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1 / 1)

北京镜鉴记 赤军亚古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刘鉴抬眼朝门口望去,只见进来一个胡人,身量极高,穿着黑色长袍,留着黄里泛红的络腮胡子,最打眼一是他脖子上挂一个十字坠子,二是头顶心光秃秃的,周围一圈却留着头发。

  刘鉴一挑眉毛:“大吉的日子,他怎么穿着黑就来了?”

  牛禄回答说:“据说黑色是他们的吉色……所谓‘十里不同风’嘛,更何况是番邦蛮子呢?”转身跑过去招呼番僧在上席落座。那几个老头又朝着番僧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番僧却不理他们,自顾自地坐下来闭目养神。

  安排好番僧,牛禄又跑回刘鉴身边,笑着说:“安老板说他家乡叫做佛什么萨城外一个什么芬奇村,邻着一片内海,他们叫‘地中海’——看,那番僧的脑袋就是地中海头。”

  刘鉴“哈哈”大笑:“哪有比着地形剃发的,这一定是你信口瞎掰。”牛禄也笑,又岔开话头去说些别的。

  虽然新娘子娘家就在隔壁,但为求个热闹,安老板特意赁了辆牛车,先从骰子饼店出门向南,一直去到东直门大街,再转而向西,兜个大圈子去到包子铺,接了新娘后又原路折回,折腾了有大半个时辰。新娘子少年丧母,只有一个父亲,也就是包子铺的老板,今天也穿戴整齐,跟着牛车过来,就坐在北墙的几案边。巳时正,吉时已到,新郎、新娘牵着红绸走出内室,先拜了天地,再拜上坐的包子铺老板,最后夫妻交拜,就算是成了礼了。

  酒席流水般送上来,新娘躲回内室,新郎安老板过来劝了一巡酒,随后也进去了。过了少顷,那番僧站起身来,步入内室。牛禄朝刘鉴挤挤眼睛:“番邦的仪式就要开场了,长官多喝两杯,下官进去给他们递戒指。”

  捧灯好事,说:“我也进去看看。”牛禄摇摇头:“使不得,他们那仪式,新娘是不戴盖头的,非受邀之人不得进入。”捧灯不肯罢休:“婚后三日无大小,况且我一个小孩儿,他们能把我怎样?打出来么?”

  刘鉴朝他一瞪眼,捧灯这才笑一笑缩了回去。

  可是牛禄才进去不久,就又跑了出来,一扯捧灯:“你好运气。原本他们找个孩子帮新娘捧一大把花,可那孩子突然病了来不了。这儿就你一小孩儿,你且跟我来吧。”说着话转向刘鉴,以目相询。

  刘鉴点点头,捧灯欢天喜地地跑了进去。

  酒席一直不散,可刘鉴除了新郎和牛禄外就不认识什么人,坐得久了实在无聊,所以才过正午就起身告辞了。才一出门,捧灯就开始喋喋不休地向主人讲述他在内室的所见所闻——

  “里面地方不大,正中间立一个神龛,可是不见神像,只有个大大的十字架子……”

  刘鉴点头:“那便是他们的神了。”

  “……那番邦和尚早就站在神龛前头,一动不动。安老板也换上身黑衣裳,新娘子更怪,不穿红反而穿一身孝,也不戴盖头,我看她那模样长得还挺俊的,就可惜鼻下偏左有颗黑痣,是乃疾病之相也……”

  刘鉴一撇嘴:“就你这点道行,还想给人看相?”

  捧灯谄媚地笑道:“当然比不上爷您啦,可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小的总比那些江湖骗子强点儿吧。”然后继续讲述:“我和一个小女孩,都各捧一大把花,站在新娘身后,牛司务站在新郎身边。他们两个一站到神龛前,番邦和尚就掏出厚厚的一部书来,叫他们都把右手放在上面,然后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大通番话,小的也听不懂……”

  按捧灯所说,那番僧说完话,安老板回复了一句,番僧把先前所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回轮到新娘回答,大概是早就教好的,她回答说:“我愿意。”然后番僧伸出右手,先在自己额头点了一下,然后在胸口点一下,又在左右肩各点一下,叽哩咕噜地又说了一大通。说完了,就看安老板满脸喜色,转身问牛禄要来那对银戒指,一对新人各拿一枚,帮对方套在左手无名指上。

  捧灯说到这里,突然脸上一红:“那些胡人真是不知羞耻,我们两个小孩儿没什么,牛司务和番邦和尚还在呢,竟然安老板就搂住了新娘子,亲她的脸。我倒没看出安老板这么急色……”

  刘鉴摇头:“那也定然是他们仪式的一部分了。下面呢?”

  “下面?”捧灯回答,“下面没有了。牛司务让我们把花献给新娘,然后就跟一起出来……哦,对了,那番邦和尚不知道为什么,盯着我的脸看了好半天,还走过来扯着我的手,叽哩咕噜地说了半天话,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刘鉴微微一愣:“他是在问你话么?安老板没帮忙翻译?”

  “安老板心思全在新娘子身上啦,根本不理我们。那番邦和尚又长得好生难看,手上全都是红毛,跟猴子似的。我觉得有点儿害怕,就挣脱了他,跑了出来。”

  “这个远来的番僧,”刘鉴突然自言自语地说,“身上似有一股邪气。可惜我没细看……”

  隔了三天,因为有名官员来到白衣观音庵中查看,说不日将有位大人前来北京,专找她们的寺院布施。消息传到骆十三娘耳中,她便写下一信,叫瑞秋送去柏林寺给刘鉴。

  这些天或者捧灯往观音庵送信送东西,或者瑞秋往柏林寺送信送东西,因为两家主人都住在后院僧舍,一个不放男子进入,一个女眷到门口就得止步,所以基本上都见不着人,得靠着寺里的僧尼代为传递。瑞秋觉得好生麻烦,况且她不是中原人氏,相貌古怪,总有些小和尚盯着她看上看下的,未必是起了色心歹意,可那种眼神也实在讨厌。因此她这天打定主意,进了柏林寺以后就躲着那些和尚走,踅摸到个没人的地方,悄没声地翻墙而入,去找刘老爷——以自己的轻身功夫,又有哪个和尚能够发现呢?

  可惜这天不知道柏林寺里做什么法事,香客是一批又一批,和尚们也大多涌来了前殿,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往后院溜,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瑞秋贴着墙根,一点点朝后面蹭,好不容易走到通后院的门边,却突然看到一张熟脸在门后一晃。

  瑞秋定睛一看,不是旁人,正是捧灯。但见这小书童双手合抱在胸前,好像怀里藏着什么东西,正好从门里走过。瑞秋朝他招手,但捧灯两眼定定的,也不转头,根本就没看见。瑞秋急了,叫一声:“捧灯哥。”一提气,“嗖”的就蹿入门内。

  可是她才进门,恰巧一个和尚从斜刺里缓步踱出来,瑞秋差点就和他撞了个满怀。她急忙收住脚步,那和尚却吓得一愣,“噔噔噔”连退三步,然后双手合什:“女施主,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