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金盏台
巩绍言见云丹微微睁大了双眼, 似乎猜出了什么:“公主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云丹踌躇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喻小侯爷他......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病?”
“奇怪的病?”巩绍言问道,“什么病?”
“嗯, 就是......”云丹回忆着三年前的事情, 琢磨了下该怎么说,“每夜子时前都要喝药的那种......要是没喝药,发起病来整个人会很难受, 但是打起架来反而会更厉害......”
她烦躁地挠了挠头:“哎呀,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也没告诉我......”
巩绍言见云丹苦恼的样子, 犹豫半晌后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道:“这事在下也只是听闻了个大概,喻珏是公主的驸马,告诉您也不妨,只是别说是在下告诉公主的。”
云丹立时坚定道:“那是自然,巩小侯爷尽管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 她又挑了一颗亮晶晶的糖果, 将其用双手呈递给了巩绍言, 献殷勤道:“巩小侯爷,请说!我一定洗耳恭听!”
巩绍言有点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接过她手中的那颗糖果,继而正色道:“那还是先帝在位之时, 皇上登基之前, 也就是瑞丰年间......”
云丹挺直了身子,正襟危坐, 竖起耳朵。
“大约是在下五岁的时候吧, 有一回四个候府在一块儿演练, 当时还是太子殿下的皇上说是恰好路过,便来跟着看看。”巩绍言回忆着道,“在下当时年纪太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只是记得后来家父谈起这件事,说当时皇上希望我们答应他一个条件。”
“一个条件?”云丹很好奇。
“嗯,瑞丰年间四个候府的势力极大,当时我们都有些担心皇上登基之后会不会有所动作。若是削弱权力也就罢了,但如果他要找理由给我们治罪也并非不可能,到那时就麻烦了。”巩绍言道,“皇上却说,如果家父愿意让在下服用一颗丹药,今后便可高枕无忧。”
“丹药?”云丹脸色一变,“该不会其实是......”
巩绍言点了点头:“毒药。而且是一种没有解药的毒药,金盏银台。”
云丹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曲安侯答应了?!”
“对。”巩绍言压低了声音,“四个候府中,只有曲安侯答应了。当时喻珏还没有入候府,但曲安侯许诺,若今后有了名正言顺的候府继承人,会问他愿不愿意服用金盏银台。但话虽这么说,其实喻珏......”
他没说完,云丹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喻珏并不愿意。
云丹愣了愣,继而问道:“这金盏银台......吃了以后会如何?”
“就像公主看到的那样。”巩绍言道,“金盏银台虽没有解药,却有延缓之法。喻珏一开始服下的只是其中的金盏,只要定时得到相应的银台,就能暂且平安无事。”
云丹接着问:“如果没按时吃下你说的银台,会怎样?”
她皱了皱眉,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又疑惑道:“......不对啊,我见过喻小侯爷的那些药,看起来都是普通的中药......”
“银台也是丹药,公主看到的那些中药只是作辅佐之用,除了滋补之外没有别的作用。”巩绍言顿了顿,“没按时服下银台,后果便是毒发身亡,这也是金盏银台的意义所在,为的就是操纵人心。”
巩绍言苦笑了一声:“不然公主以为,其余三个候府昔日何其鼎盛,为何自从明德一年以来,便不约而同日渐式微?皇上为何会纵容让曲安侯府一家独大?皇上又为何如此信任喻小侯爷,乃至于敢将整个候府管治之权都交到他手上?”
云丹觉得自己的脑袋中一片混乱,只是呆呆地继续问道:“延缓?银台延缓的是什么?”
巩绍言沉默了片刻,才道:“金盏透支身体,扭曲神智,有的人一旦没有及时服用银台,便会六亲不认,杀戮不止,在毒发之前已经先发了狂,就像是得了疯病。每年的冬至日,昼最短,夜最长,阴气最盛,甚至连银台也往往抑制不住金盏之毒......若非意志坚定,绝大部分人甚至都捱不过一年。”
云丹怔怔地听着,脑海中浮现出喻珏那时在如意客栈中的模样,脊背一阵阵发凉,胸口涌上一阵酸麻,迟迟说不出话来。
巩绍言见她的模样,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微微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什么。
好半天,她似是才反应过来,喃喃了一句:“......没有解药?”
巩绍言闻言,回道:“金盏银台除去通用的材料之外,每个制作人都会在其中加入特殊的方子,就像是......一把钥匙对应一个锁扣,独一无二。”
“连制作人也没有解药?”云丹的语速变快,“如果我去求我父皇......”
巩绍言解释道:“公主,特殊的方子只作对应之用,毒效则是在于金盏银台的通用材料之中,天底下都是一样的。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云丹本就酝酿了许久的怒火,闻言更是咬牙切齿,“这到底算哪门子的高枕无忧?!我......”
她一句骂人的话明明到了嘴边,却又被咽了下去。
冷静,冷静,深呼吸。
云丹果真深呼吸了几下,尽量心平气和地接着问巩绍言:“巩小侯爷,那些银台现在在谁手上?该不会是我父皇吧?”
“原本在下也以为是在皇上那儿,但......”巩绍言纠结了一会儿,又道,“以皇上现在的情况,应当无法将银台交给喻小侯爷了才对。”
“可能父皇提前给了一部分到曲安侯手里。”云丹又深呼吸了一下,“这样一来,也不至于偶尔没及时给到,发生意外。”
接着,不等巩绍言说话,云丹就冷笑了一声:“呵,曲安侯,曲安侯......以前真是本公主小看他了。”
她本来以为这曲安侯可能也就是在喻珏刚入候府的时候对他冷淡一些,然而谁能想到,他竟然能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情!
他难道就不怕喻珏以后报复他吗?!
至于楚帝......
云丹揉了揉眉心,不想过多评价。
楚帝身为一国君主,用些办法保证臣属的忠诚也无可厚非,而且他也没有强迫别人,是曲安侯自己应下的,分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但曲安侯,却竟然强迫喻珏!
云丹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晃了晃脑袋,又深呼吸了几下,命令自己镇定下来,接着对巩绍言道:“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没事。”巩绍言摇了摇头,“公主......事已至此,不用太难过了。说不定今后能有人研制出真正的解药。”
云丹继续深呼吸,道:“嗯,等搞定了皇叔,我去找父皇说明情况,求他多给一些银台,最好是把一辈子的份量都先给足。喻小侯爷有我看着,出了什么事我帮他兜着,想必父皇不会拒绝。”
巩绍言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后看向大雪纷飞的窗外,道:“希望我们能一切顺利吧。”
“嗯......”云丹也随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飞琼山庄与启兴侯府,走东边小道的话,来回大概要多久?”
巩绍言没有移开目光,回道:“日夜兼程的话,两三天就可以。”
“两三天......”云丹重复了一句,“来回启兴侯府都要这么久......西北那边的驻军来得及南下吗?”
“不必担心。”巩绍言的语气有点沉重,“驻军南下只是个惯用的说辞,也能当个保险起见的额外增援。包括曲安侯府在内,所有候府都有喻珏派来的常驻军,皇上自然是默许的,这事很有可能连端王殿下也不知晓。”
接着,他转过脸,看向云丹:“三个候府都在京城,那里的支援很快就能赶到。再加上早些年来喻珏借由季家垄断的那些江河商路,偷偷开凿了贯通南北的水路,都修在水流湍急之处,一日千里,西北那边的驻军要来洛阳支援,所用时间也不会超过七日。”
云丹真是万万想不到。
喻珏在背后竟然已经做了这么多!
难怪在书里,他在二十岁之前就已经成了权倾朝野的镇国将军!
云丹震惊道:“喻珏他......等等,巩小侯爷,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水路在东边沿海,那里是启兴候府的地盘。何况其连通南北,家父驻守南疆,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巩绍言苦笑了一声,“只是知道也没用,我们早就无法与曲安侯府抗衡了,就算想吞并我们,也只是喻珏一句话的事,只是他现在还顾及着不愿太张扬,迟迟不下手罢了。”
“这......”云丹脸上难以置信的神色只停留了片刻,很快,反而显出了些高兴来,“喻小侯爷不愧是本公主的驸马,若非他提前做好这些准备,今日我们恐怕会有更多桎梏。”
接着,她像是逐渐想通了,还雀跃地扯了扯巩绍言的衣袖,郑重地将双手搭在他的双肩上:“放心吧,巩小侯爷,等事成之后,喻珏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巩绍言:“......”
云丹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腿道:“对了!”
接着,她就兀自跑到了雅间的角落,从带来的箱子里拨来弄去,翻找出一些首饰来,全部哗啦啦地堆放在了桌上。
冰琉璃耳坠、红珊瑚珠项链、纯金步摇、翡翠手镯、紫玉环佩......
件件流光溢彩,一看就知道是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
“只有这点了。”云丹有点懊悔,“早知道多带些来了。”
巩绍言疑惑道:“公主这是要......”
云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想送去给那些受到了雪崩影响的人,就当是聊作补偿......虽然不多,但......”
巩绍言轻轻捧起那条红珊瑚珠项链:“一颗红珊瑚珠就够平凡人家一辈子吃穿用度了。”
“真的?”云丹是真没想到这些东西能这么值钱,惊喜道,“太好了!”
接着,她就找了个盒子,将首饰全都放了进去揣到怀里,起身道:“巩小侯爷,我出去一趟。要不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