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双腰遇险记
程京泽一楞,看了眼联系人,的确是肖峻没错。
“你是谁?”他问。
对面有些嘈杂,“砰“一声似乎砸碎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是肖峻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在大喘气,“阿泽,你…唔…嗯…回来吗?”
“你在跑步?”程京泽错愕,“我要回去了,刚刚接你电话的是谁啊?”
“啊…好。”肖峻说:“那个是我远房表弟,你想吃什么吗?”
“随便,不过我得先去趟医院。”程京泽看了一眼时间,“我和医生预约中午做手术,手术时长估计要五六个小时,到时候估计要饿死了,你要是没空我就点个外卖。”
“你做手术?”肖峻差点忘了还有这一茬,“那你先过去吧,我给你送医院去。”
“等等,”程京泽皱起眉,“你这嗓子怎么了?”
“咳…就…应该是感冒了。”
“行吧,你们这些个富二代少爷就是体弱多病的命。”
程京泽在路边拦下一辆计程车,到医院时刚好卡点,主刀医生看着他的病历本,神情不定。
医生戴上眼镜瞧他,“程京泽,是你吗?”
“是我。”
医生看了看左右,“没有陪护?”
“没有。”程京泽脱了鞋轻车熟路躺上手术台,微微一笑,“小手术,不需要陪护。“
医生皱起眉,“就算是小手术也不能轻视,现在摘除骨瘤,你至少有一周不能下床,到时候你怎么办?”
“习惯了,我会自己来。”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与其余几个护士医生商讨一番,拉上帘子,打开强光。
麻醉师是个女人,拿着六厘米长的针管,“别怕小伙子,给你做个全麻,保证你不会痛。”
“来吧。”程京泽毫无畏惧之意。
倒是叫麻醉师目瞪口呆了,居然有人不怕这么长的针管?
程京泽的镇定不是装出来的,他上一世没少做手术,发现骨癌的时候已经是中期,想要痊愈的几率几乎为零,但只要一听说有希望就会四处奔波,临终前做的三次手术,只是为了延续呼吸。
他不愿意化疗,原因很简单,怕秃头,听说记忆力也会受损,他有很多难忘的东西,想带入骨灰盒。但靶向药的滋味不好受,一个疗程接一个疗程。
全麻,六个半小时。
程京泽中途有醒过,不过意识不太清明,余光能看见一群白衣人戴着手套提着刀,虽然看不见被刀割裂的位置,也感受不到疼痛,但却舒了一大口气。
那些所谓刻入骨髓的情情爱爱,都比不上身体健康。
丸子大小的骨瘤,连同上一世那十年的爱恨嗔痴,被医生用镊子生生剥离。
程京泽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
晚霞是粉蓝相间,玫瑰花园中的男人炫目耀眼,不笑时如寒冬冰川孤傲冷峻,他身边站了一名矮他一截的青年。
男人摘了朵玫瑰,藏在身后。
他朝着青年微笑,一刹那冰川化水,薄雾退却,云翳散尽,残阳照着他菱角分明的脸,深如幽兰的眸光划开涟漪。
那一抹笑,是程京泽自始至终从未见识过的光景。
青年歪着头,眉眼弯弯问他:“怎么了?”
男人将鲜花从身后拿出来,递给青年,几缕碎发被风撩起,将他浅显的笑意照得蛊人心魂。
“阿泽,送你的。”
那名青年的表情似乎十分惊讶。
之后二人再说了什么,程京泽已经听不见了。
他紧紧捂着嘴不愿发出一丝声响,伏低身子,从玫瑰园狼狈离开。
他回去时,新闻界爆出头条:厦美集团总裁未婚夫,首次在公众媒体前亮相。
夜半时分,男人带了一束玫瑰回来。
程京泽刚吃下靶向药,头脑昏沉,想呕吐。
不知是药的副作用还是心理作用,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居然和一个有未婚夫的男人同居,甚至曾为此沾沾自喜。
男人进浴室洗澡,程京泽听着哗啦啦的水流声,看见桌子上鲜艳的花卉,手里的行李箱忽然提不动了。
他终究没有走。
男人洗完澡出来,看见他把玫瑰收进花瓶。
喊他阿泽,和他深吻,同他上床。
结束后,外面下起了初雪。
男人接了个电话,套上外衣,走了。
他听得见,电话的另一头是男人的未婚夫的声音。
也看得见男人对自己不耐地眼神。
那是程京泽第一次病情恶化,呕了血。
他进了医院,打吊针,输液,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
更没有陪护。
出院时花光了所有钱。
时隔一月,手机上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
只有偶尔听肖峻分享在国外的生活,听萧乐乐的追星日常,听董飞继承父业开了家上市公司。
所有人都在走上坡路,那种被远远抛弃在身后的感觉,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桎梏咽喉。
回去上班时,他在男人的脸上读出了不悦。
程京泽心中自嘲,想起上回与男人在外共进晚餐,对方似乎对虾仁炒饭情有独钟。
更深露重时分做了虾仁炒饭给他送过去。
生虾肉不好取,他不是天生做饭的料,光是取虾线就被刺头划伤了好几道,炒饭时还被油溅到了手。
想讨好。
但对于上个月的不辞而别,对方似乎并不在意。
纪淮刚忙完公事,在桌上抽烟。
看见他来,神情没有一丝波澜。
程京泽把东西放在桌上,往后退了两步,“纪总……这是给你的。”
纪淮看都没看他,嘴里的烟往他的方向呼。
程京泽本就患有骨癌,因为病情恶化导致的肺部转移,吸不得半点尘埃,遑论二手烟,他当即被呛得咳出泪花。
男人冷笑,看他的眼神如同蝼蚁,“装什么?”
程京泽没说话,余光看了眼手里的腥红,把手藏到背后。
纪淮掐了烟,捏着他的下巴,“回来做什么?”
“……”程京泽咬着下唇,避重就轻说:“工作。”
男人那双漆星般的眸凝视他,“你可以不回来。”
程京泽浑身泛起一阵冷意。他知道这句话其中的深意,男人想要跟他断了关系。他在同居一年内幻想过结婚,幻想过领养一个小孩,或者养一只猫,一只狗。在得知自己只是一个替身后,幻想过无数次分离,尝试过无数次远离这个男人,可心跳总在作乱,他离不开的。除非……除非纪淮主动说出口。
他没想到结局来的如此之快。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他肩膀微颤,癌细胞疯了一般在他的身体肆意捣乱,心脏几乎被撕成玻璃碎片。
纪淮只顾着一腔怒火,一切都该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有程京泽无故消失脱离了轨道,他近乎暴戾地将青年的衣裳撕开,不顾对方的反对,疯狂撕咬占据。
程京泽刚出院,怎么可能受得住。
治疗骨癌的药物会引起暂时性的性冷淡,根本不会从中得到快感,那是暗无天日的折磨。
男人没有先日的耐心,对方越是反抗,他怒气越盛,横冲直撞、狼奔豕突。
程京泽心都在滴血。
男人知道他取完了银行卡的钱,于是又给他甩了一张银行卡,神情淡漠地揽上衣裳,走出门又是衣冠楚楚地纪总裁。
程京泽收拾好衣服,发现带来的盒饭不见了,大概是被丢进了垃圾桶,他眸光黯了黯,垂眸走出公司。
看着手机上的时钟,直到头顶的烟花绽放,程京泽才知道这又是新的一年。
男人的车子从他面前经过,戴着蓝牙不知在与谁道新年祝福,脸色不大好,余光瞥见他,叫他上车。
程京泽眸光一亮,世界似乎有了颜色,烟花变得绚丽。
“谢谢纪总。”他坐上副驾驶,坐的端端正正,拘谨地将手放在腿上。
他被载回了纪家,像是轮盘,每一次都命中这里。
纪淮没有不要他。程京泽松了口气。
跨年夜纪淮不知去了哪里,程京泽被肺转移折磨得难以呼吸,加之不久前被强摁着做剧烈运动,吃了安眠药也没用。
一夜无眠。
第二天才知道他去未婚夫家里做客拜年,被媒体拍到了。
真是恩爱啊。
程京泽在苦笑中醒来。
颇感无奈。
意识尚未完全觉醒,他连同病床被护士推到监护室。
肖峻一见手术室的门打开, 忙不迭带着他的三菜一汤冲上来,“阿泽,你哭啥?”
程京泽动了动喉结,暂时说不出话。
护士闻言也看向他,皱起眉,“痛吗?按理说上了麻醉应该没有知觉才对啊。”
程京泽费劲地摇头,嘴角扯出一道不那么好看的弧度。
肖峻见他没事就放下心,跑去问主治医生术后注意事项。
医生瞥他一眼,食指推了推眼镜,“你是……?”
肖峻指着手术室的方向,“程京泽,割骨瘤那位的朋友。”
医生点头,“陪护来了啊,他刚刚还说没有陪护…总之术后注意饮食清淡,暂时不能行房事,尽量不要久坐伤腰,也暂时不要熬夜饮酒,未愈合的地方切记不要沾水,否则可能引起感染二次伤害……”
肖峻一一记在备忘录里,“谢谢医生,辛苦了。”
医生看了眼他的背影,好心提醒道:“先生,有腿伤可以先去三楼拍片,病人刚做完手术,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肖峻扶着腰,“嗯,没事。”
他在陪护休息区等了几个钟,已经深夜,饭菜早凉透了,程京泽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他,有些失神。
“我草。你乱动什么!”肖峻把神志游离的他拉回病床,“先喝点水。”
程京泽摇头,“我上厕所。”
“我带你去。”肖峻托着他的腰。
“?”程京泽躲开他,“拜托,没那么严重好吧。”
放在椅子上的手机似乎还在通话,对面的人唤了声哥哥,语气有些委屈,“你要去忙了吗?那我自己看单词吧。”
程京泽挑起眉,眼中充斥着八卦,“哥哥?”
“去去去。”肖峻想推他一把,但看他那单薄的身子,没下去手, “我给我表弟补习下英语。”
“这样啊。”程京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勾唇。
肖峻取下耳机,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不是连接蓝牙了吗?怎么会突然断开。
程京泽上完厕所睡不着了,打开手机,一串陌生号码正好打了过来。
“哪位?”
“是我。”
“纪总,这大半夜,是找我发情吗?”程京泽拉开窗帘沐浴着月光,“抱歉了,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