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声音有些飘渺，此刻听不出什么情绪。

老人淡淡点头，也望着那边，

“看来云端真的跟你说过许多事情。”

沈翩跹笑了笑，

“不然您还以为我在撒谎呀？”

老人却没有笑，

“就算是在撒谎也没什么奇怪的，”他说，“老头子我这一生魑魅魍魉见多了，为了利益为了仇恨为了野心说谎的人不计其数。你看刚刚那对兄妹不就是？”

沈翩跹低头，看着老人的背影，有些心疼。

老人继续道，

“或许正是因为把这些东西看多了，再看我家云端的时候，就总觉得她太干净了。”

沈翩跹愣了愣，霍承德依旧没有回头，目光落在远远的山顶，笑了笑，讲故事般慢慢道：

“不知道那封信的内容你知不知道，就像她说的，那次老师布置下来的木雕作业，是需要参加全校比赛的，比赛的优胜者会有奖品，奖品是什么我忘了，但云端那时候特别想要。”

“木雕是跟我一起做的，但我也只是给她打了打下手，小丫头倔得很，她霍琅叔叔要帮忙她也不让，最后交作业，老师第一次给她打了不及格，听说我也参与了之后，立刻就改成了满分，而且作为比赛冠军作品上报了。”

“明明奖品唾手可得，可她就是不高兴，生气了好几天，最后学校颁奖的那天，还邀请了我到场，结果小丫头直接逃了学，那一整天都没来上课，颁奖的事当然也不了了之了。”

“从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老人想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形，带着点温和的笑意道，

“这孩子一点都不像是我们家的人。”

沈翩跹：

虽然也许您这是在夸奖我但我心里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儿呢？

霍承德不知道她的腹诽，继续道，

“在我们霍家出生的孩子，从小目睹黑白两道混乱又复杂的人心，不说懂得勾心斗角，至少也是明白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的。哪怕是她妈妈，也都懂得在一些特定的时候保持沉默和顺从。”

“但是她不。”

“她好像就是有点天生反骨，从来不懂得屈从，虽然看起来一副优雅的大家闺秀样子，其实肚子里不知道装了多少叛逆的主意。”

”喜欢和讨厌界限分明。不是她的就是送到面前也能看都不看的拒绝，是她的，就是头破血流也一定要抢到手。“

老人语音低柔缓和，慢慢的笑，

“也是不懂我这个奸诈惯了的老头子怎么能生出个这么正派的外孙女，大概是她爸爸那边的基因吧。”

沈翩跹：

我又不懂了，这到底是在夸奖还是在黑我啊外公？

霍承德阻止了沈翩跹的帮忙，慢慢转过轮椅，指了指墙角那一片茂盛的疯长的荒草，

“她跟你说过吗？那里有个狗洞。”

沈翩跹笑了笑，有些怀念，

“说过，她经常从那里钻出去买宵夜和炸鸡。”

“对，”霍承德笑，

“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这个狗洞的，爬进爬出有草盖着竟也一直没被察觉。那时候我不许她吃零食，小丫头正是对垃圾食品感兴趣的年纪，馋的不行，每天到处藏那些包装袋。”

老人突然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出在傍晚的余晖里，长长的，带着微微的颤抖和淡淡的悔意，

“其实现在想想，吃点垃圾食品又怎么样呢？我这个糟老头子，干嘛非得在这些方面管着她，让她不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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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我能叫您外公吗？

“如果时间能回到以前，什么甜品什么炸鸡，我一定都给她买了囤在家里，让她想吃多少吃多少。”

余晖染在老人发白的头发上，他又轻轻的叹了一口，苍老的脸上，杀伐果决呼风唤雨多年而堆积起的、眉间威严的川形皱痕，此刻微微松懈下来，就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已经垂垂老矣的证据。在叹息的末端，老人自言自语般的道，

“可惜臭丫头走的太早了，不然也给老头子留些后悔的机会，为她买一次零食也好啊。”

沈翩跹在夕阳里愣愣的看着他，却不知道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霍承德转头似乎要跟她说什么，看到这姑娘一声不肯眼泪哗哗流的样子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老人有些手忙脚乱，但还是尽量威严的保持形象瞪着她。

下一秒这姑娘走到他面前蹲下来，与轮椅保持高度，微微仰着头看他。

被眼泪洗的明亮又水汪汪的眼睛弯起来，像是哭又像是在笑的对他说，

“我来当你孙女好不好？”

她的声音小奶狗般闷闷的堵着，同样分不清是在笑还是在哭，

“我知道夏云端一定不会骂您的，我还知道她现在一定非常后悔，后悔以前没听您的话，后悔因为赌气没能多来看看您，她只会骂自己，她现在一定骂死自己了。”

“以后您想她的时候，就叫我过来，我一定比那个大坏蛋孝顺您。”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泪还在不要钱的往外流，老人原本缓和的神情听到最后一句又黑了下来，淡淡道，

“你在说谁是大坏蛋？”

“她就是大坏蛋！”

沈翩跹哭得一抽一抽的，

“她没心没肺，她是个傻缺，她的倔强不是干净而是愚蠢，她其实蠢透了”

沈翩跹每说一个字，老人的脸就黑上一分，等她骂完了，老人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最后只淡淡看着她道，

“我现在怎么觉得你和她不是朋友而是仇人呢？”

正哭的兴起的沈小姐一梗，抽抽噎噎的道，

“我这是客观看待，不因为我们的朋友关系而有任何的私心偏袒。”

老人皮笑肉不笑，

“那我还真该替她谢谢你了。”

“不用不用谢。”

霍承德：

谁是真的想谢你了！！！

沈翩跹拿爪子抹了抹眼泪，抽着鼻子道，

“那您可以让我叫您外公吗？我会常来陪您的，也会监督您吃饭休息，让您早点把身体养好，也好让云端放心。”

“我可以叫您外公么？”

少女仰着巴掌大的漂亮的不行的小脸，期期艾艾的看着她，连眼角色彩鲜活的红色泪痣都变得娇憨可爱起来。

老人久久的凝视她，就在即将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嘈杂闹腾的人声。

老人皱眉疑惑的看去。

不远处，霍琅正急急的朝这边走过来，还没到眼前，他的声音便高高的传了过来，

“先生！宁家小姐羊水破了，恐怕是要早产！可她死活不肯留在云港生产！说是能撑到回临海市去！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霍承德还没有说话，蹲在他面前正在等待回答的少女，却一改方才的娇憨无害，杀气腾腾的转过头来，

“那就让她滚！”

“爱在哪儿生就在哪儿生！”

“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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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带我走

雕着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