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破戒的圣僧
隰华和玄度回去的路上并没有避开旁人。
于是不到半天的时间, 檀山寺上便传遍了，说是一向不易接近的玄度师叔，此时的身边竟然带了一个形容妖异的男子, 并且两人举止极为的亲密。
而且还有人看见, 玄度从不离身的那串佛珠此时就在那男子的手上戴着。
昨晚佛塔之上显现出的异象此时还未在众人心中散去，因此大多数人对于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便是不信，假的。
甚至有弟子感觉十分生气, 觉得这是有心人对于他们檀山寺的造谣抹黑。
然而这样的话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反而越传越多, 越传越真。
甚至连玄度即将被赶出檀山寺之类的消息都传出来了。
“慧净，你之前和玄度师叔走的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一旁的僧人悄悄碰了一下慧净的肩膀，小声问道。
慧净一边朝水缸里加水, 一边低着头闷声道：“长老们说了，不许再私下议论这个事情。”
“现在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吗？又没有旁人, 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
慧净便道：“佛祖知道。”
“慧净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啊！”
那僧人被慧净一句话堵的红了脸, 颇有点恼羞成怒道：“看你这支支吾吾的样子, 看来这事儿十有八九还是真的了！到时候方丈怪罪下来, 你隐瞒不报，也是要论罪的！”
慧净哗啦一下将水桶中剩下的水全都倒了进去，水花顿时溅了出来, 洒了旁边那僧人一身。
“慧净你！”
这僧人的衣服一下被溅湿了大半, 也是愣住了，不知道慧净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
慧净头都没回，手中提着空桶，只留下一句：“我先走了。”
只是等慧净走的远了, 心中却又隐隐开始后悔自己刚刚的反应不是是太大了些。
慧净听着耳旁一刻不停的蝉鸣，只觉得这往常听起来寻常的鸣叫在此时变得烦人无比。
一阵山风吹过，带走了空气中的些许沉闷。
然而慧净却是鼻子动了一下，这刚刚吹过来的山风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点很奇怪的味道。
像是某种东西腐烂变质的气息。
只是等慧净想再仔细闻一闻的时候，却又发现那股味道不见了。
树上的知了还在不停地叫着。
下方不远处却是传来一阵很微弱的呼声。
慧净连忙顺着那个声音找了过去，只是这一见却是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一个衣衫褴褛，宛若乞丐一般的男子正跌倒在一个山沟内，似乎是伤到了哪里，不得动弹，只好不断向外呼救。
这人见了慧净，浑浊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泪水顺着枯瘦发黄的脸颊蜿蜒而下，“小师父，救救我们吧！”
......
“玄度那边现在如何了？”
宝殿之上，身着袈裟的老僧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对着佛像，正一下一下的敲打着面前的木鱼。
玄慈躬身立在身后三步左右的地方，道：“玄度师弟自从佛塔出来之后便一直待在自己的院中。”
“他身边的那个男子呢？可有查出到底是什么身份来路？”
玄慈垂着头道：“弟子无能。”
殿内的木鱼声停了下来，那老僧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佛祖金身，久久未曾言语。
而玄慈便也恭敬的站在身后，仿佛是一尊雕像一般。
“寺中最近都在传些什么？”
这位檀山寺的方丈，在沉默良久之后，缓声问出这么一句话。
玄慈犹豫了一下，“寺中规定，弟子不可妄语，是有一点风言，但是在管院长老的教誉下也很快平息了。”
“玄慈，”方丈却是突然转开了话题，“你这些年对于为师，心中可曾有怨言吗？”
玄慈此时同样背对着殿门，站在逆光之中的身形似乎在此时终于动了一下。
“弟子不敢。”
那停顿了的木鱼声此时再次响了起来。
须发皆白的老僧闭上了眼。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
自从玄度进入檀山寺之后，他对于这个大弟子，的确是忽略了许多。
这的确是他的过错。
如今这两个最为优秀的弟子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他微微躬着腰身，殿中的木鱼声也变得比之前要更急促了一些。
良久之后，他道：“去吧。”
......
仙居城中又出事了。
众人在听到仙居城这个名字的时候，记忆还停留在之前差一点被蜃妖尽数拖入迷障之中那里。
各家各派甚至只觉得自己似乎才离开没多久。
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心情难免有些微妙。
什么叫“又？”
仙居城之前都那样了，还能再出什么事情？
抱着这样想法的众人此时自然是想不到，这次事情的严重性一点都不比上一次来的要更轻。
一开始众人没怎么放在心上，修行之人虽然还未曾脱离凡俗，但是有些事情到底和普通人之间已经是不一样的，因此很多时候，他们便也很难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譬如说这次仙居城。
他们只管将人唤醒，而后分发了些粮食药物，便以为已经做的足够周全。
但是他们却忘了此时普通人的身体是如何的脆弱不堪。
忘记了这是一个普通的伤寒便能要去一条性命的年代。
忘记了此时虽然不是冬季，便是露宿街头也不用受冻馁之苦，但是夏季天气炎热，多雨潮湿，那些生病去世的人若是没得到妥善的处置，便最容易生出疾病瘟疫。
妖孽横行的世道，修行者的日子比起普通百姓已经好过太多太多。
因此便是最是慈悲为怀的檀山寺，在第一个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下意识的认为不是什么大事。
顶多便是城中生病的人多了一点，然后没有药材治病罢了。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也没有妖邪作祟，人生老病死本就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因此在慧净将这个消息报上去的时候，寺中也只是表示，“知道了。”
然后由一个之前去过仙居城的长老负责，带了几个弟子前去。
这件事便好似暂时落下帷幕，至少是暂时放下了。
玄度如今基本就守着自己那一点小院，对于外界的事情是一概不知。
他那次带着隰华从佛塔中出来的时候，本以为很快寺中就会对他的事情做出决断。
他是做好了接受一切惩罚的准备的。
隰华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又出去了一次。
玄度一想起这个便总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在超脱自己的掌控之中。
隰华之前几乎不会离开他的身边，但是最近独自一人出去的频率似乎多了一些......
虽然玄度能隐约感应到隰华并没有走的太远，基本就是在檀山寺的范围之内。
玄度依旧十分自私的想让对方最好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说起来，虽然现在他和隰华的关系仿佛十分的亲密，但其实自从妖域回来，直到如今，他和隰华之间的状态一直都还停留在原地，甚至还不如在妖域的那个时候。
现在玄度有时候回想起在妖域的那段时日，只觉得已经十分遥远了。
其他的事情大多已经没了什么太大的印象，唯有在山间躲避的那几日——鲜活深刻，难以忘怀。
只是后来隰华总不太乐意自己的亲近。
在妖域的时候，隰华不想这么快便毫无保留的将神魂袒露于两人之前，这没有什么问题。
后来回到寺中，虽然隰华凝聚出了实体，但是佛门之内，总不好太过轻浮。
玄度这些日子别的经没怎么再念，倒是静心咒和清心经这两样还依旧日日念着。
玄度有时候被隰华无意识的撩拨了却没办法做出什么回应的时候，忍不住便想，等他离寺下山之后，这些日子欠下的是一定要补上的。
师父说他这是被情所误，入了迷障。
可是若是隰华的话，玄度想。
他甘愿被误，甘愿被困。
他不怕别的，只怕对方会觉得自己厌烦无趣。
他和隰华之间，从来都不是隰华引诱了自己，而是他不肯放开隰华。
便是劫难，他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