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凤栖墨(1 / 1)

唯有师兄真绝色 晚星雀 3283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073章 凤栖墨

  祁年为给银溯挑选适合他修习的功法, 忙活到深夜才从书阁离开。

  当他抱着高高一摞书行走在幽深寂静的楼廊之中,隐约撇到不远处,自己的房间门口立着一道黑漆漆的人影。他本能警惕地放慢脚步,只是他走得越近越觉得那道身影有些眼熟。

  最后果然虚惊一场。

  祁年不解:“二师兄?大半夜不睡觉, 在我屋门口装鬼呢?”

  贺北背部依靠着门框, 抱胸, 眼眸含笑:“这么晚回来,不会是去和狗男人幽会了吧?”

  祁年急着解释:“胡说些什么!我刚从书阁回来。”

  “书阁幽会?年年挺会挑地方。”

  贺北的话让祁年身躯一震。

  祁年讶然:“二师兄,你脑子里能不能想些干净的东西。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贺北看他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 用指骨敲敲他的脑门:“开玩笑呢,这都听不出来?幽会,呵,你有那个胆子么。”

  祁年撇撇嘴:“开玩笑也得有度,而且我不喜欢男人......这么晚堵在这儿, 什么事?”

  贺北目光一厉:“进去说。”他半推着祁年进了屋。

  进屋以后, 祁年放下手里的书籍, 麻溜找灯点上,视线明朗开才回味过来,贺北从头到脚一身黑, 活像一个黑罗刹。再加上他这副与往日不同的严肃神情,祁年生咽下口水:“二师兄,大晚上穿这么黑, 你这是打算去做什么?”

  贺北先是坐下, 顺手给自己倒上一盏已经凉透过时的龙井。因为口感太差, 刚喝进口就皱着眉头吐了出来:“这茶你放几天?”

  祁年回忆一下:“三天......”

  贺北庆幸自己没咽下去。

  “怎么活的比我还不讲究。”

  “交给你做的事做的怎么样?”

  贺北的目光黑沉下去。

  祁年在心里默默感叹, 贺北不苟言笑的时候气势有够可怕, 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怯意。他认真答道:“今日可君姑娘确实有来找银溯, 我回避了,也按你教我的,去......偷听。”祁年发誓,他这辈子做过的坏事都是贺北指示的。“可君姑娘来的时候手里好像拿着本书,封皮金碧辉煌的……书名的字体不是我们中州的字体,我看不懂,好像是三个字。”

  “他们确实很谨慎,谈话时门窗都关得紧紧的,还有黑骑把守。我隔着远,起初听到的内容很模糊。”

  “与墨都有关......后面我又想办法匿身离得近一些,这个时候清楚一些了,我听到他们在讨论一幅画......说是假的。”

  与墨都有关,贺北大概知道是什么画:“谁说是假的?”

  祁年道:“溯弟,他说真正的画只有半卷。”

  贺北手里攥着空的茶盏,指尖在盏身上一敲一敲。他沉吟一句:“事情有意思起来了。”又抬眸看向祁年:“还听到些什么?”

  “没有更多了。”其实祁年还听到一些,不过是关于自己的。

  他听到可君问银溯:“你与贺北的小师弟走得很近。”

  银溯说:“是的,遇到一个交心的朋友不容易。”

  可君反问道:“单纯只是当朋友来相处?”

  银溯语气平静:“嗯,不然呢。”

  紧接着,祁年就听到可君笑了声:“不像你的作风。”

  银溯质疑:“我什么作风。”

  可君言:“你这种人,会真心待朋友么。”

  银溯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烦躁:“会与不会,你管不着。”

  银溯虽然平日里待人疏离,但在谈吐用词方面十分讲究礼数。“你管不着”这种话祁年初次从银溯嘴听到让他觉得有些诧异。让他在瞬间怀疑,银溯和可君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祁年有些沾沾自喜,因为银溯从来没有对他这般不客气过。而且听到银溯亲口和别人承认——他是一个交心的朋友,实在值得高兴。

  贺北在走神的祁年耳边忽而道:“有事,回屋休息了。”

  于是,祁年眼睁睁看着他睁眼说瞎话的师兄打开窗户用轻功纵身一跃而起,跳上对楼的屋顶,最后逐步消失在黑沉的夜色之中。

  -

  夜里的鲸坊护卫重重。

  在偌大的展厅中央,依然亮着一盏烛灯,老板丽娘按照往常一般,手指灵巧拨动着手里的金珠算盘,理着手中账目繁杂的账本。嘴里怨苦着:“哎,劳碌命,这乌黑的眼圈,再厚的粉都遮不住。但是账这种东西,自己算才安心。”说罢,又指挥着身边的小侍女:“媛媛,给我磨墨。”

  丽娘用余光瞥见一只远远比媛媛还要宽大的手掌正在帮她磨墨。

  她把目光全部聚集在这只手掌上。

  ——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手背上蔓延分布的血管清晰可见。视线顺着手掌往上移着,最后停止在一张令她白日就印象深刻的脸庞上。

  对方隽美无双,并不符合中州人审美的长相。鼻梁高挺,在颊侧洒下一片阴影。深邃眼眶里嵌着一对异色瞳仁,宛若异世的珍宝,比偌大展厅里任何一块宝石看上去都要瑰丽。

  他嘴角勾笑看着她,浑身散发的压迫感让她遍体生寒。

  还未等丽娘反应过来,眼下便有一道银光闪过。喉间一凉,艳山剑的剑刃已然架在她的脖颈之上。她倒抽一口凉气,努力佯装镇定:“这位公子,夜闯鲸坊,有何贵干?”

  贺北幽幽道:“自然是找你闲聊两句。”

  丽娘到底是见过一些生死场面的,还不至于吓昏头:“若真想闲聊,就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聊。”

  贺北不然:“这样聊比较有效率。”

  丽娘压着心头的恐惧,继续问:“想聊些什么?”

  “想问一些问题。”

  丽娘试探道:“我若是不答呢?”

  “不答?”

  贺北的剑又往她脖颈上又紧贴一寸。

  丽娘随即鼓足力气大喊一声:“来人,有刺客。”

  围守在附近的几位高手听到响动之后纷纷直攻过来。只是不出片刻,便被贺北仅用一掌全部震翻在地,一个个翻着白眼,口吐血沫,失去意识昏晕过去。

  丽娘这才意识道,贺北并不是普通的世家公子,那一双手......不是娇声贵养的,而是用来杀人的。

  贺北的剑从丽娘的颈前移到颈后:“这样吧,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若答错一句,我就在你后颈上用剑雕一片花瓣,等刺够完整一朵——婀娜美人,玉魂消断。”

  丽娘颤声示弱:“你问......我不能保证全答上来。”

  贺北开口道:“听说你们在私下贩卖游客先生亲自授权的《浮生记》绘本。”

  丽娘没想到贺北竟然问她这样一个问题:“是真的,怎会有假,游客先生只授权我们鲸坊一家。”

  谁知贺北一脚踩上丽娘身旁的木椅,斥道:“放屁。再说鬼话,头削下来。”

  丽娘被贺北劈头恐吓过的后一刻,后颈就一凉。

  贺北竟然真的开始在她的后颈开始刺花......刺的过程并感受不到疼痛,只是刺完之后,好像有一蹙火苗在刺过花瓣的地方雀跃跳动,又烫又麻。待热意思却下来,就能清晰感觉到,宛若有无数只蚂蚁从后颈处朝着身体其他部位蔓延着爬,痛痒难耐。

  贺北的声音消沉有力,宛若恶魔在她耳边低语:“再问你一次,是不是真的。”

  这时,被痛痒之意折磨的丽娘话里带着哭腔:“假的......”她浑身的穴位都被贺北封住不能动弹,但嘴巴可以动,所以,只有唇瓣在狂抖时的样子极为滑稽。

  贺北道:“所以,附赠的墨都风光彩墨图也是假的,对吧?”

  丽娘强忍着泪水:“对。”

  贺北的气息再次逼近:“有真的么?”

  丽娘微楞一刻,紧接着道:“没有的没有的......游客先生避世多年,是死是活世人都不知......留下的真迹本就不多,画作真真假假谁又能分得清。”

  贺北沉沉“嗯”了一声。

  真正由游客亲笔手绘的墨都风光彩墨图,曾被做为祭品,尘封在黎国旧皇陵——少宁长公主的玉棺之中。这卷图本名叫《凤栖墨》,并非普通的风光彩墨图,而是可以概括墨都全貌的地图。

  拥有它,寻找白子将事半功倍。

  “我来看看你们的画卷。”

  贺北将丽娘的穴位解开。丽娘被贺北用剑架着脖子,移步来到一个高大的红梨木书柜前。丽娘将柜锁打开的一刻,呈现的景象属实让贺北不禁惊叹一句:“奸商。”

  书柜之中上面八层整整齐齐码着不知道多少本精装过的《浮生记》,最下面三层,累着几十卷《凤栖墨》。

  贺北道:“你们胆子可真大。明明跟搞批发似的有一整柜,却敢对外宣传仅有六册。”

  丽娘实话道:“我们的图其实与市面上广为流传的版本差别并不大,只是我们用了更好的材质与画料......绘画时候再增添修改一些景致罢了。”

  贺北用手指抚过那卷绘工精致的彩墨图,最后,指尖停留在画面右下角,游客先生的金色私印上。他低头轻嗅,指尖一抚,眼察细观,经过鉴别,呢喃一句:“有趣。”

  因为这画是假的,私印却是真的,贺北的血液有些热腾起来。

  “画是假的,印却是真的。”

  贺北见过真的,所以知道画是假的。令贺北血液沸腾的是——银溯不光一眼能辨别画的真假,还知道真正的画只剩下半卷。

  真正的画卷戛然而止的部分泛着焦黄,另外半卷是被烧毁的。

  上一世,北府遭遇连绵一月的暴雨。地势较低的黎国皇陵首当其冲被淹,少宁长公主的玉棺还莫名失踪,据说是顺着水势漂流进了清河。清河连接着三片不同的海域,北府派人尽力打捞过数次,却始终寻不到踪迹。

  后来,贺北作为镇西使前往金沙途中,被镜花宫劫杀的那一次......他九死一生,昏迷中醒来,他竟然躺平在一樽玉棺之内,身旁是早已化作枯骨的少宁长公主。少宁长公主的身旁置放着珍宝无数,所以,那半卷《凤栖墨》显得格外特殊醒目。

  从玉棺之中爬出,贺北才知道自己已经身在墨都。

  贺北听闻过关于这幅画卷的传说……后来,果真凭借着这半卷暗藏玄机的《凤栖墨》,在墨都里求生数次,还自己摸索出三枚白子具体所在的节点。

  墨都宛若一位蒙着面纱的神秘人,而《凤栖墨》就是面纱下它的真面目。

  “是么.....”就连丽娘自己都不知道。毕竟她只是鲸坊挂名的老板,真正的老板另有他人。这批《浮生记》就是故作玄虚用来骗有钱人的。这些年道家兴起,开始流行起“寻仙问道”。墨都被这些所谓的修道人大肆美化宣扬,所以一向冷门的《浮生记》在近年的销量变得格外好。

  贺北又问丽娘:“委托你们艳山剑卖家是谁?”

  丽娘答:“穿着一身黑,带着面具,声音很粗旷,是个男人。”

  贺北冷哼一声:“就这般你们还敢声称货品都来自于正经货源,连对方的模样都不看,便敢接受他的委托。”按照丽娘的描述,对方确实像是黑袍惯有的伪装。

  丽娘接着道:“他答应将此剑卖出以后,我们可以抽取三个点的委托费。这剑在江湖销声匿迹多年,应该不会有人去纠结它的来历。再加上他的条件实在诱人,我便答应了。”

  贺北后来没再多问什么。

  临走之前警告丽娘:“今晚之事你若向任何人透露半分,我就放火烧了你这鲸坊,顺便把你后颈这朵桃花刺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