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并不如何惊讶,属于魅魔的漂亮惑人的面孔上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滥。
大祭司漠然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那双眼睛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空洞,多了许多连他也看不透的情绪,深沉且浓郁,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鲜活了许多。
对于一件容器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大祭司淡淡注视着他,漠然开口:“慎言,吾已经不是你的师父了,吾来此地,只为让你赴约。”
“宁折,你忘了三日之约。”
大祭司声音淡漠,有点像67号的清冷,却又比67号少了分人气,更显得苍茫空旷。
“占星阁,吾助你双腿复原去复仇,你答应吾将神魂献祭于吾,三日已过,你该回来赴约了。”
宁折仰头看他,“我能给的,都已经给你了。”
皇位、身体、血。
大祭司已经从他这里得到了足够多的东西。
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宁堰会被云澜欺蒙那么长时间,宁祉能那么轻易地就取缔他的皇位,都是因为有这个人在背后操纵。
如果不是67号带走他,他现在已是一抔黄土。
宁折知道自己欠了大祭司的,所以他不去计较。
可不计较,不代表就会一味妥协,能给大祭司的,他都已经舍弃了。
“那就给你不能给的!”
云澜冷笑一声,走上来主动抱住大祭司的腰,依偎在他怀里,扬着下巴俯视着宁折,绝色的面孔上笑意清浅,“阿宁,还记得我么?”
宁折目光停在他放在大祭司腰上的手上,过了许久,才移到他脸上,轻轻开口,“云澜哥哥。”
蔺云澜眉眼弯弯,声音温柔,“好久没听你这么喊过了,真是有点怀念呢。”
宁折没说话。
云澜看着他,又笑道:“知道云澜哥哥这次来是做什么的么?”
宁折面色不变,平静道:“杀我。”
云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头靠在大祭司胸膛上,蹙着好看的眉叹道:“阿宁啊,我怎么舍得杀你,你可是我最好的容器,我还指望着你重回神位呢,杀了,我岂不是要心疼一辈子?”
......容器、神位。
宁折愣了下,看向大祭司,“什么意思?”
大祭司还没开口,云澜便笑了,眼含怜悯地看着他,“什么意思?阿宁,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不懂?你占着神脉一位,抢走了那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今可该还回来了吧?”
宁折手臂下意识紧了紧,神色仍是不变,眉眼间却多了几分茫然。
大祭司看着他这懵懂的模样,出声道:“宁折,你该不是真正的神脉后人,不该是大越的皇帝,更不该是定北王的情人。
因为你不是人族,你只是一个容器,一个为复活上神而专门打造的容器。”
宁折大大的瞳孔愣愣盯着他。
那张薄唇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可组在一起,他却好像又不懂了。
大祭司还在继续说,“你本只该是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没有感情和神智的容器,是有人抢走了属于主人的命运,强行转嫁到你身上。”
“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主人的。”
“从始至终,你什么都没有,你的身体和神魂不属于你,连阿宁这个名字也不属于你。”
“宁折,你和你的一切都属于主人。”
宁折后退一步,脚步有些不稳。
他直直盯着面前那两个亲密相拥在一起的人,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干涩,“主……人?”
云澜笑了,当着他的面,伸手暧昧地抚上大祭司那张尊贵不容侵犯的俊美冷淡面孔,在他颈项边吐气如兰。
“对,主人。”
“阿宁,我就是他的主人。”
你一直害怕着、恐惧着、尊敬着的男人,现在只是我的一个奴隶。
第两百零一章 师父,救救我……
“师父,那颗星星为什么是红色的?”
年幼的宁折指着夜空星河中那颗最亮的星星问身旁的白衣男人。
“红为血,血即不详。那是一颗不详之星。”
男人如此告诉他。
小宁折睁大了眼睛,“星星也有坏的吗?”
“人有好坏之分,星象自然也有。”
“那它为什么坏的?”
“因为它占了旁人的位置。”
男人说完,苍白冰凉的手指搭在他漆黑的长发上,轻轻揉了揉,“皇帝来了,你该去见他了。”
宁折摸了摸自己坑坑洼洼丑陋可怖的脸,长睫微颤,敛了眸盯着地面,声音微有些颤抖,“师父,等我做了皇上的替身,师父就不会对主子出手了......是不是?”
男人眸光落在他身上,毫无感情的浅灰色瞳孔显得冷淡漠然至极。
片刻后,他轻轻“嗯”了一声。
小宁折抬起眸,安静漆黑的眼底无畏且坚定。
他上前一步,小手牵住了男人宽大的袖摆,仰头看着他,“劳烦师父,帮我换脸。”
换一具身体,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为了防止被有心人认出来,他需要完成变成皇帝的模样。
宁折现在的骨骼已经成型,且他身形又比皇帝高挑修长,需得敲碎身体里的骨头,再重新生长出来,其它多余的血肉全部都要剔除。
占星阁那几日惨叫声不断,犹如厉鬼哭嚎,令闻者心惊。
十日后,宁折已经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精致,乖巧,像个被人操纵的陶瓷娃娃。
他看着银镜里陌生的少年,神色安静,不知在想什么。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一身雪衣无染,尊贵如神祗。
宁折眨了眨眼,轻轻开口,“师父,我变成这样,主子是不是就认不出我了。”
从此以后,他就不是阿宁了。
有另一个阿宁会取代他,永远陪在主子身边。
和主子在一起的时候,每次都是主子逗他开心,他什么体己话都不会说,连笑也不会。
那个阿宁比他聪明,比他会讨人喜欢,主子也一定会更开心的。
他平时不会想到这些,也很少提起主子,现在大抵是真的有些迷惘了。
男人问他:“宁折,你是否憎恨那个抢走你身份的人?”
宁折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什么是恨。
男人的手落在他新生出来的脸上,缓缓摩挲着,动作轻柔,恍若深情爱 抚。
他俯下身,抬起宁折下颌,灰色的瞳直视他,淡淡告诉他:“不可恨他。”
宁折眼底恍惚一瞬,乖乖点了点头,却不知怎么地,多嘴问了一句,“为什么?”
男人冷漠的眸光注视他许久,说了一句和昨夜一模一样的话。
“因为,你占了他的位置。”
......
宁折突然从黑暗中睁开眼,坐起身来呆呆盯着地面,静默了一会,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
他以前不懂什么叫恨,现在他懂了。
可即便大祭司没有说那句话,宁折也不会恨云澜。
他的前半生在纵横阁和王府中度过,有云澜和宁堰倾心护着他。
他的后半生从皇宫开始,从此孑身一人,尝遍痛苦。
也是那几年,叫他看懂了人性,叫他知道云澜曾经对他的爱护有多