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花季少女缘何想当妈
枝夕猛地坐起身来。
她动作有点大, 一下子拉扯到了还未散去疼痛的小腹,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四周被隔帘挡得严严实实,她依然在医务室的床上。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证明着自己才睡着没有多久。
头一抽一抽地疼痛, 似乎是因为方才那个诡异的梦。
她不明白。
一般人的成长轨迹是什么样的呢
他们又是从什么时候起记事的三岁,四岁,还是五岁
过去两年她没有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二十多天来又因为每一天都很忙碌还不曾有过闲暇现在, 枝夕却莫名地, 忍不住想这件事:她的记忆初始, 到底是什么
我为什么会存在
系统没有给予任何答复。
是谁创造了她还是说她曾经,也是一个“人类”
如果是前者的话, 创造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实现“愿望”吗那么她需要去实现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又如果,她曾经是个人类呢
她的记忆去哪了她的过去是什么
尖锐的警报声自大脑内部传来只是短短的一瞬,带来的疼痛却逼得枝夕连呼吸都窒住, 这之后不知多少秒里,她的眼前依然因为方才那一声响而眩晕模糊。
少女松开手,洁白的床单已经起了深深的褶皱。
枝夕叹了口气,颓然地倒了下去。
刚刚那个,是什么啊。
这辈子绝对不想再承受一次。
“伤成这样, 已经没办法彻底恢复如初了。”隔着一层帘布, 旁边传来恢复女郎的声音。
谁
她摇摇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接着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呼吸, 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偷听接下来的话, 不过她没有等到, 便被医务室门突然撞开的声音吓了一跳。
“出久君”“绿谷君”“你怎么样了”
啊。
也就是说,恢复女郎口中那个受重伤的孩子,是绿谷君
怎么回事啊,刚刚送她回班级时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枝夕的脑子慢了半拍地想起来,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刚打完第三轮晋级赛和轰。
帘子外吵吵嚷嚷的声音没多久便被关在了门外,她还错愕着,为她刚刚从众人七嘴八舌的对话中提取出的信息而不知作何反应:比赛打得很激烈,连擂台都损毁了,绿谷受了重伤,需要马上进行手术。
她不再迟疑,从床上翻身下来,连鞋子都没有套好便一把拉开了帘子:“绿、绿谷君呃。”
入目所及是少年躺在床上,双手被厚厚的绷带缠住,一条腿上绑着夹板。
她从没见过人受这么重的伤,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作何反应,倒是绿发的少年在看到她以后睁大了眼睛:“你在这里啊,那个,好些了吗”
枝夕小跑着来到了他的床前,先是与旁边一个瘦削的金发男人点点头打过招呼,随即看向绿谷:“我没有事,但是绿谷君你、你怎么会”
走近看了才发现,少年身上除了双臂与腿,还遍布着数不清的细小伤口,触目惊心。他的头发像是被水打湿过,此刻还潮潮的,一绺一绺地贴附在额头上,腰腹处却有些微的烫伤痕迹。
枝夕顿了顿,“焦冻他,用了火”
绿谷眸色一黯:“嗯我输了呢。”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眼皮垂了下来,以往总是明亮有神的大眼睛黯淡无光,嘴唇苍白干裂着,脸上的每一个小雀斑似乎都装满了“沮丧”。
“会很痛吗”
“什么”绿谷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抬眼看向床边的少女,却发现她只是皱着眉头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腰腹。
总觉得,有点难为情,被这样注视着。少年抿抿唇,刚要回答,枝夕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一定很痛吧,烫伤超痛的啊。”
她这样说着,头往下低了低,然后在那块伤口上轻轻吹了口气。
绿谷的眼睛猛地睁大
“吹一吹,不痛了哦。”她转头看向他,眼里盛着细碎的光,“绿谷君真的超级棒,超级了不起。”
“说起来有些难为情,我中午的时候咳咳,偷听了你和焦冻的对话。”
“好遗憾没有看到刚才的比赛啊,但是我想,绿谷君你一定用了全力吧。”
“倒不是说用尽全力去赢什么的,我是说,呃,让焦冻用出另一半个性,一定是绿谷君你的主意对吧。
“就算是伤成这样,都要让他在比赛场上用出火,仅仅是为了解开他的心结”
“”少年愣愣地,似乎在这一刻失去了的能力与力气,他只是看着她,看着她伸出双手,缓缓地贴向自己的脸颊,将他的脸捧了起来,他不曾预料也不曾设防,就这么突然地撞进少女琥珀色的眼瞳里。
她在笑。
虽然眉毛细细地拧起,但她的的确确是在笑的。
一个带着“心疼”的微笑。
“这样的你,实在是太耀眼了啊。”
绿谷感觉捧着自己脸的这双手使了点劲,嘴角被向上扯起。
“所以,要一直耀眼下去啊,但以后不要再这样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也请,不要再露出那样叫我束手无策的神情了。
少女的手温暖柔软,唯有指尖带着些微凉意,但此时此刻,绿谷却觉得那一点点凉意自皮肤接触的地方沿着传感神经被一路加热,在到达大脑时已然炙热滚烫。
连带着,连眼眶都微微发烫。
良久。
“好。”
少年轻声应下,竟有哽咽之意。
之后绿谷被推进了手术室,半大不大的一个医务室,一下子又只剩下枝夕一个人。
她坐在床沿休息了会儿。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一件接着一件,让她心里很乱,需要花些时间来整理一下。
最在意的果然还是刚刚的比赛。
她实在是很想知道,绿谷在和轰对战时,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
除此之外枝夕低下头去看了看床脚边的塑料袋,它看起来的的确确是再正常不过的东西。
并不像是什么与灵异事件有关的物品。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打开e,不出所料,列表里唯一一个人的头像还是灰色的,点开对话框,少女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会儿,随即开始灵巧地敲击:
那袋东西是sai酱给的对不对谢谢你也许sai酱是因为一些事情不方便与我见面,但不管怎么样,也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很开心和你做朋友呀。
发送。
怎样都好,她才不想相信自己的网友是什么鬼魂之类的,就算是能给她送那些东西的鬼魂也是善良可爱的鬼魂。
枝夕长舒了一口气,感到小腹处还隐隐有些疼痛,便起身又去给自己冲了杯红糖水,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啜饮,待到疼痛缓解了些,她收好东西出了医务室。
所以说当女生还真是麻烦啊每个月都要遭一下这样的罪,有什么办法能免去生理期吗枝夕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掏出手机在搜索引擎里提问:
“有什么办法能不来例假吗不需要很久,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就行,在线等,急。”
她收起手机,和其他同学一起往场上走去参加闭幕式,拳藤老远就看见了她,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枝夕你好点没不舒服的话还是不要勉强啊。”
“唔,我不要紧了啊,话说一佳,”枝夕指向颁奖台,“爆豪君这是感染了什么生化病毒吗”
拳藤:“哦哦,他啊,是因为拿了第一不服气轰君没有对他用火的个性,却在之前和绿谷君对战时用了,那家伙觉得自己被瞧不起了吧。”
枝夕:“这样啊”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别的不说,爆豪君就算是这样也好帅啊,牙龈粉粉嫩嫩一看就很健康。”
“只有你会这么觉得吧。”
造势颇盛的雄英体育祭的开办时间也不过一天,闭幕式散场时,连日头都还未西沉,倒是比平日放学还要早了半小时。
少了“打败爆豪君”这个目标,枝夕就不需要再每日辛辛苦苦地跑步回家了,一时间有些不习惯,感觉还怪空虚的。她拖着拳藤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直到手臂被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才猛地回过神来:“呜,一佳你掐我干嘛呀”
拳藤对她挤眉弄眼:“你看前面。”
枝夕依言将目光转向道路前方,那是退场口,有着红白双色头发的少年站在那里,不少路过的同学走上前去对他致以祝贺,他都只是颔首作为回应,偶尔开闭嘴唇吐露几个字眼。
周身是一层生人难近的疏离。
察觉到女生的目光,轰焦冻掀起眼帘看过来,四目相接的那一刻,他的面部线条肉眼可见地变得柔软了不少,枝夕对他摆摆手作为招呼,转过头问拳藤:“看了,轰君怎么了吗”
拳藤匪夷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他看起来一脸有话对你说的样子你没注意到吗”
枝夕:“”
她没有再问下去,因为轰焦冻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于几步之遥时停下脚步。
“”他定定地看着枝夕,又不甚明显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橙发女生。
拳藤很会察言观色,她摇了摇枝夕的手,小声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枝夕:“嗳等等,我陪你啊”
好友就这么跑远了。
枝夕:“”
她吸吸鼻子,转头看向面前的男生,“有什么事吗啊对了,焦冻,恭喜你取得第二名呀。”
“谢谢。”轰又朝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她面前,“那个”
“嗯”枝夕眨巴着眼睛,询问地看他。
轰被她这么看得有些招架不住,迫不得已地移开目光,看向少女耳旁的乱发。它们打着弧度细小的卷,不管如何梳理,总是没多久就会蜷曲在鬓边,枝夕平心静气地梳了三天后,干脆再也没有打理过。
他现在看着那些像绒毛一般的小乱发,恍惚间觉得它们就像自己此时此刻的思绪一样。
“那个,还痛吗”
轰酝酿了半天,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枝夕觉得被一位异性问起这样的事情,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尴尬害羞一下的,但是对方是和她共同生活了两年的人,她又实在是害羞不起来,假模假式地忸怩了两秒,她利落地摇头:“我没什么事啦,可能之前是因为第一次,身体不太适应吧啊对了,之前说的是和你开玩笑的,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哦”
“我知道。”轰淡淡点头,努力克制着语气的起伏,他总觉得她刚刚说的话有点歧义。
他尴尬地侧过头去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情绪,“你最近,还好吗”
枝夕扬起笑容:“挺好的,虽然最开始有些不习惯但我有努力适应哦你呢”
你看,她就说了吧,轰焦冻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不仅没有责怪她不去找他,而且最先关心的是她的身体与生活状况能够拥有这样的朋友,枝夕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还好。”少年听见自己的回答。
不。
其实不好,一点儿也不好。
混账老爹总是给他添堵,升入雄英后愈发加大的训练量让他每天都很累,与新同学的相处不算顺利
而这些,都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可是没有了她,轰焦冻觉得他过得不好,一点儿也不好。
枝夕得到了回复,满意地点点头,她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你过得好我就放心啦,时间不早了,这个时候你应该要回家开始晚间训练了吧加油,我先回去啦。”
她说着,往旁绕开一步朝出口走去,即将擦肩而过时,原本搭在轰肩上的左手却被一把拉住,力道之大让她的眉头不由得轻蹙。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轰焦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开她的手,“抱歉,刚刚失礼了,没有弄痛你吧”
他转过身来看向她,女生脸上还有未褪去的惊讶,呆呆地看着他:“我没事,但是你怎么了”
在枝夕过去的记忆里,眼前的这个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永远是冷静自持的模样,哪怕心中有多大的怒火,也能迅速地压下来,将注意力转移到训练上。
而在今天,短短的一天之内,她已经亲眼看见他两次情绪濒临失控了。
她不明白原因。
轰看向他刚刚攥住的地方,少女白皙纤细的手臂上浮起了淡淡的红痕,不用想也知道是痛的,他的脸色一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小半步,“枝夕,对不起。”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枝夕”,陌生的字节,在舌尖的弧度与“焦冻子”一点也不一样。
枝夕摇摇头,又上前了一步,“不用道歉呀,我没有事哦,只是这个身体就是这样容易被留下印子的体质,所以焦冻不用怪自己的,我真的没有事啦”
而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喊他的名字。
她身上还有好多疑点,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来得及问她可轰焦冻却在这一刻,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她还是那样喊他的名字,和过去一样。
这就够了。
少年垂下眼眸,极轻地“嗯”了一声。
耳畔边传来女生的声音:“呀有回答了。”
“嗯”他抬眸看过去,对方正在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什么回答”
枝夕收起手机,正色道:“焦冻。”
“什么”
“我想怀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