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郁枝：“……”

　　触手，还是章鱼触手。

　　好大好粗的触手，感觉可以吃很久。

　　等等，这真的是触手吗？会不会是她酒喝太多，已经出现幻觉了？

　　她盯着触手看了几秒，突然伸出手，在粗长的触手上戳了戳。

　　触手感知到她的温度，倏地睁开了密密麻麻的眼睛。这些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浓绿色的光泽，如同一颗颗剔透的宝石，倒映出她惊讶的面容。

　　黑色的触手加上绿色的眼睛，这个组合好像有点熟悉……

　　郁枝忍不住又戳了几下。

　　触手上的绿眼睛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眯起，秋时眸光闪动，郁枝随即感觉到自己的颈后又扫过一阵柔滑的凉意。

　　又湿又冰，比外面的雪花还要冷，令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你能把这玩意从我后面拿开吗？”她一边将手伸向颈后，一边无奈地对秋时说，“太冷了，我有点受不了。”

　　她看上去一点都不恐惧，除了刚开始的惊讶，现在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些触手的存在，不仅如此，还能若无其事地与秋时继续对话。

　　秋时眨了下清澈的眼睛，脸上第一次浮现出诧异的表情。

　　“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郁枝很淡定：“当然，我早就猜到了。”

　　其实她一点都没有猜到，她只是觉得秋时藏起来的第二能力很像海蜇皮。

　　没想到是触手。

　　话说这些触手是从哪里长出来的……

　　郁枝脸上一片平静，其实思维已经开始到处发散。

　　“你猜到了我是这样的？”秋时轻声重复她的话。

　　“当然，其实上次在过山车上的时候，我就猜到了。”郁枝面不改色地说，“当时你还藏着掖着不给我看，没想到吧……”

　　“那你猜到了我现在很饿吗？”秋时静静打断了她。

　　郁枝：“嗯？”

　　她的反应慢了半拍。

　　身侧的触手突然绑住她的双臂，猛地向后一扯，将她整个人拉到沙发上。

　　紧接着，更多漆黑的触须顺着她的脚踝攀爬而上，如同冰凉柔软的长蛇般缠绕住她的身体，将她的双手反绞在身后，迅速束缚住她的一切行动。

　　仅仅只是一瞬间，郁枝的四肢就被捆得严严实实。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绑架的受害者一样无法动弹，只能被迫半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后腰深陷下去，连鲤鱼打挺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

　　幽黑无光的触手在她莹白纤细的手腕上缓缓蠕动，留下晶亮的水渍，看上去有种绮丽而糜烂的美。

　　黑发青年微微倾身，呼吸轻拂在她的颈窝处。

　　“你闻起来很美味。”他轻柔地说。

　　郁枝缓慢地眨了下眼睫：“所以你说的主食……是我？”

　　秋时低低轻笑：“原来你也是刚猜到。”

　　“嗯……”郁枝点点头，“我只是想要再确认一下。”

　　其实在他凝视着对她说出“主食”两个字的时候，她就隐隐产生了这种荒谬的猜想。

　　普通的异能者不会吃人，因为他们自己就是人类。

　　但如果他们不是人呢？

　　郁枝不确定秋时是不是人，毕竟这些触手怎么看都不太像是异能的一种。

　　现在看来……他多半不是人了。

　　郁枝陷入沉思，细密的触须从她背后抚过，突然收紧，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秋时靠在她耳边，声音低若呢喃：“那么现在……我可以吃你了吗？”

　　还挺客气。

　　一瞬间，郁枝的脑海中浮现出天使之枪的指令。

　　但她并没有发动。

　　因为她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

　　“在吃我之前，可以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吗？”她语气平静。

　　秋时蹭了蹭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小猫：“可以。”

　　……看来真的是喝醉了。

　　郁枝心底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个念头。

　　她忍住吐槽的冲动，不紧不慢地开口：“游乐园里的那个异常，跟你有关系吗？”

　　秋时轻轻嗅闻她的气息，心不在焉地回答：“有一点关系。”

　　郁枝：“什么关系？”

　　秋时想了想：“食物与食用者的关系。”

　　郁枝：“……”

　　那个异常果然被他吃了。要是被小琉璃知道这件事，估计会气得全世界追杀他。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那你是人类吗？”

　　秋时：“不是。”

　　这次回答得倒是很快。

　　“所以你也是异常？”

　　“用人类的话来说……应该算是吧。”

　　什么叫“应该算是吧”？

　　郁枝不动声色：“那你为什么能瞒过异常管理局，还能给自己编造出一个异能者的身份？”

　　“因为我就是异能者啊。”秋时理所当然地说。

　　“什么意思？”郁枝微微蹙眉，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是说，的确有一个叫秋时的异能者……”

　　“就是这个意思。”秋时笑了笑，触须轻轻划过郁枝的耳际，“我吃了原本的秋时，得到了他的能力。”

　　和小琉璃一模一样的操作，不同的是，小琉璃吃的是普通人，而他吃的是异能者。

　　郁枝这次是真的有点被震惊到了。

　　原来异常吃掉异能者，不仅能获得对方的身份，还能得到对方的能力……

　　这种局面对人类也太不利了，这让人类还怎么打啊？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明显，秋时抬眸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人类也可以通过吃掉异常来获得异常的能力，这一点，我们是平等的。”

　　“哦，是么？那还挺公平。”郁枝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哪里不对。

　　公平个鬼，有几个人类能吃掉异常啊！

　　对话进行到这里，郁枝觉得自己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

　　简单总结，就是眼前的这个秋时并不是真正的秋时，他只是一个伪装成秋时的怪物，而真正的秋时早就被他吞噬了，这一点目前除了郁枝还没有人发现。

　　她是唯一的知情人，虽然在秋时眼里，她很快也会成为他的食物。

　　郁枝想了想，决定再问一个问题。

　　“我可以看看你的原形吗？”

　　秋时微微一顿：“什么原形？”

　　“就是你真正的样子。”郁枝认真地说，“我很好奇，所以想看一看，可以吗？”

　　秋时抬起脸，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郁枝淡定地和他对视。

　　半晌，秋时开口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的原形很大。”秋时轻轻叹息，“会把这个房子撑坏的。”

　　郁枝：“就不能缩小一点吗？”

　　“原本是可以的……”秋时对她眨了下清透的眼睛，语气有点无辜，“但是我喝了很多酒，现在有点不好控制……”

　　酒酿章鱼。

　　不知道为什么，郁枝的脑子里出现了这个诡异的词。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秋时，目光突然变得锐利：“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秋时微微侧头，一副安静倾听的姿态。

　　郁枝定定地看着他：“你是莫莫安吗？”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刻，秋时眸光微动，眼底的绿色又浓郁了一些。

　　在灯光的照耀下，他的眼睛如同两颗流光溢彩的祖母绿宝石，透出璀璨而冰冷的光芒。

　　接着，他慢慢站直身体，拉开与郁枝之间的距离，眼神也逐渐恢复幽深。

　　“莫莫安”这三个字，似乎令他瞬间恢复了清醒。

　　“被你发现了啊。”他歪了歪头，轻笑起来，“……母亲？”

　　“母亲”这个称呼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莫名多了一丝戏谑的意味。偏偏他的神情很柔和，笑容也很真诚，令人很难怀疑他的真意。

　　郁枝：“……”

　　她沉默了几秒，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是莫莫安？”

　　秋时温顺地点点头。

　　郁枝：“那你还要吃我？”

　　秋时笑容无辜：“刚才是喝多了嘛。”

　　说着，他慢慢收起触手，那些缠绕在郁枝身上的触手随之缩回他的身后，像出现时一样，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郁枝终于得到了解放。

　　她揉揉手腕，视线在秋时身上上下打量。

　　秋时唇角微弯，安安静静地站在她面前，任由她仔细审视。

　　郁枝现在的心情已经无法用“复杂”两个字来形容。

　　本来还想着铲除异己，没想到居然真的铲到自己人了……这都叫什么事啊？

　　如果秋时早点告诉她自己的真身是莫莫安，她是绝对不会“多管闲事”的。

　　莫莫安也是她设计的怪物之一，是一只长着绿眼睛的大章鱼。

　　说是大章鱼其实也不太对，毕竟没有哪只章鱼的触手会长满眼睛。她只是参考了章鱼的外形，准确来说，莫莫安是一只类似章鱼的深海怪物。

　　它的体型非常巨大，可以将一艘大型邮轮拉下水。和塞壬一样，莫莫安必须待在水里才能生存。

　　它喜欢食用人类，人类的血液可以让它短暂上岸，维持一段时间的陆地生活。

　　不过如果想要像秋时这样长期待在陆地上，只有少量血液是远远不够的，需要持续不断地提供大量人血才行。按照21区现在的形势，那些失踪和死亡的人加起来也不够他一天的饭量……

　　郁枝奇怪道：“21区附近没有海，你是怎么维持人形的？”

　　“我和这个人类融合后，身体上的各项机能也逐渐趋于人类。”秋时轻声解释，“另外，异常也能为我补充日常所需。”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要去游乐园觅食呢。

　　郁枝终于理解了秋时一直以来的古怪行为。

　　她若有所思，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秋时眼眸微弯，笑容恬静：“当然是复活节的那个晚上。”

　　“这样啊。”

　　郁枝点点头，没有再细想。

　　没想到秋时居然也是她设计的怪物。现在她倒是不用担心秋时会对她造成威胁了，但该如何应付蔚白筠，又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郁枝忍不住叹了口气。

　　秋时侧头看她：“我去给你倒杯茶？”

　　郁枝揉了揉眉心，漫不经心道：“不要加茶叶，白开水就好。”

　　秋时微一颔首，转身走进厨房。

　　他看着客厅里正在低头沉思的郁枝，悄无声息地关上门，然后从橱柜里取出茶杯，打开水龙头，开始不紧不慢地清洗。

　　还好她提起了莫莫安这个名字，不然他刚才可能真的会吃掉她。

　　准确来说……是莫莫安的意识提醒了他。

　　看来书里说得很对，酒不能多喝，摄入过量酒精对人类来说是一件危害很大的事情。

　　如果他刚才真的吃了她，那他以后肯定会后悔。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后悔。

　　可能这就是人类所说的，好吃的东西要留到最后才最美味？

　　秋时若有所思地看着水流，声音极轻地低喃一声：

　　“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