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看不出任何司令的影子了。

他拦在程致远面前，嘶哑道，

“你想成全他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愿望，就先成全我。”

“要么你现在立刻跟我回去，要么你就杀了我再去做你想做的事。”

海风很大，男人的短发被吹得飞扬起来，露出一双沉默而深邃的眼睛，比起这片大海有不逞多让的瑰丽。

他看着他一直以来的严肃而要求严格的爷爷，又远远的看向对面甲板上的少女，视线恋恋不舍的凝结缠绕，像是要隔着这距离将那人牢牢包围起来，他远远看着她，近乎出神的道，

“爷爷，你不知道，我爱了她很多年。”

“我这辈子活了二十五岁，前十五年是家庭美满的天之骄子，而之后的十年里，我除了她，什么都没有。”

程司令惊异的瞪大了眼睛，里面全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而在他的视线里，程致远依旧注视着那个方向，像是能永远注视着那个方向般，他低低道，

“我第一次以为自己失去她的时候，觉得自己真惨，要亲眼看着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嫁人。”

“我第二次真正失去她的时候，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只要为她报了仇，就去见她好了。”

“可现在，在她重新回到我面前的现在，我怎么能容忍第三次失去呢？”

他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老人，

“我为程家活了一辈子，父母也为了程家而死，连他们的死因我都缘于您的命令而无法用自己的办法去查清和报仇，现在也该让我为自己活一次了。”

“爷爷，我成全了你二十五年，您也成全我一次吧。”

老人看着他，视线怔怔的，里面全部都是浑浊而绝望的混乱神色。

程致远往后退了一步，深深的向他鞠了一躬，随后转身走下楼梯，上了救生船。

在他身后，老人突然塌下了背脊，永远挺拔的身形在甲板上深深伛偻下来，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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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三十四章 你他妈敢来送死！

“当然是后一种。”

寒风卷来发动机的声音，那艘小小的救生船载着程致远已经缓缓靠岸。

少女死死盯着楚衍，却头也不回的大叫了一声，

“程致远！”

因为疼痛她还有点喘息，但声音却很大，完全无所畏惧甚至是疯狂的样子，

“程致远！你他妈敢来送死！我就陪着你一起死！”

少女的声音在海面上远远传播开来，即将靠岸的救生船上，男人完全僵住了。

他微仰着头看着甲板上，少女还被人按着脖子抵在栏杆上，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长发被风吹得乱飞，她的声音却没有一点颤抖，

“你知道我说到做到的！就像你以前来给我收尸一样！我来做你的未亡人，给你举办葬礼，然后再来找你！”

背对着那艘救生船，少女的声音很大很平静，一双眼睛却像是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无声无息的覆盖了整个天空。

她分明在看着楚衍，那么多的眼泪里却都只装满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她毫无形象的大吼，却是在对另一个人说着那么动听的情话。

她的声音被风撕扯不清，模糊的传到了程致远耳边，激起不知何处传来的剧痛，又或者是哪里都在痛。

男人几乎有些站不稳，脸色苍白，像是又回到最初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他抬头看着沈翩跹的背影，又越过她去看她身前的楚衍。

那个人正面无表情的死死盯着沈翩跹，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又将视线投向他。

那双眼睛暗沉沉的，如同终日不见阳光的天空，氤氲着灰色的死气。

他对上他的视线，机械般的勾起嘴角笑了笑，又重新拿起手枪，拉开保险栓，对准了沈翩跹的额头，同时对程致远挑眉道，

“怎么样？程先生决定回去了？”

“程致远！”

少女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全是着急与恐惧，还有近乎气急败坏的命令。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唇，却没有说话，只无声的重新启动了发动机，救生船继续靠岸，离上船的岸口越来越近了。

沈翩跹当然能听见动静，她开始拼命的挣扎起来，嘴里大傻子大混蛋的骂人，边骂边哭，眼泪流了一脸，显得分外狼狈。

然而直到救生船彻底靠岸，程致远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他只默默的听着少女骂他，最后嘴角甚至带了点淡淡的笑意，虽然笑得有些难过。

楚衍面无表情的看了片刻，上前一步将沈翩跹抓到自己身前，横肘锁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他用手枪抵着她的太阳穴，朝一旁的鲨鱼扬了扬下巴，

“去，请程少将上来。”

鲨鱼松开沈翩跹，点了点头，转身到岸口把梯子放了下去。

就在十米之外，沈翩跹终于又一次清楚的看到了他。

才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她却感觉已经过去好久。

视线因为停不下的眼泪而模糊，她依旧紧紧盯着男人，嘴里却在对身后挟持自己的人道，

“你不能这么做，楚衍，你这是在自寻死路，也是在毁掉初阳。”

“上一辈人的错是上一辈的，和程致远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能滥杀无辜。”

看着程致远走上阶梯，在视线里越来越清楚，她的眼泪便越发汹涌起来，甚至有些口不择言，

“你就算要报仇也应该去找程司令，程司令就在那条船上啊！你为什么要杀程致远！”

最后的声音化作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不远处的程致远自然也听到了。

他停下脚步来，抬起头，对上了楚衍似笑非笑的神情。

楚衍勾着嘴角朝他挑了挑眉，

“程少将听到了？你的未婚妻在请求我去杀了你爷爷，别动你呢，你是不是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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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三十五章 够了？

少女微微一僵，像是这才明白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她直直的看着程致远，在对上他的视线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死死咬住下唇不敢说话了。

少女的脸色愈发苍白，眼下一点红色泪痣在几近透明的肤色上显得越发鲜艳和妖异，一双乌黑的睫毛垂下来半掩着眼睛，她的长发一半被身后的人压在了背上，一半随着风猎猎飞舞，左耳下还有未干涸的血迹，一直滴落到白皙脆弱的脖子里。

程致远看着那只横在她脖子上的手臂，面无表情的继续朝前走。

可没走两步便突然被楚衍叫住了。

那男人笑着看他，悠然道，

“程少将还是就站在那里吧，你离我太近了我会没有安全感，就在我的射程之类就够了。”

程致远只好站住。

而楚衍的话音刚落，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便突然震动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眼里瞬间溢出阴暗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