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破戒的圣僧
此时的仙居城安静的有些可怕。
没了幻象和雾气, 但是整座城的人仍旧是沉睡在自己的梦境之中未曾醒来。
王员外在摆脱了妖珠的控制之后，发现整个府中竟然是只剩下自己一个活人，说什么也不肯在这里再继续待下去了。
“两位大师若是要回檀山寺, 把我也带上吧！这鬼地方我实在是不敢待了, 到了寺中我一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可以给寺中捐五万、不，十万的香油钱！”
王员外显然是被这次的事情吓破了胆子, 如今他是坐立不安，看哪里都不安全, 只好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玄度和玄慈这两位檀山寺下来的僧人身上。
要是换在平日，玄度或者是玄慈或许还会有心安抚这位王员外几句。
只是今天，这两位檀山寺的僧人却是都没了这个心思。
玄慈还有些沉浸在自己看到的幻境之中，而且他本来是来这里查看情况的。结果情报没传回去不说, 自己还陷在这里，最后还是玄度把自己从幻境中拉了出来。
这实在是......
而且玄慈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玄度处处都比自己要强很多的这个事实了, 但是这次的幻境似乎是在提醒他，那些曾经的不满和失落并没有就此消失, 只是换了种形式更加隐秘的藏了起来。
玄慈握紧了手中的禅杖, 余光看向了自己这位仿佛从头到脚都找不出一个缺点的师弟。
还是那个老样子, 玄慈的心中刚划过这个念头，突然就察觉出几分违和。
他再次朝玄度身上看了一眼，确定并不是自己看错了。
自己这位师弟, 竟然没穿僧衣, 而是一副俗家装扮——要是忽略那个摩诃受戒的僧顶，倒真的不像是个出家人，而像是哪个世家贵族的郎君了。
说起来玄度这段时间似乎并不在仙居城内，他是去哪里了？
他又是怎么知道这妖怪的弱点的？
玄慈一向看不透自己这个师弟, 但是十几年下来本以为自己多少应该是了解一些的。
只是现在看来......
“师兄，你觉得呢？”
玄度清冷的声音传来。
玄慈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玄度之前好像说的是回去向寺中禀明此处情况的事情，当下便沉默着点了点头，“可以。”
玄度的脸上仍旧是那种平和的，像是没有一点波澜的表情。
他对玄慈道：“那就劳烦师兄了。”
王员外再次请求道：“玄慈大师，我能和你一起回去吗？”
玄慈下意识看了一眼玄度，却发现对方这时候正看着身边一处空茫处，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的意思。
而此时王员外正十分紧张的看着玄慈，就怕对方不肯。
玄慈略一犹豫，还是答应下来。
毕竟王员外这一府的人死的就剩了他自己，这般的飞来横祸搁在谁的身上都让人受不了，只怕对这仙居城都要有阴影了。
所以其实玄慈还是挺能理解对方这时候想要快点离开这里的想法的。
宜早不宜迟，在商量好之后，玄慈便准备带着王员外先行离开这里。
只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道：“玄度师弟......”
玄度微笑了一下，“师兄放心，我会看顾好这里的情况的。”
待到两人都离开之后，玄度脸上方才扬起的笑容便隐没下来。
这位佛子一般圣洁不可攀的人物低着头，带着些试探性的喊了一句，“隰华......”
隰华被他这样近乎于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给弄得莫名一哽。
他现在虽然还是有点不想理玄度，但还是耐着性子应了声：“嗯？”
隰华在方才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佛珠中，因此玄度此时看不见隰华，自然也就无从得知隰华此时的心情。
隰华的语气也听不出什么异样来。
但是玄度的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在从那个幻境中出来之后，隰华的状态似乎就变得有些不对劲。
玄度有心想问，但是隰华显然并没有要说的意思。
“你......”
话语在舌尖上转了几圈，只是还没等玄度问出来，隰华便道：“我有点累，想要先休息一下。”
玄度的嘴唇动了动，所有想要说出的话此时都咽了回去。
他说：“好。”
佛珠中没了声响，隰华也没有回应他。
周围恢复成了仿佛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只有偶尔风吹过来的沙沙声。
仙居城中此时还在迷梦之中的人们还不能轻易将其唤醒。
玄度现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好方法，只能等着玄慈回去带人过来。
不过玄度想，没了蜃妖布下的障眼之术，此时寺中只怕已经知道了仙居城的异样了.
而且不仅是檀山寺，其他的宗门只怕是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毕竟这回可是险些让一整个城池，数十万人全部陷落其中的大事。
更可怕的是众人对此还毫无察觉。
幸好也是此事现在没有成功，而是被阻止了下来。
若是真的让这蜃妖做成了，只怕百年之内，都会是各大宗门，尤其是离得最近的檀山寺史上难以抹去的污点。
即便知道没什么用处，但是玄度还是将仙居城内里里外外都走过一遍，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再次回到了王家的那个府邸之中。
这座偌大的府邸仍旧是精美华丽，只是对比从前的奴役成群，欢声笑语。
此时的府邸只剩下了一个冰冷空旷的外壳，连仅剩的唯一一个主人，估计此生都不会想回到这里来了。
玄度没有进屋，而是在一个院中的凉亭里坐了下来。
天色一点一点暗沉下来。
院中没有灯光，整个仙居城内都没有灯光。
月亮亦被遮在了厚重的云层后面，透不出一丝的光亮。
玄度坐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
他习惯性的伸手想去摸腕上的佛珠，在摸了个空之后这才想起，因为隰华会待在里面的原因，他将佛珠取下来放在怀里了。
玄度捂住胸前的位置，低声喊了一句：“隰华。”
——隰华之前和玄度说去休息，并不是假话。
他是真的休息去了，顺便也是理一理自己的思绪。
而且最近隰华一直都没怎么有时间去修养之前的伤势，再加上又碰上这么一档子事情，确实也是有点疲惫。
只是他这边正好好的调息，突然就感觉有一小股灵觉小心地缠绕在了手腕和腰间上......
对方的气息太熟悉了，而且此处除了玄度也没有第二个人。
隰华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白天的时候，对玄度的态度似乎是有点不太好。
玄度他，毕竟没有做错什么。
隰华想起今天玄度小心斟酌着想要问话时候的样子，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便有些心软。
隰华回应了一下对方。
玄度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那道延伸进来的灵觉便更加热烈的在隰华的腰间缠绕起来，像是极为高兴隰华的回应。
“隰华，你可以出来吗？”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玄度按在自己的那串佛珠上，小声询问着对方。
那一向泰山崩于顶都面不改色的僧人此时却异常的紧张起来。
他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到底应该怎么去相处，毕竟之前也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玄度有些害怕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让隰华觉得不开心了？
还是说，隰华只是，不想再和自己这样下去了？
在隰华回到佛珠之后，说要休息的这段时间里，玄度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算正常，甚至还去巡视了城中是否还有其他的异样。
但是玄度自己知道，这半天的时间中，他自己的内心到底有多焦灼不安。
直到此时......
玄度在感受到隰华的回应之后，内心的不安总算是稍微消退了一点，只是他仍旧不能安心。
玄度想要见到隰华。
他迫切的想要确定隰华的的确确还是在自己身边的。
之前白鹿君的事情，让玄度极为震惊的同时，却也像是知道了很多的东西。
他当时看着原本还要打生打死的两人就这么停了下来。
玄度就在想，原来还可以这样？！
联想到自己和隰华。
玄度是有一瞬间的动心的。
虽然至今仍然不知道隰华的本体到底是什么，但是玄度还是觉得是妖族的可能性比较大。
或许，是个比较特殊而稀少的妖族。
而且隰华一直以来给玄度的感觉都有点‘飘’，像是浮在半空中，落不到实处。
玄度隐约觉得自己和隰华之间隔着一层什么，甚至今天隰华在脱离幻境之后出现的种种异样，或许也是和这个有关。
即便自己和对方说，想要回寺之后自请下山还俗，和他在一起。
但是玄度心中是没什么底的。
他不确定隰华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毕竟他们两人一开始的时候，着实就是有些阴差阳错的感觉。
特别是，在那次之后，隰华也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回避着自己的亲近......
玄度垂着眼眸，遮挡住了其中翻滚的暗色。看起来却是一副安然的、平静的、甚至于温和而无害的姿态。
他轻声道：“我想见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