用气音道,
“你想知道什么赶紧问,我不可能每天都过来。”
夏拂衣点点头,一脸严肃的开始了问题,同样是用极低的气音说的,
“你先跟我讲讲他和长孙晴照之间的关系。”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连棠惊讶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露出了一个冷笑,
“还能是什么关系?摄政王长孙晴照,是先帝流落民间的弟弟,也就是陛下的亲叔叔,不过是身为皇族便天生具有的狼子野心罢了,本来就是半路当了皇族,却不甘心当一辈子没实权的闲散王爷,潜伏多年,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最后害死了自己的哥哥,剪断了大批先皇的党羽,控制了整个朝廷,不动声色便将整个帝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心,而等我们陛下从边关打了胜仗凯旋归来,整个庙堂都已经成了他的一言堂。”
虽然连棠说得简单,夏拂衣却还是听出了一股心惊肉跳的意味。
皇家之间的斗争不像是普通的江湖争斗,那些暗潮汹涌的来往,倾覆之间便能瞬间灭掉一个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
却不知道那时尚还年少,刚刚失去双亲的长孙炽,是怎样在群狼环伺的境地里生存下来的。
夏拂衣发了一会儿怔,很快便又抓紧时间继续问道,
“那他的病是怎么回事?我前几天还看见他每天都喝酒,药也没吃,是已经好了吗?”
连棠闻言微微咬牙,白了一层的脸上显现出极度憎恨的表情。
夏拂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